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姜家接回京城後,全京城都在看我笑話。
他們看不上我身著素衣,手持佛珠,嫌棄我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尼姑。
但他們不知,我手中佛珠是由隕鐵製成,重一千八百八十八石。
我持這佛珠,為的不是念佛。
而是壓我心中殺氣……
1
我在破廟裡長到十八歲,方知我不是什麼北漠破落戶,而是京城驃騎大將軍姜家的嫡出女兒。
得知此事,我連夜收拾包袱,揮別羨慕得眼淚都要流出來的師傅師姐們,跟著姜家下人進了京城。
誰料富貴還沒享成,卻先被姜聽靛,我的親弟弟堵在了城門口。
他擋在我的馬車前,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甩過來兩大個箱子。
裡面滿滿當當都是珠寶首飾並錦繡華服。
「下人們送去的那些你是都不滿意嗎?穿得這樣邋遢。
燕京城內,先敬羅裳後敬人。你好生裝扮一番再進城,莫要丟了我姜家的顏面。」
好好一張帥臉非要作成死魚臉,說話也難聽。
放了狠話便揚長而去。
自始至終,連馬都未曾下過。
他要不是我弟弟,我非!
我自帶的侍女阿繞氣得跺腳:「他什麼意思?他可是您的親弟弟,竟然這樣嘲笑您的穿衣打扮!」
鴉雀無聲的下人堆里冒出零星幾聲憋不住的嗤笑。
「你這妮子,莫要搬弄口舌挑撥我家姐弟倆個的感情!」
領頭的周嬤嬤連聲叱問,又忙安慰我:「小姐莫要傷心,二少爺分明是是心疼小姐從前過的苦,又怕您進了京,被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小人看輕,拿自己的私房錢貼補您啊。」
阿繞不服氣:「他那樣說話,我可沒瞧出來他對沒見過的姐姐有什麼感情,分明就是看不起小姐!」
我聞言垂淚,黯然轉身回了車廂內。
周嬤嬤急了:「您不知道,二少爺那張臭嘴向來是夫人也嫌棄的,然他對您卻絕……」
我傷心得聽不進去,一頭鑽進馬車裡。
阿繞扭得太用力了,我揉著酸疼的後腰,又流出幾滴眼淚。
阿繞老神在在:「姜府的下人倒是規訓的好,一路行來什麼端倪也沒露。唯獨方才有幾個神色不對,回頭細細查下他們的來路,背後是什麼人……」
我控訴且不解:「剛才,為何掐我?」
「……」
阿繞死魚眼盯著我,「就不該指望你這次能懂。總之,一切聽我的。」
我點了點頭,從小到大都是如何,為何還要強調。
我又點了點頭。
「過會兒見到你爹娘,你就負責哭,哭不出來就掐自己,一邊哭一邊喊娘,懂?」
懂。
2
我不僅懂還超常發揮,成功將二臉心疼的爹娘哭成四臉心疼。
「哎喲我可憐的囡啊,定是在外受欺負了,一定是天殺的吝狗,我要把他們都殺了!」
娘與我抱頭痛哭,我爹卻在阿繞添油加醋的描述里怒火高漲。
拔起院子裡一顆垂楊柳追向拔腿就跑的姜聽靛:「豎子安敢欺吾金枝!」
我愣住,多麼熟悉的倒拔垂楊柳啊。
原來他們真是我爹娘!
我娘怕我被嚇到,哄著我進去吃飯。
我拒絕了,硬是看了一個時辰的虎父暴打犬子。
飯菜熱了八遍後,我們一家子才總算坐到桌前。
阿繞卻在這時指揮十來個家丁拖進來一口箱子。
丁點大的小木箱,卻整得家丁個個汗流浹背。
「小姐,先念過經再用膳吧。」
我從箱子裡拾起一串泛著冷光的烏黑佛珠,上刻著芝麻大小的往生咒。
楚朝看重農事生產,對主張墮入空門,不沾紅塵的佛家一向極盡打壓,百姓對不事生產的佛門子弟也很是看輕。
權貴之家若有犯錯的子女,寵愛些的去京郊莊子,不上心的就打發回老家守祠堂。
唯有犯了大錯被徹底放棄的,才會被遣去寺廟。
我拿起佛珠的那一刻,就做好被趕出家門的準備了。
果然,姜聽靛先憋不住了:「我就知道你那師傅不是什麼好人,養個瘦猴穿麻袋也就算了,還拐你去當尼姑!」
我的拳頭,悄悄硬了。
爹娘的反應卻很奇怪,他們狀若無人地討論起來,是在京郊捐個寺廟還是在家裡修個佛堂。
最終完全無視倒霉弟弟在一旁跳腳,決定把院裡的塘填了,給我在家裡修個大佛堂。
阿繞嘖嘖驚奇:「你這爹娘,不是真心想彌補,就是心裡有大算計。」
3
我不懂那些,照常念經,等著開飯。
和爹娘大眼瞪小眼許久,我反應過來:「你們,先吃啊。」
娘大嘆我是個孝順乖囡,難掩喜色地連說不用。
阿繞笑眯眯地再次出招:「小姐從前都是等師傅師姐們吃完了才敢動筷的,咱們姜府里沒有這規矩嗎?」
一句話,讓三個人瞬間紅了眼。
阿娘一個勁往我碗里夾菜:「從此以後,阿囡先吃!」
我遲疑:「這……不好吧。」
「好得很!合該這樣辦!」
阿爹氣得想咬人,最後又咬著牙和阿娘一起給我夾菜。
「吃,乖女!這一桌都是你的!」
扭頭看到已經捧著碗吃起來的便宜弟弟,爹瞬間怒了,「畜生東西,你姐姐受了這許多苦,你竟還吃得開心!」
鼻青臉腫的姜聽靛迅速扒著飯:「我是畜生,您不就是畜生他爹。」
「孽障!給我滾到一邊去,不許吃飯!」
姜聽靛扒完第三碗飯,熟練地站到一邊,渾然天成地像房間裡本就有這麼個人形柱子作裝飾。
我看向阿繞,她勾起嘴角,沖我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於是我饕餮現身,風捲殘雲了滿滿一桌的飯菜。
吃完我一抹嘴角,想到其他人連口湯都沒撈到。
我有些尷尬:「你們怎麼不吃啊?」
「吃,吃!再上一桌菜,咱們一起吃。」
初來乍到,我也想收著點,主要是阿繞一直在懟我後腰。
但姜府的廚子,做飯可真好吃啊。
我怕阿娘像師傅一樣嫌我吃得多,據說師傅撿到我後差點絕望地去認祖歸宗了。
好在姜家是比師傅有錢,阿娘沒像師傅那樣,一到飯點就絕望地想撞牆,反倒一個勁地念叨我在外吃了太多苦。
阿繞聽見,無語地哈了一聲,我縮了縮脖子沒敢接話。
忽然,阿爹伸手試圖從我手裡拿過佛珠。
「咦,我瞧你這佛珠的成色,怎麼像——啊!」
阿爹剛伸手時,我沒反應過來,拽著沒鬆手。
後來見他漲紅了臉也拽不動分毫,似乎有些尷尬,我趕緊鬆開手。
誰知道阿爹就和佛珠一起摔到了地上。
阿爹掙扎著試圖將自己和佛珠都從地上拔起來,半旬,未果。
「你個老不羞的,還上手搶女兒的東西,趕緊起來,別在女兒面前丟人現眼。」
「不是,我是覺得那佛珠像宗廟裡供著的那塊天外——」
4
我上前一步,挑起佛珠,顛了顛抖去灰塵。
「爹,對不起,摔疼了嗎?」
「阿囡沒錯!爹一點都不疼哈哈哈哈。」
話題被成功岔過,走向開始父慈女孝,我鬆了一口氣。
阿爹極快地進入炫耀階段:「我女兒隨我,力氣大,要不怎麼飯量略大呢,都是練工夫累的。」
滿屋子下人與有榮焉地點頭。
是這樣嗎?
嗯……
差不多。
「爹,她總要出門交際,遇上那些裝腔作勢的小人,不知要怎麼被譏諷,到時候……」
晚間樹影林立的小徑里,我聽見姜聽靛和阿爹避開人密談。
「管他們去死!」
我爹又給了他一拳,「你姐姐沒殺人沒犯法,只要她開心,做什麼都行。」
「可是言語和目光也是能殺人的!她若是……」
「你記住,姜家人屬於戰場,塞北是戰場,京城也是。在戰場上你只可以攻擊,不可以逃跑。」
爹的手掌沉沉壓在姜聽靛的肩膀上,「阿瀾是你同胎而生的姐姐,你要站在你姐姐面前,殺死所有試圖傷害她的人。」
昏暗的天色下,我看見弟弟一瞬間堅定灼灼的目光。
他用力點了點頭,換來阿爹滿意頷首。
「總算懂事了些,今晚睡祠堂就行,不用跪了。
你那張狗嘴裡既然吐不出象牙,以後少跟你姐姐講話。今天的事以後不許再發生,否則我一天打你五頓!」
阿爹的聲音低落了下去,「你要記住,阿瀾離家受苦,是為了你,為了姜家,乃至整個楚朝,若有人敢……」
我丟下了手裡腿粗的木棒,腳步一轉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弟弟既然已經知錯,也被罰去祠堂了。
只要他不再說師傅壞話,我也不會再埋伏在路邊敲他悶棍了。
唉,我真是容易心軟的好人。
5
心軟的好人在家數了半個月的螞蟻,總算被阿娘帶出去見世面了。
出門前阿娘讓我放心,她和弟弟都會陪著我,不會讓我被人欺負。
阿繞也說我是楚朝的功臣,才被迎回京城,不會有蠢貨敢在風口浪尖上欺辱我。
然後我就被幾個漂亮小姑娘堵在亭子裡冷嘲熱諷了。
「我還當姜家找回了個神仙人物,原來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身上那股窮酸味兒都快把我熏暈了。
還敢來長公主的宴席上丟人現眼,真是要叫人笑到明年去。」
「聽說你在破庵里長大,怕是半點好東西都沒見過,手腳不會不幹凈吧?別看花了眼,饞瘋了心,身上多出點不該屬於你的東西。」
「哎喲你們瞧瞧她身上穿的,素得像來奔喪似的,等等你手上是什麼?」
對待阿繞口中的蠢貨,我頓感親切。
於是好心把佛珠遞到她們眼前,讓她們看清楚。
要是她們願意把桌上的糕點分我一半的話,我還可以讓她們摸一摸。
「是佛珠。」
誰料打頭穿得紅艷艷的那個竟然啪一下摸上我的手:「拿開拿開!什麼髒東西也配出現在我眼前!」
「怪不得臉色難看得像個死人,當尼姑天天吃素沒吃過好東西吧。」
雖然她亂摸我,但她長得好看,還是女孩子,所以我沒生氣,還是很好脾氣地解釋:
「我不吃素的。」
難吃。
紅艷艷許是氣得磕巴了:「誰,誰管你吃不吃素!」
「破溝爛窯里長大的下賤胚子,多看你一眼都覺得髒眼睛,和你待在一處,呼吸都不順暢了!」
「哦。那我走。」
習慣了,從小我就被小姑娘嫌棄,因為我玩過家家只當阿爹阿爺。
只有師姐們願意和我玩。
阿繞笑眯眯問我:「你在想什麼?」
「糕點,沒吃到。」
師傅的妙手空空,阿繞學得最好。
「我就知道。她們說的話,你怎麼看?」
「聽不懂。」
「可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既然有人想你生氣,你就氣一個。」
她從袖子裡掏出糕點遞給我,正是桌上那幾樣,「小五,氣個大的給他們看。」
氣個大的,我會。
師傅教過。
6
我把糕點都塞進嘴裡,徑直穿過眾人,解下馬車套著的馬飛奔而去。
姜聽靛一直追在我身後,眼睜睜看著我跑了三個地方,暴打了三個壯年男子。
第一個,齊王府邸,齊王伴讀兼幕僚,紅艷艷她親大哥。
被我一拳直擊額頭,二拳痛錘腹部,三肘怒搗後背,昏睡不起。
姜聽靛大喊輕點,未果。
第二個,戶部尚書府邸,尚書三子,藍汪汪她親哥。
被我揪著領子在空中怒甩十二圈,一個巴掌拍至後腦原地轉了八圈,伏地狂吐不止後昏睡不起。
姜聽靛連喊可以了快停下,未果。
第三個,京郊武備營,御史大夫次子,黃岑岑她弟弟。
這個有點麻煩,他怕是有些拳腳在身上,竟然擋了我三招。
然後被我一佛珠掃到五米外,吐出一大口血,不可置信地用顫抖地手指著我:「你……」
見黃弟弟竟然還能起身,我衝上去,框框就是兩拳。
剛剛就他妹妹話最多,多打幾下准沒錯。
黃弟弟想躲,沒躲過,曲起手臂想抵抗,沒抗住,又被揍趴兩次。
他出離悲憤,無能狂怒:「為什麼揍我!!」
我沒理他,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一轉身看見姜聽靛跪在地上,神情呆滯,喃喃自語:「我姐姐是個戰神,雖然她信佛但她是個戰神,哈哈,哈哈。」
畢竟是親弟弟,他的世界崩塌了,我當然——
我當然速速策馬離去。
然後在半路被幾個太監攔住,請進宮裡。
他們說:「陛下請姜姑娘進宮,就三位大臣聯合控告您無故行兇一事解釋一二。」
哦,是皇帝啊。
7
一進大殿,一群文武大臣齊刷刷盯著我看,我爹娘更是虎目含淚地看著我。
阿娘拉著我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方才鬆了口氣。
「阿囡,莫怕。你阿爹將太宗賜下的免死金牌和天子劍都帶來了,今天你就是把這一幫大臣全打了,阿娘也能帶著你回家。」
金鑾座上,皇帝正要開口問話,就見姜聽靛一個猛刺衝到最前方跪下。
「啟稟陛下,那三位少年英才乃是微臣所傷。我阿姐一個念經茹素的弱……弱質女流,手無縛雞之力,是微臣看她不順眼,想恐嚇她一番,威逼她在旁圍觀微臣行兇!」
大殿一片寂靜。
皇帝沉吟許久,問:「聽靛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豈敢欺瞞陛下!」
人群躁動起來,我隱約聽見幾聲:
「三句話,八個謊言。」
「嘖嘖,姜家人,嘖嘖,噫——」
「我也是才知道,這個王八羔子也是會說幾句好聽話的。」
阿爹抬頭擦了擦額角的汗,給了他一腳:「我和你娘怎麼就忘了給你生個腦子!陛下英明神武,見微知著,豈是你可以矇騙的!」
繼而又向皇帝稟明事情原委。
只是在阿爹的描述里,那三個世家小姐是青面獠牙的吃人妖精,而我活脫脫是個被貴女們聯手霸凌的三歲娃娃。
至於打了朝廷命官,那分明是因為我被欺負傻了,到處亂跑見人就打!又因天生力氣大下手沒有方寸,才將他們三人重傷!
「尚書問為何恰好打了他們三個?那還不是因為他們三個倒霉!」
「什麼毆打至重傷,御史你不要誹謗我女,她一個嬌嬌小姐,能有什麼氣力,都怪你們兒子體質太弱,骨頭太脆!」
「陛下,今我楚朝男兒力弱體虛,如此體質,如何能與吝朝對抗,保家衛國啊?臣建議,從明日起,所有男子輪番進營操練,正好臣賦閒在家許久,這個教官臣就恭敬——」
皇帝猛地一拍龍頭:「姜重亦,孤敬請你多回,你始終推辭舊傷未愈,連個小小禁軍教頭都不肯領,如今為了給你剛找回來的女兒脫罪,倒是立馬痊癒了!」
「孤看,這教官你也不必違心應下,你女兒頗有你當年之風,就讓她進軍營教教那些弱質男子,以功抵罪。」
什麼?打了人還有這樣的好事?
皇帝話音剛落,大臣們黑壓壓跪了一片。
全是在說我一個女子,又有罪在身,怎麼可以進軍營領官職。
這個說於禮法不合,那個說男女授受不親,毀我清譽,影響我婚配。
我爹也不願我進軍營勞心寡腸,表示願意上陣父子兵,兩個替我一個。
突然有個聲音冒出來:「切,她一個女子,不過是一時僥倖才有此戰績,怎麼配當我楚朝將士的教頭。」
這話一出,捅了馬蜂窩了。
「你說誰不配?我問你你說誰不配!」
「我女兒天生神力,一頓能吃八碗飯,三個肘子,你能吃嗎?你能吃嗎?」
「你們誰能吃過我女兒?吃都吃不過我囡,還有什麼能比得過她!」
「我告訴你們,這個教頭我家囡還就當定了!比你那個紙皮兒子的官級高三階,三階哦!」
「誒對,以後見著我女兒記得喊姜教頭,喊我們姜教頭她爹娘。」
我爹擼起袖子,我娘叉起腰,一臉自豪地把我賣了個徹底。
但是……
師傅,我要當教頭了誒嘿嘿嘿。
禁軍教頭,姜聽蘭是也。
嘿嘿。
「好,既然綰璧同重亦二人都同意,姜汀瀾又有三招挫我楚朝名將的能力。傳孤旨意,明日起,姜家二女姜汀瀾便是禁軍教頭——」
「陛下且慢!此事臣有異議!」
8
出聲的是當朝左相杜安:「姜小姐確實神武非常,她若真做了教頭,實乃我朝之大幸。」
姜聽靛一聽他說話就忍不住狂翻白眼,嘴裡嘀嘀咕咕最煩這個偽君子,老狐狸。
「然而汀瀾畢竟是女兒家,在軍營和將士們形影不離,若被下賤者拿去作文章,若是妨礙了她婚嫁,豈非我楚朝上下又負她第二次!」
老狐狸深深一拜,涕不成聲:「十三年前汀瀾所做的事難道抵不過一個毆打官員的小小罪名嗎?」
「臣惟願當場撞柱而死,乞求陛下不要責罰汀瀾,更不要毀她一生!」
又是一片黑壓壓大臣跪下,連聲道:
「乞求陛下赦免姜汀瀾!」
餘音繞樑間,我努力思索。
我的教頭還有嗎?
眼下的發展到底是妙還是不妙啊?
杜安是好人還是壞人?
阿繞在哪?
不管了,這個教頭我當定了!
自己的事業自己拼,只要我向那杜安展示一番我之拳腳,我不信他不服我當這個禁軍教頭!
緊要關頭,忽有一男子朗聲而出:「兒臣欽慕姜教頭已久,請父皇準兒臣求娶教頭!」
是哪個不長眼的找死!
你敢娶我,我就敢馬上當寡婦!
「三皇子所言當真?」
杜安也跟失了智一樣,撫掌大笑:「如此甚好!姜教頭若是定下婚事,又成了皇家兒媳,替夫入軍教習禁軍再正當不過了。」
你倆趕緊出門抓幾幅苦汁子喝喝治治腦疾吧!
眼看著事情的走向越來越不對勁,我的頭也越來越疼。
眼看著要控制不住,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殿外那尊石獅子旁,一把扛起獅子又蹭蹭跑回殿中。
在眾人驚疑不定地注視下,「咚」一聲放下,壓得整個地面都抖了三抖。
我退後一步,在一眾火熱的視線里,朝獅子鞠了一躬。
然後,提,拉,甩,揮——
啪!
石獅轟然炸開,飛濺的碎石嚇得所有人捂頭趴下。
「我這佛珠,由天外、隕鐵製成,重一千八百八十八石,無堅不摧,無人能敵。」
漫天飛灰中,我逆光獨立,「我當教頭,誰還有異議?」
9
沒有誰敢有異議。
我當真成了禁軍總教頭,第二天就進了軍營訓練禁軍了。
說是訓練,其實就是毆打,我單方面毆打他們所有人。
一開始是一對一單挑,後來是我單挑幾十人。
禁軍也不是吃素的,被打多了躲閃和反擊技巧當真進步不少。
然而不是很有用處。
因為我也越來越煩躁,出手越來越兇悍。
和這些禁軍對打,我總得收著力注意分寸,連佛珠都很少甩,只敢拿來套人。
還以為進了禁軍可以發泄一下,淦!
「不許說髒話。」
阿繞白了我一眼,「你馬上就可以撒歡了,陛下要派你去剿匪。」
阿繞長袖善舞,探聽到江南突發洪澇,朝廷要去賑災。
路上要經歷過一重山巒天險,恰為一夥匪盜把持。
這伙山賊雖成勢稍短,卻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早已是附近州縣的心腹大患。
如今又成了賑災路線上的毒瘤,索性直接派兵剿除。
恰好我這教頭初初上位,陛下便決定將它作為我的試金石。
果然,第二天,傳旨的太監就來了,命我帶著一千騎兵,輕車快騎在前開道。
「七日內,必須除盡那伙匪盜。」
三皇子楚雍州作為監軍,一同到來,「姜教頭,我知道七天有些困難,但是——」
沒等他說完,我大手一揮:「抬監軍上馬!」
這些日子被我揍得指哪打哪的禁軍們扛著楚鄞州就丟到了馬上。
傳旨的太監剛出營門,就看見我點齊一千人出發。
「姜教頭為國效力如此迫切,果然是——」
人頭,我來了!
千里奔襲,我們一行於傍晚時分到達山腳下安營紮寨。
帳篷里,楚雍州和幕僚討論剿匪大計。
虎屏山上那幫匪盜,乃是附近諸州逃亡的死囚聚集而成。
相比普通的匪盜,更加奸惡,也更有籌謀。
加之虎屏山山勢險峻,他們在此經營多年,我方卻初來乍到,楚雍州一行一致認為這場仗很是兇險。
應當先派斥候探聽地勢,摸清敵方底細,再叫將士們好生休息,養足精力,才可開戰。
然後又是一番激烈地戰術討論罵架。
月上黃昏,我煩得不了了,失去耐心走出營帳。
打伙土匪廢話那麼多!
「走,老規矩。」
阿繞一句話,我提著佛珠跟她連夜上了山。
10
阿繞被巡邏的土匪抓住,她對那些人說了幾句話,就被帶到了土匪們的大本營。
一個穿金戴銀,約莫是個土匪頭頭的人問她:「說說看,你怎麼不費一兵一卒就幫我們打贏這場仗?」
阿繞含笑點頭:「當然,不過這樣的大事,不該等人到齊了再商議嗎?三當家!」
三當家詫異大喊:「你們誰多嘴,連這都告訴這個臭娘們了。」
底下人自然連連否認,他這才相信眼前人肚子裡當真有些東西,卻還是懷疑。
「你好好的,怎麼會幫我們?」
阿繞便說起姜聽靛,乃至那三個顏色,在她的敘述里,我是孤苦無依,為親人所不喜,為京城所不容,被欺負到極致還要被榨乾價值當餌料釣魚的可憐兒。
我們是被逼到活不下去,才冒險和他們合作,只求半瓦一磚棲身。
匪盜的消息不大靈通,信了大半,另外一半是求勝心切。
立即叫人喊來大當家甚至是整個山寨大大小小的頭目。
深夜裡,簡陋的廳堂燈火通明,頃刻間擠滿了本該沉睡夢中的人。
他們催促著阿繞趕緊交出錦囊妙計。
「我的妙計就是,你們下山投降,我們自然不費一兵一卒地獲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