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關在監牢里。
寡婦蓄意S夫,在縣城裡算得上是驚世駭俗的大案。
獄卒們也常常討論。
因此我也不是兩眼一抹黑。
聽說狀告我的人寫了滿滿五頁有理有據的狀書,描述我S夫的過程。
我是先藥倒了丈夫,伺機S害,再藏起他的屍骨。
外面還有了流言,說我的餛飩是人肉餛飩,怪不得如此鮮美,才幾年就開起了酒樓。
有的獄卒認定我是S夫的惡毒女人,時不時辱罵我。
也有獄卒認為我一向溫和柔弱,不是自己。敢S人的案犯。
還寬慰我,縣令應該能在升堂之前趕回來。有縣令在,定能還我一個公道,不會錯判了我。
我認得他,是我餛飩攤子的老客。
我苦笑著謝過他。
若縣令真能把所有疑點都查清,那我就完蛋了。
因為我的丈夫,確實是我S的。
那狀書描述的作案手法雖然粗糙,但大體上沒有錯。
我藉口生病,從郎中那裡買了許多藥材,但和丈夫的病相剋。
我本想讓他慢慢病死。
不成想,他懷疑到了我頭上。
最終,我還是直接S了他。
走一條少有人知的捷徑,進了前幾年因有大蟲衝下來吃人而被圍住的深山後林,把他的屍骨埋下。
聽說衙役們在按照狀書所述尋找證據。
我靠著腐臭的稻草堆,思緒紛飛。
眾人都以為,我和亡夫很恩愛。
已經四年了,都沒有人懷疑我的丈夫是被我S死的。
究竟是哪裡引起了懷疑?
是前些年的暴雨沖刷,讓亡夫的屍骨重見天日,恰巧有人上山發現了嗎?
是郎中翻看前幾年的手札,忽然發現我有幾次描述得很不妥當,拿的藥材中又正好有幾種恰能組成毒物?
還是我為了用最最好的藥材治大娘的病,前些日子把亡夫留下的銀子挖出來用,被人盯上了?
我實在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這樁命案很受重視,家人們使了銀子都沒能進來探望我。
升堂的前夜,聽說縣令終於回來了,給底下的人發了賞錢,獄卒們大半都喝醉了。
大郎和小妹奇蹟般出現在牢里,隔著柵欄喚我。
我的眼淚瞬間洶湧。
在S夫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會有今日。
也想過坐牢、砍頭的感受。
我早有心理準備的。
但被關進牢里後,我還是焦躁。
大抵是因為和丈夫的生活苦痛太多,而如今和家人們的生活又太幸福。
以至於讓我一回憶那個男人,就生怕又回到那種生活。
也覺得難以接受,本來終於擺脫了那個人,好好地生活著。
大郎和小妹安慰我別哭,明天審完就會給我放出來。
他們真以為我是一個純良的寡婦。
只怕明天審完就要給我砍頭了。
事到如今,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含著淚顛三倒四地講述,我的丈夫確實是我S的。
「埋在山裡的骨頭,我怎麼這麼些年都沒敢去清理……」
「藏在西屋的東西和藥渣,郎中說不定驗得出來,我到底熬了什麼東西……」
「郎中的藥案里都寫著,我有幾次看的病真是錯漏百出,一查就知道我是為了拼湊出毒藥……」
還有我的丈夫對我並不好,或者說是壞得過分。
縣令英明正直,是為官的正直。
他不能懂一個女人被逼到了絕境,是懷著怎樣的想法,才有勇氣舉起刀來,把曾經視為天的丈夫給S掉。
他只會把我這個S人犯抓起來砍頭。
當然,人是我S的,我得認。
他們越安慰我,我沒忍住哭得越厲害。
我不是怕死,只是好不甘。
到最後,還是要為S了那樣的人而贖罪死去。
而我活著時,甚至沒有得到過他的一句道歉!
14
為了安慰我,他們講起了自己變成S人犯的經歷。
氣氛使然,用詞不太謹慎。
大郎笨拙地給我擦淚:
「我是祖母帶大的,因此跟我娘不親。後來回到我娘身邊,弟弟咳嗽一聲就什麼都有了,而我有什麼事都是給娘添麻煩,我見娘一面也需拿東西換。」
「娘換走了祖母留給我的田莊、鋪子、婚約,最後就連爵位……家產也給弟弟了。她說,旁人都說我比弟弟強,頗有祖宗遺風。既然祖上是軍功得的爵位……習武世家,那我也該自己闖。」
「後來弟弟犯了事,是足以牽連全家的大罪。我娘讓我給我弟弟頂罪,她說我的軍功能夠抵罪,說不定能只S我一個,保全家人。」
「我是長子,自小就知道我的一切都是為了家族。我答應了,然後我爹娘哭天喊地地跟聖上……大官求情,總算是只用S我一個。」
「快要行刑的時候,旁人都有家人來探監。我本以為他們不會來,但他們來了,我特別開心。但沒想到,他們只是來跟我說,大官起了疑心,讓我一定咬死全都是我的錯,跟弟弟沒有關係,只S我一個就夠了。」
「我想了一宿,被獄卒攛掇,逃了。大官估計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顧念我曾為他S敵擋箭的情分,守衛很鬆散,甚至有宦官……下人給我指路。」
「為了報恩贖罪,我用S人犯的身份混進悍匪,當上了首領,然後給朝廷報信。悍匪剿滅了,我覺得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便如普通流民一般來到這裡。」
小妹嘆了口氣:
「我出身官宦人家,小時候和我姐姐偷跑出府,被拐子盯上了。我和姐姐躲無可躲,我想起人家說過,女孩被擄走了再回來也進不了門,大多是一根繩上吊了。爹娘罵過那些人迂腐,但我實在很怕姐姐上吊。於是我和我姐姐換了衣服,她作男孩打扮,我作女孩打扮。」
「姐姐一直在哭,我說拐子發現我是個男孩,一定會把我放了。我跑出去把拐子引走,拐子起先沒發現我是男孩,後來發現了,說我生得很美,照樣把我賣到青樓。」
「我真沒做過皮肉生意,因為我被主子看中了。我可是京城青樓的第一花魁,官兒見了我也得討好,才夠資格進我的屋子。主子很重用我,偶爾嘆息讓我作暗衛也好,不該讓我身負艷名,我不在意。辦事辦得好就夠了,哪管是怎麼辦的?」
「再後來,我得了殿下……主子的恩典,能自由休息半個月,我立刻去尋我曾經的家人。爹娘因為太擔憂我,很年輕就過世了,小妹妹沒長大,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姐姐出嫁了。」
「我去見姐姐那天,穿著和當年一模一樣的衣衫。姐姐一見我就認出來了,抱著我一直哭。她說,所有人都欺負她孤身一人,幸好我這個弟弟還活著。我拍著胸脯保證,我就是她的依靠。」
「她問我有沒有科舉,還是去從軍了,或是經商?我一直覺得我特別特別厲害,給主子辦了很多差事。但她那麼一問,我只敢說自己是在貴人手底下辦事。我給她很多錢,還幫她物色下一任丈夫。她卻不肯和離,非說有我這個好弟弟在,夫君遲早會回心轉意。」
「後來,她丈夫奉上金銀只求見我一面,純圖色。我警告她,她丈夫實在不是個好東西。卻不想陰差陽錯,讓她發現了我就是名滿京城的花魁。我以為她會問我,這些年是不是很苦。她卻打我的臉,罵我是狐媚子,還說我不如死在拐子手裡。小時候再怎麼胡鬧,她都沒這樣對我……」
「因為和我長得有些相似,她丈夫想把她獻給高官。我得到消息,恰巧那高官是主子想S的人,我決定結束這一切。那一夜,我進高官的廂房S了人。她完好無損地躺在丈夫懷裡,和一切都不相干。」
「主子答應給我新身份重新生活,我覺得沒什麼意思,就漫無目的地跟著流民來到這裡,遇見了你們。」
我本來覺得自己命很苦,聽完又覺得,大家的命怎麼都這麼苦。
我說:「好不容易湊成一個家,我走之後,你們還要好好的。」
「你是我們不能缺少的家人!不管明天發生什麼,你咬死不認就是。」
我不想讓他們擔心,答應下來,目送他們悄無聲息地離開。
心裡卻知道。
他們頂著S人犯的身份,卻能遠走高飛,是因為有貴人相助。
如今大家都是普通的農家人,S人之罪能壓死人。
我哪裡走得脫?
15
升堂後,我才知道告我的人是誰。
還是無賴和老太。
無賴歪鼻斜眼的臉更加畸形,流著口水,話都說不明白。
老太乾瘦得像根枯萎的木柴,奮力把無賴躺著的板車推進來,一路磕磕碰碰,抬頭露出紅腫的眼,才知道她已經哭得半瞎。
原來那天,無賴的表姐夫躲在草叢裡。
人是他帶出來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然老太不會放過他們一家。
他硬著頭皮下去找,好不容易把摔癱的無賴拉上來了。
但無賴癱了治不好,老太自然更賴上他們家。
他被纏得沒法子了,突然想起我那日的做派,敏銳地猜測,也許我真的S了我的丈夫。
一樁寡婦S夫案,不僅能成為整個縣城的談資,破了案更是功績。按縣令的性格,不會全貪他的功,屆時他說不定能從賤隸升級成小吏。
思及此,他攛掇老太狀告我謀S丈夫,畫了張大餅。只要告倒我讓我坐牢,不僅能報她和兒子的仇,還能得到我的房子、鋪子和積蓄。她們娘倆吃喝不愁。
他請了一位頗有經驗且眼光毒辣的老吏員,推斷我的作案過程,非常合理且可行。
現在,正是那些尋找證據的衙役回來之時。
首先,要找到我丈夫的骸骨。
衙役稟報,從村裡發現了一條能進入深山的捷徑。他們徹夜不眠地搜尋,果然找到了一處今年被動過的樹,並在樹旁挖出了一具骸骨,只待老仵作驗骨。
隨後,是搜我家的人。
他們幾乎掘地三尺,自然會闖入塵封已久的西屋。幾人抬著一個大箱子進來,裡面裝著在我家搜到的可疑之物。
最後,是問詢藥鋪等地的人。
這些年我看過的病案、買過的藥材,凡有記錄,都被帶來了。
我垂著頭,等待宣判。
大箱子打開,他們將可疑物品一樣樣拿出來,問我是不是用來S人了。
我看見了擀麵杖、鍋鏟、菜刀……
唯獨沒有我當年用的那把剔骨刀。
我自然全盤否認。
震驚之餘,看見大娘沖我眨了眨眼。
醫館藥鋪的記錄也擺了出來。
縣令府上的大夫仔細查驗過後,卻說沒有發現異常。
我一抬頭,看見小妹沖我眨了眨眼。
她在人群中,和兄妹郎中中的妹妹手挽著手,一副好閨蜜的樣子。兄長則以保護的姿勢站在旁邊,耳根紅著,視線被小妹完全吸引。
這兩樣都沒問題,圍觀的百姓都不太相信是我S夫了。
老仵作也終於查驗完了那具骸骨。
無賴的表姐夫早就沉不住氣,連聲問:「這是不是一個成年男子的骸骨?」
老仵作慢吞吞地擦手。
「這只是一隻大猴子的骸骨!」
那山里猴兒多,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此話一出,我的嫌疑洗清大半。
縣令滿臉尷尬和厭倦:「什麼有用的證據都沒有,你們仨想幹什麼?誣告謀S罪,是要打板子的!」
我長舒一口氣。
老太大哭著蒼天無眼,頭磕得啪啪響,也沒人理他。
眼見縣令要判我無罪,無賴的表姐夫突然厲喝一聲:「大人,還有證人!證人終於到了!」
「證人能證明,這寡婦的家人都是假的!若她清清白白沒有問題,何必偽造假的家人!」
我轉頭看見證人,只覺一身冰寒。
那是我亡夫的妹妹。
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小姑子,趙四娘。
也是僅次於她哥的,最恨我的人。
16
「我找到了她丈夫的本家。趙四娘,你們宗族的人都說,你哥的媳婦是祖父買的童養媳。你爹娘祖父都已去世,你出嫁前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年之久,是最了解她來歷的人。她到底有沒有這些親戚,你說!」
我手腳都冷得厲害。
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坦白。
我不是張麗娘,張麗娘是我亡夫趙二郎眾多情婦中在此處的那一個。
真正的張麗娘,被趙二郎酒後S死了。
十歲那年,我跟著趙老太爺到趙家。老太爺當著宗族的面,讓我做趙二郎的正妻,非死不得散。
剛開始趙二郎很喜歡我,因為我是溫和體貼的漂亮姐姐。趙家的行商生意越做越大,趙二郎也長大了。因我年歲大些,他成婚的年紀小。他的朋友們打趣他,他也不耐煩聽我的勸,即使都是婆母借我之口說的話。
趙老太爺去世後,我在趙家地位尷尬。
婆婆起先惱我占了正妻的位置,令英俊有才的趙二郎不能通過結親更進一步。之後發現公公令我與他獨處,便徹底恨上了我,即使我一直在躲、從未逾矩。
後來,趙二郎結識了一位官家小姐。小姐不在乎士商的門第之差甘願下嫁,趙家人起了弄死我的心思。
他們沒有得手,終究紙包不住火,小姐知道了我的存在。
這門親事告吹,趙家人恨上了我。
我只是想活著,我沒做錯任何事。
但就連小小的趙四娘也恨我。
她憤恨地瞪著我:「你為什麼不去死?你死了,哥哥就能娶官家小姐了!爹娘再也不會爭吵,哥哥再也不會為了躲你這個賠錢貨成天往外跑!我也是官家小姐了,不用和那個鼻涕蟲定親!」
她不知道,她的親事絕不會更改,因為這正是趙家生意做大的倚仗。
從此,我是趙家人人可欺的洗腳婢。趙二郎給我帶來的苦痛,我不願再回憶,身上帶傷、生不如死是家常便飯。
最恨我的時候,趙家人咒罵過老太爺。
我知他是一片好心。
這是我的最後一個秘密。
我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女,趙老太爺也知道。
我曾是官宦人家的女兒,雖然父親只是一個縣令,但家風清正,夫妻恩愛,將我教養得很好。
多年前,老太爺帶著尚在襁褓中的趙二郎回家探親,順路跑商,路過此縣時被地頭蛇打劫害命。
我父親是新上任的愣頭青,為了保住這兩條命,得罪了很多人。
趙老太爺記住了這份情,往後每年都會給我爹送東西,我爹從來不收,只說是父母官該做的。
後來,我父親作為黨派之爭里被殃及的蝦米,突然下了獄,我從此是罪臣之女。
我被賣入教坊司的那天,趙老太爺得知噩耗將我搶了出來,重金賄賂管事,謊稱我病死了。
趙老太爺說我一個女兒家,要忘記痛苦安心生活才好。為恩人留下最後的血脈,是他一個小商人報恩所能做的最多。
趙老太爺未曾告訴趙家人我的身世,但非常疼愛趙四娘,全無平日的嚴肅。
趙四娘那樣小,就能記住家人對我的恨並有樣學樣。
我實在不能確定,趙老太爺是否無意間在最疼愛的孫女面前說過我的身世,而她恰好記住了。
今日若捅出我是罪臣之女,非常不妙。
趙四娘沉默了太久,無賴的表姐夫幾乎要揪住她的衣襟質問了。
我看得出,我的家人們有些緊張。因為我的隱瞞,他們沒料到也沒能處理趙四娘這個變數。
時也運也,命也!
卻聽趙四娘淡淡開口:「哪有人是無父無母就生出來的?當年祖父和我說過嫂子的爹英年早逝,至於其他親戚,我不大清楚。嫂子說過有機會要去尋親,大概是後來尋到了。」
堂上忽然一陣混亂,不過很快,衙役就將意圖鬧事的原告三人押走。
聽說今天通判大人也在,可不能再給縣令丟臉了。
鬧劇結束,我不必再帶著鐐銬,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
大哥、小妹和娘衝上來將我團團圍住,念叨著「瘦了瘦了」「我寶兒吃苦了」。
我哭笑不得,關了三天,哪有和服了三十年徭役一樣那麼誇張?
等我們親昵完,我才發現趙四娘沒有走。
剛剛看似不偏不倚的一番話,於趙四娘而言,是在偏袒我。
我不知道該和趙四娘說些什麼。
寒暄?我們之間無話可說。
感謝她沒有揭穿我?對趙家人,我實在謝不出來。
趙四娘先開口:「看來嫂嫂尋到了很好的親人,恭喜。」
我點頭:「你不必叫我嫂嫂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家人們圍著我回家去。
我聽見趙四娘喃喃:「對不起,我如今才知嫂嫂當年的有苦難言。」
我沒有回頭。
她和趙二郎一樣,都是我記憶塵封的人。
往前走,很幸福,不回頭。
17
回到家,我坦白了自己的身世,大家一陣唏噓。
小妹問:「你父親是不是姓柳?曾是廣平府安陽縣的縣令?」
我嚇了一跳:「你如何知道?」
事已至此,大家都不裝了。
小妹告訴我,他從前的主子,皇城裡的一位皇子殿下,這些年在追查曾經的貪污受賄等重案,已經替不少冤臣平反。
我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因我父親不是大官,這裡又離京城和我父親的任職地很遠,消息閉塞, 我一直不知道。
我不再是罪臣之女了!
驚喜砸得我頭暈眼花。
幼時的記憶驟然復甦:母親牽著我在郊外踏青,父親讓我騎在他脖子上帶我去拜佛,我調皮地用墨污了父親的書信,父親無奈一笑颳了刮我的鼻頭……
我家的宅子,不知能否還於我?
我迫切地渴望回到故土。
大哥會讀心似的:「廣平府是個好地方,咱們去瞧瞧?」
大娘說:「我去搞點路費, 還要把身份解決一下。」
豪華的馬車停在門外。
那位府城來的通判大人, 竟是大娘的親生兒子。
大娘的丈夫高中二甲前列, 此後仕途通暢, 中年做到了一方知府。很突然, 就想娶女兒的女西席為平妻。
原來,這是他年少的青梅, 早年喪夫。正好他外放做官,便以教導女兒的名義將青梅接進家中。
丈夫沒良心,幾個孩子也認賊作母,逼她答應。大娘維持著所謂的官家夫人氣度答應後越想越氣,深夜放了一把火,一大家子險些全燒死了。
丈夫中風,青梅毀容。
大娘被隨便套了個S人犯的身份, 丟進流民隊伍里自生自滅。因缺醫少藥,年輕時過於辛勞的舊疾爆發後層層疊加,才會病成那樣。
這段時日養得好,大娘吵起架來中氣十足。
「回去看丈夫兒女孫子孫女?你哪有娘?你娘早在意外失火中給燒死了, 你喊我去你家做什麼?」
「安排身份你做不到?你的女夫子娘進府, 假身份十幾年沒讓我揭穿,不也有你一份嗎?還有, 給我套現在這層身份的不是你麼?」
「給我銀票和一家子的身份憑證、路引。給多少還要問我?我當了你幾十年的娘, 雖然你一直不情願,但你應該算得出來我手裡有多少你們家的把柄。你覺得你們家的書香門第值多少, 就給我多少錢。」
兩刻鐘後, 大娘拿著一把銀票回來了。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大娘說她也沒見過。
問題都解決了,我們很快啟程。
有兩輛馬車遙遙相送。
一輛是通判的。
大娘沒有回頭, 說:「小妹啊,給你以前的主子遞個信,查貪污受賄把他們家也查了。」
小妹重重點頭。
另一輛是郎中兄妹的。
大娘八卦道:「一夫一妻?」
出發前,那對兄妹來找過小妹, 俱都含情脈脈。少年有少年心事,少女有少女心事,只等小妹的答案。
小妹用清澈的少年音說了一句話,兩人愣住, 抱頭痛哭跑了。
今日出現, 想來是沒放下。
小妹, 不, 現在是小弟。
小弟一身颯爽的男裝, 少年風流。
沒有回頭,只說:「始於欺瞞,不會有好結果。」
此後山高路遠, 有緣自會再見。
車輪滾滾向前,家人相伴身邊。
前塵盡棄,還複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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