引路星完整後續

2025-07-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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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己是豪門真千金後。

我求父母「買」下了隔壁遭受家暴的貧苦少年。

他做了我的陪讀。

在我被全家人嫌棄不如假千金的日子裡。

只有他說:「林星繁很好。」

十八歲我同他告白。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我還不配。」

我送錢又送資源,苦等他七年。

卻等來他功成名就,母親為他和假千金牽紅線。

生日宴上,我親眼看見兩人在月下纏綿。

林挽月問他:「我與林星繁,誰更好?」

他的答案與我的家人如出一轍:「天上月與地里泥,無法相比。」

那夜我跑出去,車禍身亡。

重活一世,親情,愛情,我都不想要了。

可他們卻後悔了。

1

我生日宴上的第一支舞,是林挽月和陳行簡一起跳的。

魏淑雲尋了藉口將我支開。

回來時,我正巧看見兩人如眾星捧月般被簇擁在舞池中央,像極了童話里的王子和公主。

我試圖靠近,被魏淑雲攔住:「別去打擾他們。」

我望著眼前的女人,失望在心底鋪開。

起初母親主動提出要給我辦生日宴時,我是高興的。

那段時間,她頻繁地給陳行簡打電話,打探我的喜好。我以為這麼多年,我這個女兒,終於開始走進她的心裡。

沒想到,她不過是在給養女製造親近陳行簡的機會罷了。

借著給我準備宴會的名頭,林挽月私下與陳行簡一起去保加利亞挑選了最艷麗的玫瑰,又去法國品嘗了最醇厚的紅酒……

兩人關係迅速升溫。

見他們在人群中相談甚歡的模樣,魏淑雲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心中寒涼一片:「媽,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她愣住。

我盯著她:「你明知道,我喜歡陳行簡。」

魏淑雲皺了皺眉:「可人家不喜歡你啊!

「不如成全了挽月。」

我覺得好笑。

我的阿簡是這個世上最愛我的人。

他十八歲時就發過誓,未來一定要功成名就,然後給我最好的一切。

我相信他。

「誰跟你說他不喜歡我的?林挽月嗎?」我冷冷道。

林明昭恰好走過,傲慢地瞥我一眼:

「這還用別人說?你舔了陳行簡這麼多年,又送錢又送資源。人家現在出息了,對外只說你是合作夥伴,說白了就是看不上你。

「你最好識趣點兒,別去給我姐搗亂。」

魏淑雲輕輕瞪了他一眼:「怎麼說話的?她也是你姐。」

隨後她拍拍我的手,安撫道:「小繁,你雖然比不上挽月,但也是我們林家的千金小姐,還愁嫁不出去嗎?媽以後給你介紹更合適的。」

林明昭嗤笑一聲:「她跟我姐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你還是別帶她出去丟人現眼了。」

魏淑雲不置可否。

我憤怒到了極點:「我差?這都怪誰啊?

「是林挽月的母親為了她女兒的美好人生把我換走了。

「她多才多藝,見多識廣,是因為我為了吃飽穿暖四處打工的時候,她在練鋼琴、學舞蹈,週遊世界!」

整整十七年的差距,不是那麼容易彌補的。

許是這邊的動靜太大,周圍有人圍過來。

父親和林明霽正在人群中社交,視線掃過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魏淑雲迅速拽著我離開了宴會廳,語氣不滿:「你情緒不好,就不要出去了。

「到廚房幫吳媽準備茶點吧,我記得你喜歡做這些。」

我苦笑一聲。

想起自己剛被接回來的時候,迫切地想要家人愛我,所以總想著做些事討好。

可慢慢地,我終於明白了。

血脈相連,比不過十七年的朝夕相伴。

他們是林挽月的家人,不是我的。

走廊里有風穿堂而過,炎炎夏日,卻意外地讓人渾身發冷。

我想陳行簡了。

我想去找他,告訴他,我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多待。

可找了一圈,到處都沒有他的身影。

尋到後花園,才隱約聽到那熟悉的聲音。

我鼻子一酸,腳下的步子加快。

女人嬌柔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我與林星繁,誰更好?」

我下意識藏進角落。

明月高懸,將亭子裡的兩人照得清晰。

林挽月雙手攀著陳行簡的脖子,眼波流轉。

「阿簡,你快說呀。」

陳行簡勾了勾唇,摟住她的腰:「天上月與地里泥,無法相比。」

林挽月眉眼含笑,踮起腳尖在他唇角印上一吻。

陳行簡抬手扣住她的後腦,俯下身來與懷中人吻得愈發纏綿。

淚水不知何時已經從眼眶裡溢出,我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笑話。

那夜,我從這裡逃走,發生車禍,無人救援。

死亡的過程漫長且痛苦。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從身體里流出,視線一點點變得模糊。

手機安靜地跌落在一旁,無人尋我,唯有天邊的星星為我送行。

人們都說,北斗七星能幫迷途之人找到回家的路。

我小時候常常迷路,可抬頭望星,卻從來沒找到過正確的方向。

現在想來,大抵是我不曾真正擁有過歸處。

既沒有家,又何來回家的路?

我疲憊地閉上眼,許願——

不要再有來生。

2

發現自己重生時,我出奇地憤怒。

上天從來都不願聽聽我的願望。

我將房間裡的東西砸得稀巴爛,衣著光鮮的中年男女找到我時,我正坐在一堆破爛里。

他們擰著眉,小心翼翼問:「你是鄭繁?」

多麼可笑。

我又回到了十七歲,被親生父母尋回的那一天。

見我沒反應,美貌的婦人又問:「家裡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回過神,站起身淡淡答:「沒什麼,遭賊了。」

兩人環顧四周,低矮潮濕的房子破得漏風,沒任何安全係數可言。

臉上均浮上一絲愧色。

我明知故問:「你們找我?」

魏淑雲雙眼含淚,走過來抱住我:「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同前世一樣。

他們告訴我,我是林家的真千金,出生時被保姆換走。

半年前,他們發現家裡的女兒不是親生的,幾經周折才找到我。

「媽媽帶你回家。」魏淑雲牽著我往門外走。

數九寒天,她掌心的溫度傳過來,竟讓人覺得渾身刺痛。

我不動聲色地掙脫開:「我自己走。」

她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被隔壁的動靜打斷。

不堪入耳的咒罵聲,酒瓶摔在地上的碎裂聲時不時響起。

我知道,十七歲的陳行簡又在挨打了。

我是三個月前搬到這裡的。

養父母不讓我繼續念書,打算把我賣給鄉下的老光棍。

我逃走了。

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地流浪。

最近才在這個城中村安定下來。

陳行簡以前是富裕人家的孩子,父親投資失敗後,母親跟人跑了。

他爸把一腔憤恨全發泄在他身上,非打即罵。

我的養父母也常常打我。

大約是同病相憐,我天然地對他生出幾分親近感。

夜裡我打工回來,常能見到他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看書。

有一回我忍不住上前打招呼,他高冷得很,半個眼神都沒給我。

我沒走,就站在他旁邊蹭書看。

他終於開口,語氣像個老學究:「你年紀這麼小,為何不上學?」

我說起我的故事。他沒有表示同情。

只是往後我又在他身邊停留時,會問我書上的內容看不看得懂,要不要他教我……

我們漸漸熟悉。

陳行簡是我第一個朋友。

時至今日想起久遠的記憶,心臟還是會不受控制地抽痛。

我跟著林振和魏淑雲從房子裡出來。

看見陳行簡被他父親推出門,渾身是血跌倒在雪地里。

當初的情景同現在一模一樣。

上輩子,我問他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厚著臉皮求爸媽從他那個酒鬼父親手裡買下了他。

這一世。

我再也沒朝他多看一眼。

3

我又回到了林家。

上輩子踏入這棟別墅時,我滿心歡喜。

從沒想過,未來我的親生父母會處處拿我與假千金比較,認為我相貌、品德、才能樣樣不如她。

甚至對我說出那句:「早知如此,還不如沒接你回來。」

我的哥哥林明霽冷靜自持,一向處事公正,偏偏每次看見假千金掉眼淚,都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偏袒她,維護她。

然後責問我:「你就偏要弄得全家不得安寧嗎?」

林明昭更不必說,他看不上我長於市井之中。

他說,他只承認林挽月一個姐姐。

甚至為了她質問父母:「難道十七年朝夕相處的感情,還比不上區區一點血緣關係?」

我在林家不被欣賞,不被信任,也從未被愛。

我討厭這裡,但我還是回來了。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我沒理由自己在外受苦,讓林挽月坐享其成。

我想讓所有人都不高興。

這樣我才高興。

4

團圓的第一餐很豐盛,桌上擺滿了精緻的菜肴。

魏淑雲笑眯眯給我介紹:「挽月為了你,特意請了米其林三星的法國大廚來家裡。

「她嘴巴最叼,挑的一定是最好的。」

我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林挽月。

她溫和地沖我笑:「歡迎妹妹回家。」

若不是重生了,我不會知道,第一次見面,她就開始算計我。

法餐最注重餐桌禮儀。

上一世我像個小丑一樣,頻頻出錯,越錯越惶恐。

與大方得體的林挽月形成鮮明對比。

林家人雖極力表演不在意,但皺起的眉頭早已將他們的嫌棄暴露無遺。

林明昭表現得最直接,說了句:「沒胃口了。」

滿臉厭惡地提前離席。

其實早在這裡,我就輸了。

只是當初當局者迷,越不被喜愛,越想要討好。

最後所有人都可以高傲地輕視我。

「妹妹以前沒嘗過這些吧?」林挽月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現在再看她這張臉,其實偽裝得算不上多高明,眼睛裡明晃晃的,全是優越感。

「這的確是我十七年來吃到的最好的一餐。」

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以前在你家,我只能吃餿飯的。

「如果活乾得不好,不僅要餓肚子,還得挨一頓打。

「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能吃上這些。」

林挽月的笑容僵在臉上。

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好看。

一向寡言的林父主動開口:「你受苦了,以後有想吃的,儘管告訴大廚。」

林挽月秀眉蹙起,擺出泫然若泣的表情:「都是我的錯……」

林明昭急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那對夫婦,你見都沒見過。」

我插嘴:「也不能說無關,畢竟她媽是為了她才把我換走的。

「她爸怕事情敗露,還起過要掐死我的念頭呢!」

林挽月捂住嘴,豆大的淚珠從臉頰上滑落。

林明昭瞪我一眼:「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魏淑雲也心疼了,轉而勸我:「小繁,挽月有這種心思歹毒的父母已經夠可憐了,你少說兩句。」

我托著腦袋,十分不解:「她可憐什麼呀?

「她爸媽這麼做,不是因為愛她嗎?

「我白白受了這麼多年罪,你們不僅沒遷怒她,還待她如珠如寶。

「她不是最幸福的那個嗎?」

林明霽聽不下去,冷著臉:「鄭繁,你過分了!」

我視線掃過去還未開口,林父便出聲阻止道:「以前的事不要再提。」

我沒有感到意外。

畢竟林家人最擅長對淋著雨的小孩說:「你要懂事,要理解,要乖。」

我垂下眼睫,苦澀笑道:「我以為我現在叫林繁了呢。

「原來不是啊?」

一頓飯吃得所有人如坐針氈。

我覺得心情好多了。

重活一回。

不能只有我一個人痛苦。

5

林振第二天就給我改了名字,比上一世早了兩周。

我的身份被公開,但為了保護林挽月,對外只說是不小心抱錯了,隱瞞了她母親惡意調換的事實。

林挽月繼續留在林家。

她生日比我早一天,是林家的大小姐,我是二小姐。

林父林母高調宣稱以後會對兩個孩子一視同仁。

特意給我起名「林星繁」,寓意我與林挽月姐妹情深,如星月相伴,交相輝映。

沒多久,我被安排上了當地最好的私立高中。

重新踏入這座校園,記憶從各個熟悉的角落裡飄回來,隔了生死也洗滌不去。

我最好和最差的時光都發生在這裡。

上一世的我,小學到高中都念得斷斷續續,基礎太差,進入精英薈萃的名校後成績墊底。

不久,林挽月的課桌里發現死老鼠,又在廁所被人澆冷水。

她一向受人歡迎。唯一有理由欺負她的,似乎只有我。

因為我嫉妒她比我優秀,也怨恨她替代了我的人生。

所有人都可憐林挽月無辜,開始孤立我。

連老師也教育我,得饒人處且饒人。

林家人從頭到尾都不相信我。

在他們眼裡,我又蠢又壞,不值得被愛。

我自卑,自厭,自殘。

那個時候,陳行簡是我唯一的光。

他耐心地幫我把落下的課程補上。

在所有人都討厭我時,堅定地站在我身邊,告訴我:「林星繁很好。」

我貧瘠的心,被他一點點種滿了鮮花。

為了同他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甘願付出所有。

從沒有想過,陳行簡會騙我。

我站在灑滿陽光的校園裡,回憶往昔,無法控制地落下淚來。

有人遞過來一張紙巾。

我扭過頭,愣愣地接過。

那人什麼話也沒說,與我擦肩而過,只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

我聽見有人喊他:「徐路揚。」

我心頭突地一跳。

上一世給過我溫暖的人不多,除了陳行簡,徐路揚的母親也算一個。

可惜好人沒得到好報。

徐路揚大學畢業後不久,他們一家死於海難。

我看著少年離去的方向,思緒紛亂。

林挽月從我身邊笑盈盈走過:「妹妹,你這樣盯著男生看,會被人笑話的哦。」

我回過神,白了她一眼:「少管閒事。

「還有別叫我妹妹,怪噁心的。」

她咬了下唇,可憐兮兮道:「你就這麼討厭我?」

我毫不猶豫:「是。」

林挽月一瞬紅了眼眶,清麗的臉龐掛上淚痕,顯得楚楚可憐。

上一世我被她這副無辜的模樣欺騙。

以為她真心想和我做姐妹。

結果一次次落入陷阱,成了她的對照組。

「裝什麼?你不也討厭我嗎?」我勾唇笑笑。

她古怪地看我一眼,似乎很驚訝自己的演技不起作用。

見我始終冷著臉,她也收斂起表情,昂著頭與我擦肩而過。

「我們走著瞧。」

6

有了上一世的基礎,這一世我很快適應了高中生活。

第一次月考成績就超過了林挽月。

我聽到了兩輩子以來,第一句來自父母的誇讚。

他們誇我聰穎,不愧是林家的孩子。

林挽月似乎感受到了危機,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陰狠。

不久後,學校傳出她被霸凌的消息。

她的課桌上被人寫上辱罵的髒話,抽屜里發現了死老鼠。

同學們議論紛紛。

某天,她在廁所被潑了一身水,現場除她以外,只有我在。

直接破案了,兇手只能是我。

林明昭擔心她受涼,非要送她進醫院。

林父林母很快趕到。

連在國外留學,有著十二個小時時差的林明霽都打了遠程視頻過來。

林挽月哭哭啼啼:「我錯了,我不該留在林家的。」

魏淑雲心疼地給她擦眼淚:「挽月怎麼說這種話?」

林明昭瞪我一眼,道:「其實姐姐在學校受欺負有一段時間了。但她說不想影響家人關係,求我幫忙隱瞞。

「沒想到林星繁越來越過分了!」

幾道視線齊刷刷地向我掃過來。

我淡漠地道:「指責我之前,先拿出證據。」

林明昭咬牙切齒:「今天廁所里只有你們兩個,難道我姐自己潑自己嗎?」

我點頭:「我要想潑她,可不會用那麼乾淨的水。」

他被我氣到了,拿出手機調出幾張照片,是寫在林挽月課桌上的髒話。

字字句句都在罵她鳩占鵲巢,是個不要臉的賤貨。

不得不說有點心眼,字跡確實有些像我。

「你敢說不是你寫的?」

林挽月適時抽泣起來:「我以為忍一忍,妹妹氣消了,就能放過我。」

她一雙眼睛又紅又腫,顯得可憐極了。

魏淑雲將她摟進懷裡,看我的眼神頗為失望:「虧我前段時間還以為你是個好孩子……」

我扯唇笑笑:「現在還不能證明一定是我做的吧?」

她擰起眉,惱怒道:「做錯了事還不承認。

「挽月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的性格我最了解,她不會撒謊!」

林振也沉下臉:「給你姐姐道歉。」

我看著這一幕,內心無悲無喜。

慢悠悠從兜里掏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

先是我的質問聲:「你發什麼神經?」

緊接著是一陣潑水聲。

林挽月愉悅地笑:「你在霸凌我啊。」

我:「苦肉計是吧?」

林挽月沒否認。

我:「這麼說,之前那些事也是你自導自演?」

她:「你想想之後怎麼跟我道歉吧!」

我:「你以為大家都是傻子,你說什麼他們都信?」

她:「我們不妨試試。」

四周一瞬靜得可怕。

林明昭率先開口:「你動了什麼手腳?」

我有時真懷疑他腦子壞了。

「還是不信?我記得她那張桌子換了新的,舊的在雜物間,找人鑑定下筆跡不難吧?」

林挽月小臉慘白。

林明昭沒了底氣,嘴上仍舊倔強:「我姐這麼做肯定是有苦衷的。」

魏淑雲回過神來,牽住寶貝女兒的手,眼神殷切:「挽月……你到底是為什麼呀?」

林挽月渾身顫抖,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我……我害怕你們不要我了。

「妹妹那麼討厭我,一定會想辦法趕我走的。」

她的聲音淒淒楚楚:「我不想離開你們。」

林振嚴肅道:「那也不能這麼做!」

林挽月怔住了,大約是沒想到父親有一日會用斥責的語氣同她說話。

她死咬著唇,可憐巴巴地望向林母,眼裡的淚花一晃一晃的。

魏淑雲見狀,忙上前安撫:「孩子爭寵而已,不是什麼大事,我看就這麼算了。

「說到底是我們當父母的不對,小繁回家後,就忽略了挽月的感受。」

病床上的人打了個噴嚏,醫生說她著涼了,有些發燒。

林母愈發揪心,眼眶都紅了。

林父不忍,轉而教育我:「你也有錯。

「明明一早能解釋清楚,非要把事情鬧大,等著看挽月笑話。

「這種惡毒心思,哪裡學來的?」

我怔住,苦澀的味道蔓延至四肢百骸。

緩了口氣,略帶自嘲地開口:「我只是想證明她說得不對。

「我相信我的父母,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認定我是個壞孩子。」

……

對面的男人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護士進來送藥,他明顯鬆了口氣,問了問養女的病情。

魏淑雲也不敢看我,跟著在一旁詢問養病期間的注意事項。

等人走了,林振才開口:「今天的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提。」

我苦笑一聲:「可學校里都在傳我霸凌她呢。」

他回覆:「清者自清。」

林母跟著幫腔:「是啊,以後只要你們姐妹兩個好好相處,別人就不會再誤會了。

「媽媽知道你是個大度的孩子。」

我扯唇冷笑,裝作抱歉的樣子:「不好意思。

「剛才被同學罵得太慘,忍不住把錄音發群里了。」

7

林挽月的事在學校傳開後,她清純善良的人設塌了。

好長一段時間日子都不好過。

但人總是健忘的。

幾個月後,這件事就慢慢淡出了大家的視線。

反倒是林母,為了給養女充足的安全感,對她愈發寵溺。

暑期來臨,我和林挽月即將迎來十八歲。

魏淑雲打算給我們舉辦生日宴一同慶祝,日期定在林挽月生日當天。

她同我解釋:「姐姐比你早一天出生,如果定在你那天,她的生日就錯過了。」

我沒有太大反應。

倒是林挽月滿臉惶恐:「不行不行,怎麼能讓妹妹遷就我呢?」

霸凌事件後,她在父母面前愈發乖巧懂事。

魏淑雲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怎麼能說遷就呢?這是最合理的安排。」

林挽月小心翼翼看我一眼。

我聳聳肩:「你這麼為難的話,就換我那天好了。」

她垂下腦袋,兩隻手無措地揪著衣角。

魏淑雲見她這樣,心疼壞了,直接給她吃了定心丸。

「這事媽說了算。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見外了?

「換作從前,你肯定已經開始跟我撒嬌,提宴會上的要求了。」

林挽月抬起頭,眼眶已經紅了:「我只是個養女,能繼續留在家裡,已經很開心了,不敢奢求其他。」

林母眉心皺得更加厲害:「媽媽說過很多遍了,你和小繁都是我的女兒,不分彼此。

「誰都不會,也不能趕你走!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林挽月吸了吸鼻子:「可這樣安排,肯定又會有人說我,搶走了妹妹的東西。」

魏淑雲有些生氣道:「什麼搶不搶的?我看誰敢說!

「我就是要給你大肆操辦,叫所有人都心裡有數,你是我林家的掌上明珠,誰都不能輕視你!」

林挽月噙著眼淚撲進她懷裡,餘光瞥我一眼,唇角綻開得意的笑。

這種精神攻擊早對我不起作用了。

我沒興致繼續看她們上演母慈女孝。

顧自回房,挑選宴會當天要穿的禮服。

魏淑雲讓設計師送了很多套過來,我選中了一條背後有鏤空設計的。

站在鏡子前,微微側身,後背上縱橫交錯的疤痕清晰可見。

鄭氏夫婦很喜歡打我。

一不順心就用藤條抽,有煙頭燙,有時還會用上燒紅的火鉗。

他們也很聰明,知道把傷痕留在穿上衣服就看不見的地方。

這樣能減少麻煩。

我盯著最嚴重的幾處燙傷,皮膚已呈黑色,像菌斑在我身上繁殖擴散。

很噁心,也很醜。

伸手摸了摸,指尖觸到的一瞬,殘留在記憶里的痛甦醒過來。

我一邊顫抖,一邊滿意地笑。

等著吧。

我要帶著他們贈與我的這身傷,去慶祝林挽月的十八歲。

想必這場生日宴,會讓她終生難忘。

8

宴會當天來了很多人。

魏淑雲把能請到的都請來了。

林挽月打扮得很漂亮,一身白色公主裙,頭頂的鑽石皇冠熠熠生輝。

那是林父林母送的生日禮物,特意請設計師用最好的寶石打造,價值不菲。

我收到了一頂一模一樣的。可惜與我的禮服並不相配。

一整晚魏淑雲都挽著林挽月的手在賓客中穿行,林父領著兩個兒子陪在一旁。

很和諧的畫面。

和諧到再多一個人就顯得擁擠。

大家都不傻,看到林家對林挽月的態度,自然不敢怠慢。

個個上前道賀。

我站在角落裡,隔著人群,看那個頂替了我人生的女孩被我的家人簇擁在中央,笑靨如花,千嬌萬寵。

宴會到了高潮。

燈滅,鋼琴曲響起。

林明昭推著美輪美奐的鮮花蛋糕走出來。

所有人唱了生日快樂歌。

林挽月吹滅蠟燭,許願。

燈亮。

為了彰顯我和林挽月已經心無芥蒂,魏淑雲特意安排了我們倆一起切蛋糕的環節。

發現我不在身邊,這才開始想起找我。

她掃視一圈,目光終於落到我身上。

「星繁,上來。」她沖我招手。

我邁開步子,登台,站到林挽月身邊。

她膚白勝雪,亭亭玉立,像高貴又美麗的白天鵝。

而我自幼營養不良,導致身材嬌小,面黃肌瘦。

雖然回到林家養了大半年,面色紅潤了些,但跟從小錦衣玉食嬌養長大的林挽月相比,仍是相形見絀。

周圍有人竊竊私語。

我聽得清晰。

她們在說我與林挽月站在一起,她的氣質更像豪門千金。

我曾無數次被這些話擊垮,羞愧、自卑到無地自容。

但如今,我不介意讓對比來得更慘烈些。

林挽月笑意盈盈,將切蛋糕的刀遞過來:「妹妹,我們一起。」

我抬手,身上的披肩不經意滑落,露出背後猙獰的疤痕。

有人驚叫出聲。

像優美的樂章突然出現一個不和諧音符,整首曲子都亂了節奏。

林家人個個臉色一變。

魏淑雲一臉嚇到了的表情,脫口而出:「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我扭頭看了眼背後的傷,淡淡道:「養父母啊。」

四周一瞬安靜下來。

魏淑雲慌亂地替我拾起披肩:「你以前從沒說過……」

我擺出委屈的表情:「我回家第一天就說過了,林挽月的爸媽經常打我。

「只是你們希望我和她做好姐妹,不想聽罷了。」

林挽月聞言,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對不起,都怪我。」

林母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忙轉過身去安慰她。

剛替我披上的披肩再次滑落在地。

林明昭微怒道:「大好的日子,你怎麼這麼晦氣!」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盯著林挽月:「你要是真覺得心裡有愧,就行行好,別哭了吧。」

有人同情我的遭遇,憤然開口:「就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明明最可憐的人是林星繁。」

一石激起千層浪,批判聲接踵而至。

「換作是我,都不好意思待在這個家裡。」

「前段時間還假裝被霸凌,心跟自己爹媽一樣黑。」

「我也記得那件事,起初還不太相信她會這樣,現在看來,都是遺傳。」

……

說話的基本是我們學校的同學。

年輕人容易被情緒感染,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林挽月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亦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豪門貴婦,對著林父林母當面陰陽。

「兩位真是菩薩心腸,別人將你們的親生女兒視如草芥,隨意虐待,你們卻把人家的女兒捧在手心上。」

「這樣的心胸,我自愧不如。」

魏淑雲的臉色愈發難看。

林振站到她身邊,鎮定應對:「父母之罪,不應及於子女。

「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就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了。」

他使了個眼色。

魏淑雲會意,忙過來與我說:「你累了,媽送你回房休息。」

那可不行。

熱鬧我還沒瞧夠呢。

我提高聲量:「為什麼要我回去?宴會還沒結束呢。」

她梗住。

林明昭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湊近耳語:「林星繁,你是不是有病?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才不介意對我有沒有好處。

我就是有病。

我心裡盤桓著一條毒蛇。

看不得林挽月過得痛快。

我要她被人厭棄,被人唾罵,把我受過的苦也受一遍。

這樣,我才會好起來。

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林明昭使勁拽著我往前走。

我正欲發瘋,有人攔在我們面前,清朗的聲線如春風拂面。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徐路揚朝我伸出手。

我望向他。

四目相接,心照不宣。

他在幫我。

我將手放在他掌心:「我很樂意。」

林明昭還想說什麼,被林明霽制止。

徐路揚牽著我來到舞池中央,瞥了一眼我丟於一旁的披肩。

問:「那個不需要了嗎?」

我笑笑反問:「這樣很難看嗎?」

他搖搖頭,星輝般的眼眸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難看的是傷害你的人。」

這一晚,我將這些醜陋的傷疤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上一世我拚命將它們藏起來,甚至還偷偷去做了祛疤手術。

以為少一點瑕疵,就多幾分被愛的可能。

後來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人群中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嚇得林挽月找藉口躲回了自己房間。

宴會提前結束。

9

本以為等人都走光了,會有一場暴風雨等著我。

沒想到林家靜悄悄的。

甚至沒人敢主動與我搭話,偶有眼神接觸,也會快速錯開。

仿佛我是吃人的凶獸。

我覺得好笑,故意在他們面前晃悠。

沉默的空氣中滿是尷尬的味道,令人無比窒息。

玩夠了,我打了招呼先回房休息。

走到二樓,聽見樓下魏淑雲嘆了口氣。

說話聲音壓得很低:「那個孩子,真是回來討債的。」

林振咳嗽一聲。

對方瞬間噤聲。

我關上房門,一個人坐於黑暗中,激盪的情緒逐漸歸於沉寂。

過了很久很久,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小繁,你睡了嗎?」

我沒想到林明霽會來找我。

畢竟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我們都算不上親密。

我打開門,他將手中的禮盒遞給我:「生日禮物。」

我很不識趣道:「今天不是我生日。」

他尷尬笑笑,直言:「跟哥聊聊吧。」

這倒是新鮮事。他自稱是我哥哥。

我沒趕他走。

他將禮物放到我房中,切入主題:「為什麼要毀了今天的生日宴?」

我瞭然:「果然是來興師問罪的。」

他皺了皺眉,溫聲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吃了很多苦,心裡怨恨想要發泄,哥可以理解。

「可你為什麼不好好跟家裡人溝通呢?我們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我看著他的眼睛:「什麼更好的辦法?

「你們會為了我把那對夫妻送進監獄嗎?」

他遲疑:「他們畢竟是挽月的父母。

「如果留下案底,對她的未來會有影響。」

我哼笑一聲。

這理由還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樣。

多可笑。

我想要將傷害我的人繩之以法,最大的障礙居然是我的家人。

他們動用關係將那兩人保釋出來。

沒有律師敢接我的案子。

最後是徐路揚的母親幫了我。

這些記憶一下子翻湧而上,令我有些喘不動氣。我站起身,走幾步到陽台上。

林明霽跟過來:「我們可以用其他方式補償你。」

我又問:「那你們會為了讓我高興,把林挽月送走嗎?」

他頓了頓,道:「她是無辜的。」

我別開眼,望向遠處的風景。天黑透了,什麼都看不清。

深吸一口氣,我冷聲道:「你看,你們什麼都不會做,只會勸我息事寧人。

「因為你們優先考慮的,永遠都不是我。」

林明霽耐下性子,繼續與我講道理:「小繁,你不要這麼偏激。

「你和挽月不是非要對立的。我們可以加倍對你好,將你那些年所受的苦都彌補回來。」

我猛地扭過頭,憤怒道:「是她非要和我對立!上次自導自演的霸凌事件你們都忘了嗎?」

對面的男人被我驚住,沉默良久。

最後開口:「哥哥承認,上次的事是爸媽失之偏頗。

「我以前也不知道,挽月是這種會耍心機的女孩。」

他眼神痛苦:「但她畢竟跟我們生活了十八年,爸媽捨不得也很正常。

「就再給她一次機會。

「哥哥向你保證,她若敢再犯,我親自趕她走。」

我彎了彎唇:「你就捨得?」

林明霽聽出我的嘲諷,無奈道:「小繁,你別總把人往壞處想。

「挽月已經知錯,盡力在彌補了。

「我以後也絕不會偏私,會做個好哥哥。」

我冷冷道:「可我不喜歡同別人分享。你要做我的好哥哥,就不能是林挽月的哥哥。

「自己選吧。」

他擰了擰眉,語氣疲憊:「你不要這麼固執。」

我無動於衷。

他嘆了口氣,將一張銀行卡遞到我手裡,轉移話題:「這是爸媽給你的。」

「卡里有 500 萬,媽說女孩子都愛漂亮,這些錢足夠你把身上的疤痕祛了。」

我沒拒絕,畢竟錢是很有用的東西。

林明霽繼續道:「今天的事,他們也原諒你了。

「其實爸媽是心疼你的,只是你像只刺蝟一樣渾身帶刺,讓人難以靠近。

「為什麼不學學挽月?跟父母撒撒嬌,服服軟,感情不就慢慢建立起來了?」

我暗自苦笑。

我不是沒試過的。

上輩子我那樣渴求被愛,主動朝他們走了九十九步,可他們連一步都不曾邁向我。

攢夠了失望。

實在沒勇氣再來一次了。

我背過身:「你出去吧,我累了。」

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深深的無奈。

「小繁,你這樣的性格,只會把所有關心你的人越推越遠。」

我的心顫了顫。

我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

這一點,前世今生都沒有改變。

畢竟仙人掌註定做不了鮮花,沒辦法讓人捧在手心上。

所以我早就不再心存奢望。

無需別人愛我。

我愛我自己即可。

見我沒反應,林明霽悵然若失地離開了。

我獨自站在陽台上,望著星空久久出神。

我沒有不開心。

但似乎也沒有想像中那樣高興。

手機突然響起提示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尤為突兀。

我點開。

是今天剛加上好友的徐路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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