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應沉!」
我大步衝進休息室。
卻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愣住。
只見我一向沉默溫潤的老公,正端坐在沙發上,雙眸通紅,眼角垂淚,活生生一副被欺負的樣子。
反觀應沉。
「七七,你老公有病吧!」
他急得像快跳起來了:「我真什麼都沒做啊,我就說了幾句話,自己就開始了。」
「應沉!」
我語氣很重:「你什麼德行我不知道嗎?你又亂說了什麼?你能不能積點嘴德!」
「不是,你!」
「沒事七七,怪我。」江默開口了,「確實……他只是說了幾句你們以前的事情,我眼睛又看不見,確實拖後腿,不能陪你到處玩,做想做的事情……」
聽完我更炸了。
一把把應沉拉過去,聲音又輕又厲:「你有病啊!你跟他都亂說什麼!」
「就我們高中啊,以前啊,怎麼的,他不知道我是你老情人嗎?」
應沉氣不過:「而且他眼瞎不是事實嗎?我又不是他老婆我哄他幹什麼?」
完了。
我氣炸了,還不敢轉頭看江默。
只能狠狠掐了一下應沉,說:「你給我滾,滾遠點,再也別出現在我面前!」
偏偏,江默這時候抓住我的手。
輕輕把我的手拿開了。
低聲說:「沒事,七七,他確實說得對,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
他無神的眼底好像映出了寬慰的笑。
接著,輕輕起身:「我在這給你添麻煩了,我該回去了,聽話一點是好的。別因為我跟你朋友吵起來,七七。」
我終於懂了古代帝王看妃子爭寵是什麼感覺。
江默就像那清冷的皇后,不爭不搶高高在上。
就算被冒犯也只會理解和原諒。
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你!」
應沉指著江默,「你」了半天。
最終甩了手,轉身氣洶洶地走了,只丟下一句:
「你好自為之!」
我沒管他,連忙把我的可憐皇后抱進懷裡,一邊忐忑著,一邊心疼著。
「江默,你不用這麼懂事的,你有點脾氣才不會被欺負。」我嘆氣道。
「七七,你說你喜歡聽話的。」
江默輕輕辯駁:「而且,一個初戀而已,我不是那種狹隘的人,我知道你現在是愛我的。」
我更是內疚死了。
哄著他道:「抱歉,我不該騙你。」
於是他繼續:「如果有一天我不乖了,你會不會丟掉我?」
「不會。」我想也沒想就答。
渾然不覺,江默輕輕勾起的唇角。
他揉了揉眼睛,把差點滑出的黑色美瞳帶好。
不過只那麼一瞬間。
他眼底,已然滿是勝利者的得意,與更深的陰霾。
11
我中學時很愛玩。
跟應沉早戀那幾年,我們一到假期就玩遍天南地北。
雖然照片我早就全部刪除,現在的心也沉了下來,但免不了江默知道,會因為自己的眼睛而感覺自卑。
應沉的解釋就是這樣的:
「我沒說什麼,我只說了以前我們經常出去玩。」
「你老公玻璃心,能不能身殘志堅一點。」
「而且我是你初戀,難道他就沒有初戀嗎?裝什麼?」
我給他拉黑了。
可他的話也讓我想起了什麼。
是了,跟我結婚時江默都二十六歲了,肯定也有初戀的。
所以,他不會對應沉記恨什麼。
可想到這,我心底卻有點酸。
「七七。」
江默端著水果,敲門進來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
我挑眉:「正好今天月黑風高,你穿成這樣,是要去做什麼壞事?」
江默笑了:「是指對你嗎?七七。」
我的眼神落到盤子裡的葡萄上。
臉一下子紅了:「變態!」
他把水果放下。
「你忙吧,七七。我該做今天的眼保健操了。」
我電腦上還放著工作相關。
江默卻只能做做端水果這種事。
我心下又一軟,叫住他:
「你不用這麼聽話的,我不該騙你應沉的事,抱歉。」
「哪天我有空,會跟你細說,你也跟我聊聊你的初戀。」
江默好像詫異了一下。
接著點了點頭:「好。」
他走了。
我卻更不是滋味了。
原來江默真的有初戀。
還從未向我提起過。
那是不是說明,她是一個讓他珍重到,提都不會輕易提的人?
12
晚上江默遲遲沒進房間。
我敲書房的門,沒人應。
於是,推門進去。
裡面空無一人,只有敞開的窗戶和飛揚的紗窗。
桌上擺放著一沓文件。
我走過去,指尖緩緩划過,想要翻開。
正看見眼科兩個字,就聽見一個聲音。
「七七。」
江默有些氣喘吁吁的樣子,扶著門,還穿著那身黑衣服:「你怎麼在這?」
我皺眉:「該我問你吧?你去哪了?你又一個人亂跑。」
「我……出去走走。」
他慢慢走近我。
現在已經天黑了。
月亮高懸在外,灑下銀白月光。
隨著他的靠近一步步明朗。
「七七。」
我愣住了。
是月光嗎?
江默眼中映著的神采。
直勾勾,又沉沉地盯著我。
讓我一時僵住,竟然不知道手該怎麼放,只是從那沓文件上移開了。
「你在翻什麼?」
江默輕輕勾出一個笑,歪了歪頭:「在等我睡覺嗎?我確實來晚了。」
「你……」
我盯著他的眼睛。
用手在他眼前劃了劃。
眼神一下都沒有動。
我便鬆了一口氣,像對待不聽話的小孩一樣說:「你為什麼又不聽話,趁我工作,一個人偷偷出去?」
江默乖乖地低著頭:「我錯了。」
他又在「盯」著我。
但莫名的,感覺他這會兒心情很好。
嘴角勾著,一直放不下來。
我疑惑道:「發生什麼了?心情這麼好。」
沒長眼睛的小狗開始賣關子:「秘密。」
床上。
我問出了那個心底的問題:
「你初戀是怎麼樣的?」
江默動作沒停。
我能感覺到,他又在平靜地「看」我。
關著燈,其他感官都那麼靈敏。
「問這個做什麼?」
他俯下身,輕輕咬了下我的脖頸:「七七,這種時候問點別的。」
我捏住他的肩,我們鼻尖相對,我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什麼都看不見。
一如我對江默這個人。
結婚三年,他安分守己,溫柔賢惠,極少露出一絲多餘的情緒。
查不了手機,不吃醋不吵架,不關心我的去向。
好像對我沒有一點占有欲一樣。
完美到像假的,像不愛。
於是我沒有再問,只是默默咬了他一口。
13
大約過了半個月。
再次收到應沉的消息,是通過老友。
「應沉被打了。」
她給我發來了幾張照片,語氣匪夷所思:「剛回國就得罪狠人了,哎,我就說他這麼多年沒變的行事作風要被社會制裁,嘖嘖嘖,可惜了。」
我點開照片。
病床上,應沉臉上包了紗布,一條腿還打了石膏。
應該是嘴角裂了,說不了話,看得出來被打的很慘。
「像下死手打的。」
老友低聲道:「而且住院半個月了,他回國好像干過的招搖事只有追你吧?難道是你老公?」
話說完,她又自己否認了:「不現實,就你家那個窩囊的小瞎子,上次不是還被應沉氣哭了,怎麼可能幹出這種事。」
我點頭附和。
江默這麼溫良,怎麼可能是他。
我腦子裡卻一閃而過了,半個月前他遲遲沒回來的那個晚上。
他很急地親吻我,抬手先脫掉了衣服。
丟在地板上,第二天就不見了。
於是我陷入了沉思。
「你好女士,這是隔壁那桌的男士請你們喝的。」
服務生端上來兩杯調酒。
我抬頭,只見隔壁桌的兩個小年輕男生,正對著我致意。
老友見狀又說:
「哎,話說你這魅力不減當年的,現在都這麼惹火,你的瞎子老公又配不上你,真不擔心嗎?」
「而且在家當賢惠老公,公司家產都給你,也不怕你把他買了或者跑了。這心可真大。」
我不知道。
只是搖了搖頭,說:「我不是那種人,而且,我覺得他不愛我。」
「哎,那我開個玩笑。你要不故意找個年輕男人氣他,這不就知道了。」
很蠢。
但是,應該是酒精作用下。
我接受了那兩杯酒,給了聯繫方式。
「我手機放著了,去個廁所。」
我離開了桌子。
這家店稍微有點大,找廁所時我繞了繞,等再出來,已經過去有一會兒了。
「嘭——」
有什麼門摔上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這裡靠近消防門,沒什麼人。
我靠近,看見了門上的一扇小窗。
接著,我看見了那兩個搭訕我的小男生。
自己,江默挺拔的背影,和冷得嚇人的側臉。
14
回到家。
我匆匆反鎖了書房門,想做賊一樣瘋狂翻找著那一疊文件。
全然不顧家大門關上,玄關換鞋的聲音。
「啪塔啪嗒……」
走路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翻遍了每一個柜子,終於在瞄到一本書時把它拿了出來,攤開,文件就夾在裡面。
只是與此同時,掉出來的還有一張泛黃的舊照片。
「七七。」
門外的聲音還在繼續。
江默在叫我。
而我已經看清楚了照片上的人。
看著像二十出頭的年紀,機場,女孩裹著貴重的圍巾站在人群中,清純漂亮。
我愣了愣。
「哐哐哐——」
江默敲門了。
「七七,是我。」
我的視線轉移到那疊散落的文件紙張上。
一張張,一句句,全是同一個結果。
我捏著紙,江默推門進來,跟我對視著。
他的眼睛無比清明。
早該想到的。
「七七。」
江默走進來,我盯著他,揮手將紙張丟在地上。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月光,同樣的開場。
只是這次從黑暗裡出現的他,不再是那個好欺負的小瞎子。
「七七,我不聽話了,」他捏住我的下巴,眼神貪婪而直白,「你說過的,不會換掉我。」
書房的柜子里,除了寫有江默已經康復的醫院證明。
還有數不清的黑色美瞳。
「第一次吃飯,隔壁包廂的男人是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