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我是權傾朝野的長公主。
人後,我是話本界的暢銷作家。
為了偷窺皇帝和丞相共浴的名場面,我不惜爬上宮牆。
意外落水後,我竟能聽見所有人的心聲。
皇帝:「快來撲倒我!我有腹肌!」
丞相:「快來撲倒我!我有七寸!」
我不禁看向那裡。
七寸?
看著不像吧?
後來,他拿著冊子向我討教。
「長公主,臣不會這個動作,再教教好嗎?」
我累癱了。
教不動,根本教不動!
1
「公主,該上朝了。」
寅時三刻,大宮女採薇雷打不動地掀開我的被窩。
拖著疲憊的身軀,我的怨氣比鬼還重。
為什麼非要上朝,朝堂到底有誰在!
她給我打氣:「公主且再忍忍,離皇上的生辰還有半個月了。」
嗚嗚嗚。
這破班,我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我本是一名勤勤懇懇的打工人,在上班的路上被大卡車撞死後,穿越到了這個架空的朝代,成為二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長公主。
是的,二人之下。
我的弟弟洛潯是當今天子,我的老師宋清川是手握重權的丞相。
而我,是先皇欽定的監國長公主。
他老人家害怕宋清川總有一日會謀反,臨終前將還在尿褲子的洛潯託付給我。
讓我垂簾聽政,籠絡人心,伺機剷除宋清川這個心腹大患。
待洛潯十六歲了,再慢慢還政於他。
我服了,真的服了。
我穿越過來的時候,這具身子只有十歲!
一個十歲的小學生能把十八歲的大學生怎麼樣!
埋怨歸埋怨,看在年俸萬兩的份上,我勉為其難牽著洛潯的手上了朝。
這一上,便是十年。
好不容易捱到他快要十六歲了,太傅鬼鬼祟祟地跟我說了件事。
「皇上他,好像不喜歡女子。」
我一臉嚴(八)肅(卦):「怎麼說?」
「皇上不僅半夜召見宋丞相,還經常讓他留宿在乾清宮。甚至,甚至——」
我來了興趣:「甚至什麼?」
「甚至有一次,叫了三回水。」
太傅恨鐵不成鋼,讓我勸勸洛潯。
畢竟他是一國之主,當以開枝散葉為重。
我拍拍胸脯應下,轉頭開了本新書。
嗯,書名暫定為《霸道丞相愛上我》。
涉世未深的純情小白兔VS吃人不吐骨頭的大灰狼。
寫!寫!寫!
一寫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是的。
人前,我是權傾朝野的長公主。
人後,我是話本界的暢銷作家。
不是我吹,但凡觀山先生的書一經面市,不到半日便被搶購一空。
甚至有人願意出三百兩黃金高價買下我的手稿。
這要是擱現代,我也是妥妥的頂流了。
等我讓人把手稿送出宮時,已是夜黑風高、萬籟俱寂,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又採薇被薅起來梳洗打扮。
朝堂上,我躲在簾幕後哈欠連天。
太傅站出來提議廣納後宮,洛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宋清川。
「所謂長幼有序,皇姐尚未成親,朕這個弟弟怎麼能越到她的前面?」
「宋丞相,你說是吧?」
被點名的宋清川突然將矛頭指向我。
「長公主可有心儀之人?」
「沒有。」
我瞬間沒了睡意,搖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生怕這把火燒到我的身上。
「本宮已過了芳華,沒有成親的打算。皇上不必顧慮本宮,你的身邊也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了。」
要是不出意外,我這輩子都不會成親。
等洛潯過了十六歲的生辰,我便出宮住進長公主府。
我都想好了,我要養六個面首。
從周一到周六,輪班伺候我。
至於周日,要麼休息,要麼到青樓給他們物色新的弟弟。
2
我一邊做著白日夢,一邊沒忍住笑出聲。
宋清川冷不丁道:「看來長公主對臣頗為滿意。」
啊?
滿意什麼?
滿意他當我的弟婿嗎?
可能是熬夜的後遺症,我的腦子沒轉過彎,脫口而出:「滿意。」
有宋清川這個相好當靠山,我看洛潯的皇位穩得很。
下一秒,他水靈靈地跪下了。
「臣和長公主兩情相悅,還請陛下賜婚。」
我裂開了!
因為採薇告訴我,宋清川趁我發獃的時候,說他也是老大不小了,問我願不願意和他搭夥過日子。
我懂了。
宋清川這是拿我當同妻呢!
他定是怕東窗事發,準備立個愛妻人設,以此堵住悠悠眾口。
我倒是無所謂,但洛潯很有所謂。
「朕有些乏了,退朝吧。」
他獨獨留下宋清川:「宋丞相,你留下,朕有話同你說。」
太傅給我遞了個眼神,示意我跟上去瞧瞧。
正好我的新書卡在了第六章,我跟上去找找靈感,不過分吧?
跟著跟著,竟跟到了崇華宮。
這是歷代皇后的居所,因著有一處上好的溫泉,我時常溜進來享受一番。
洛潯吩咐了一聲,眾人皆駐足守在殿外。
他和宋清川的身影消失於宮門之中,我心癢難耐地繞到溫泉附近的牆下。
採薇一言難盡:「公主,爬牆不好吧?」
我雄赳赳、氣昂昂轉而要鑽狗洞,她生無可戀地攔住我。
「奴婢給公主把風,但你要答應奴婢,看上兩眼便走。」
我如搗蒜般點頭。
趴在牆上,我看到了非常令人瞠目結舌的畫面。
兩個只著中衣的男人渾身濕透,洛潯的指尖輕輕搭在宋清川半敞的肩上。
霧氣繚繞,我隱約瞧見宋清川的眉頭緊蹙。
似是不願,似是抗拒,也似是嬌羞。
我微眯著雙眸,怎麼也分辨不出他的情愫。
怪我熬夜寫話本子,熬得眼睛都近視了。
越是朦朧,我越是好奇。
好奇著好奇著,我的身子探出大半。
「公—主—小—心—」
可惜,來不及了。
我不慎踩空了腳下,整個人掉了下去。
「砰!」
我要是參加跳水比賽,估計可以-100分。
腦門撞上又軟又硬的東西,撞得我眼冒金星。
「皇姐,你沒事吧。」
「長公主,你沒事吧。」
兩人異口同聲,吵得我有些頭疼。
因為我好像聽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快來撲倒我!我有腹肌!】
【快來撲倒我!我有七寸!】
我不禁看向宋清川的那裡。
七寸?
看著不像吧。
還有,他們在跟誰說話。
我試探著弱不禁風地倒在宋清川的懷中。
謝邀,我的耳朵要炸了。
【你們不知道被夫人撲倒的我是多麼活潑開朗。】
【夫人怎麼還不吃我的豆腐,我的七寸和八塊腹肌已經嚴陣以待!】
【嗚嗚嗚夫人是不喜歡我這樣嗎?(蔥指微曲撫在心口,一雙琥珀美目噙著淚,輕啜泣)】
……
他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3
我被宋清川打橫抱出浴池,洛潯亦步亦趨。
「宋丞相,你的身上還有傷,還是朕來吧。」
「不勞皇上費心,公主是臣的未婚妻,臣必定穩穩噹噹送她回宮。」
我默默豎起耳朵。
宋清川什麼時候受的傷?
我這個八卦小能手怎麼不知道?
宋清川很是委屈。
【我是怎麼受傷的,你的心裡沒點數嗎!】
【都怪你非要去青樓堵夫人,結果遇到了刺客,還要靠我挺身而出救駕。】
【也不知道那些傷疤會不會在大婚之前痊癒,醬醬釀釀的時候可不能嚇壞我的親親夫人。】
嘖嘖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這樣不好,不好。
洛潯臉上笑嘻嘻,心裡MMP。
【為老不尊的東西,明明是你不願當惡人,讓朕替你打頭陣。】
【想娶朕的姐姐?門都沒有!】
【別的男人都是客棧,只有朕是家。】
家人們,誰懂!
我把他當兒子,他卻把我當童養媳!
這樣不好,不好。
洛潯正欲辯駁,卻被宋清川搶了先。
「臣記得皇上還有幾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摺尚未批閱,若是被太傅知曉,怕是又要苦口婆心地勸誡陛下了。」
論起殺人誅心,還得是他。
周太傅是託孤大臣,立志要將洛潯培養成為一代明君。
偏偏洛潯學什麼都慢,連?三字經?都背了三個月。
為此,他的手心沒少挨板子。
他哭哭啼啼地向我告狀,眼淚全抹在我的縷金百蝶軟煙羅上。
「嗚嗚嗚,太傅壞壞。」
我跟他執手相看淚眼。
「嗚嗚嗚,丞相壞壞。」
真的,怎麼全天下的老師都喜歡搞體罰這一套?
宋清川說我是堂堂的監國長公主,不可以荒廢學業、胸無點墨。
還說周太傅年紀大了,教兩個學生太累。
於是,他主動請纓,非要教我琴棋書畫、禮樂射數。
我覺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自己好歹也是一名光榮的大學生,區區每日上三個時辰的課,完全不在話下。
一邊欣賞他的美貌,一邊吊打他的智商。
最好讓他無地自容,哭著拜我為師。
然而,宋清川比我想像中更加殘暴不仁。
彈琴彈錯一個音,打一下板子。
下棋下錯一個子,打兩下板子。
臨帖臨錯一個字,打三下板子。
畫像畫錯一個人,打四下板子。
他總是黑著臉,兇巴巴地罵我。
「你是臣教過最笨的學生。」
「看臣幹什麼,臣的臉上有字?」
「出了這扇門,別說臣是你的老師。」
我自閉了。
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新青年竟然干不過封建時代的老古董。
我關起宮門,跟洛潯說了一下午宋清川的壞話。
說得我口乾舌燥,喚採薇到小廚房端兩杯奶茶和兩盤豬蹄進來。
厚厚的簾帳被掀開,她拚命給我使眼色。
但我沉迷於吐槽宋清川無法自拔。
「怪不得他一把年紀了還沒有娶妻,哪個爹捨得自己的女兒跳進火坑?」
「誰要是嫁給他,算誰倒了八輩子的霉!」
「等他成親了,我定要給他的夫人送一份大禮。」
「希望她能纏著宋清川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別再來嚯嚯我這個未成年。」
4
洛潯聽不下去了。
「咳咳,皇姐,咳咳。」
我關切道:「你怎麼了?嗆到了嗎?你慢慢喝。」
下一秒,我的後背莫名有些發涼。
「看來是臣安排的課業還不夠滿,長公主都有閒工夫跟皇上嘮家常了。」
「來人,給我搜。」
「臣倒要看看長公主是從哪裡學到的這些污言穢語,如此不堪入目、傷風敗俗。」
兩刻鐘後,望著從枕下、床底、衣櫃里搜出來的冊子們,我百口莫辯。
宋清川皮笑肉不笑,隨手翻開一本看了眼。
「臣說長公主為何整日暈暈欲睡,原來是晚上做賊做多了。」
我垂死掙扎:「這些,這些是我給潯兒準備的大婚禮物。」
洛潯學聰明了,與我劃清界限。
他奶聲奶氣道:「皇姐,這口黑鍋太重了,潯兒背不動。」
……
哪裡重了?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個重量!
不要睜著眼睛亂說,背鍋很難的。
有時候找找自己的原因,有沒有好好鍛鍊身體?有沒有作為男子漢的擔當?
當晚,全京城的小黃書都被銷毀,很多書鋪被迫倒閉了。
古有秦始皇焚書坑儒,今有宋清川一鍋端了廣大男同胞和女同胞的福音。
他一本正經地教育我:
「長公主這般行徑,萬一把皇上帶壞了,你擔得起責任嗎?」
「退一萬步來說,若是此事被人傳了出去,長公主不怕嫁不出去嗎?」
「臣娶不娶妻,不勞長公主費心。倒是長公主的婚事,臣覺得可以提上日程了。」
???
他是有多怕上樑不正下樑歪?
我只有十四歲,成親不了一點。
「丞相說笑了,本宮不著急成親。」
宋清川不給我一點拒絕的餘地。
「就這麼說定了,三日後是臣的生辰,請長公主光臨寒舍,順便給自己選個駙馬吧。」
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鬧。
我有什麼錯?
我只是一個愛看話本子的小女孩罷了。
採薇問我準備什麼禮物給宋清川,我咬牙切齒地跟她嘀嘀咕咕了一番。
三日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我語氣謙卑。
「這是本宮重金尋的寶貝,還望先生莫要嫌棄。」
眾目睽睽之下,他打開了匣子。
一隻金光閃閃的王八成功讓他垮了臉。
「長公主送臣這個是何意?」
我笑得狡黠:「自然是祝先生福壽延綿、長命百歲。」
「本宮看先生的鬢間都生了幾根銀絲,你是我朝的肱股之臣,還望先生千萬要保重身子。」
話音剛落,宋清川的同僚們紛紛附和。
「今年還沒有入秋,丞相都病了兩回了。」
「丞相上個月一連告假五日,的確聞所未聞。」
「莫不是丞相有什麼難言之隱,要不要請御醫看看?」
宋清川的臉更黑了。
「本官無甚大礙,不過是好心沒好報,養了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很受傷。
他是在拐彎抹角地罵我嗎?
不就是上個月,我偷偷溜出宮,卻不料被人販子盯上,他一人一馬追了整整三座山。
雖說他武藝高超,但架不住敵眾我寡,還有我這個豬隊友拖後腿。
5
我本是在看熱鬧,看宋清川的招式乾淨又利落,忍不住拍手叫好。
這一拍不得了,馬兒受到驚嚇,往湖邊疾馳。
「先生,救我。」
清湯大老爺!
我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都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旱鴨子。
宋清川解決完人販子後,毫不猶豫跳進水中。
但他是不是忘了,他也不會水……
還是我大力出奇蹟,費勁吧啦把他拖上岸。
但是,我嚇哭了。
因為我扇了他十幾個巴掌,宋清川都沒有醒過來。
我咬咬牙,終究是給他做了人工呼吸。
要不然,誰帶我這個路痴回京城。
還有上上個月,聽聞蒔花館來了位傾國傾城的花魁,都把宋清川迷得一連三日宿在她的屋子裡。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我喬裝成富家公子,只為一睹花魁的芳容。
偏偏撞上槍口,瞧見花魁和旁的男子交頭接耳。
她本是敵國細作,以為我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追上來要殺我滅口。
我慌不擇路地逃進宋清川的懷中:「先生,救我。」
他的臉卻是通紅一片,用力將我丟出窗戶。
「快,走。」
那一夜,血染蒔花館。
原來,宋清川早就看穿了花魁的身份,故意以身犯險,意圖找出所有埋伏在京城的暗樁。
但是我的出現,險些讓他的籌謀功虧一簣。
還好他將計就計,來了出引蛇出洞,順利拿下幾名重要的頭目。
不過他也因此中了媚毒,滿身是血地問我有沒有受傷。
我搖了搖頭後,他跌坐在我的懷中。
御醫說,宋清川因為強行運氣打鬥,險些筋脈寸斷而亡。
我非常愧疚,給他送了兩車的名貴藥材。
什麼鹿茸羊鞭、冬蟲夏草、枸杞黃芪,應有盡有。
畢竟,要不是我壞了他的好事,他早就從了花魁,也不至於硬生生憋出內傷。
我向菩薩虔誠祈禱,希望他能快快好起來。
要不然,那些奏摺誰看?
洛潯還是個童工,戌時就要睡覺的。
他可憐巴巴地拿著奏摺找上我:「皇姐,丞相是因為你生病的,這些本該他看的奏摺,是不是應該你替他看。」
好好好。
小小年紀都學會道德綁架了。
含淚看了三個晚上的奏摺,我實在是熬不動了。
深更半夜,翻進宋清川的府上。
我狗腿地遞上一盅佛跳牆:「先生,這是我親手熬的,你要不要嘗嘗?」
他試著抬了下手,眉頭卻又蹙起。
「臣的手臂受了傷,不知長公主可否喂臣?」
也罷。
是我好心辦壞事,伺候他一下下是應該的。
好傢夥,一盅佛跳牆而已,我喂了一個時辰。
都怪我帶來的湯匙太小,宋清川的嘴巴太小。
還要怪他怎麼長得這麼好看。
喂著喂著,我不小心出了神。
他喉結微滾:「奏摺在哪裡?」
我從懷裡掏出幾本重要的,起身欲走,他出聲叫住我。
「長公主,你若是走了,誰替臣代筆?」
「這等機密,怕是不能讓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瞧見。」
我不情不願地坐下,一邊打著瞌睡,一邊寫著像狗爬一樣的字。
6
宋清川突然彈了下我的腦門:「長公主,你是不是將臣教的全都忘了?」
「沒有!」
我是今年年初出的師,千辛萬苦擺脫了他的監視,我可不要繼續重蹈覆轍。
端坐在書案前,我認認真真地寫著,淡淡的檀香縈繞在鼻尖。
他倏地握住我的手,聲音有些無奈。
「這個字教了你幾遍,怎的還是不會?」
我吐了吐舌頭:「這都已經丑時了,本宮的腦袋都成漿糊了,哪裡記得起來。」
他的手一頓,往後動了動。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唇角碰到了我的耳垂。
溫溫熱熱又柔柔軟軟。
「是臣思慮不周,長公主正是貪睡的年紀。」
「更深露重,長公主便在隔壁的廂房歇下吧。」
我連忙推脫:「不用,潯兒若是醒來,沒瞧見本宮會鬧的。」
宋清川的眸光猛然冷冽。
「皇上是不是又在你的寢宮歇下了?」
我不解地點點頭。
洛潯從小就沒了爹媽,時常哭了睡、睡了哭,奶娘和嬤嬤都拿他沒辦法。
還是我坐在他的床上,非要我守著他,他方能有一絲安全感。
宋清川和周太傅說過他好幾次,奈何只要洛潯抱著枕頭過來賣慘,我都不忍心拒絕他。
反正他只有十歲,等他睡著了,我在外間的榻上將就一晚便是了。
「長公主莫是不知男女七歲不得同席的規矩?等臣大好了,便請旨住到乾清宮的偏殿,日日守著皇上安寢。」
我忍不住為洛潯捏了把汗。
你好自為之吧。
綜上所述,宋清川說我是白眼狼,純屬無稽之談。
明明他對我的救命之恩,我當場就報回去了。
我假裝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催著他給我介紹相親對象。
宋清川把我帶到閣樓之上,客人們的面容一覽無餘。
「那位,永安侯的嫡次子,十八歲便考上了進士。」
我搖搖頭:「聽說他的屋中有七八房美妾,庶子都有三個了。」
「那位,年少有為的威遠將軍,家中人口簡單,只有老母和守寡的嫂嫂。」
我又搖搖頭:「聽說他的嫂嫂前兩日把出了喜脈,先生猜猜這孩子是誰?」
「還有那位,新科狀元郎,他的為人我是能擔保的。」
我再搖搖頭:「聽說他在老家被退過六次婚,就因為他是個不行的。」
宋清川沉默了。
他也沒想到他千挑萬選出來的相親對象這麼拉胯。
我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先生不要放棄,本宮相信你能替本宮找到一門好親事的。」
他突然逼近,俯身看向我。
「長公主既有沉魚落雁之姿,亦有心繫天下的胸懷。臣思來想去,能配得上長公主的唯有一人。」
「是誰?」
大意了。
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號人物?
得趕緊把我的駙馬扼殺在搖籃。
宋清川的聲音魅惑,嘴角悄悄上揚。
「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措辭謹慎:「先生是在說你自己嗎?」
他微微頷首。
!!!
不是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嗎!
宋清川怎麼這麼記仇!
誰要纏得他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荒謬,實在荒謬。
7
我靠在木欄上,擠出笑容。
「先生莫要開本宮的玩笑,你比本宮大了整整八歲。」
「稱兄道妹可以,談婚論嫁就算了吧。」
他的眸光深邃,帶著三分壓迫、三分不解和四分勢在必得。
「那麼臣有一個問題,兄妹之間可以接吻嗎?」
「臣怎麼記得上上個月的初八,長公主在湖畔強吻了臣。」
「難道因為你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就可以隨意凌辱微臣嗎?」
怎麼上升到凌辱的層面了呢?
人命關天的事,就算是阿貓阿狗落水了,我也是照救不誤的。
宋清川還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但他畢竟是個封建社會的產物,跟他說不明白人工呼吸的事。
我清了清嗓子:
「先生怕是腦袋進水了,本宮不曾輕薄過你。本宮對先生只有師徒之誼,毫無男女之情。今日之事,本宮權當什麼也不知道。」
「雖然旁人在先生這個年紀,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但是先生也不要病急亂投醫,本宮相信你會遇到與你情投意合之人。」
我自認為已經拒絕得很委婉了,但宋清川仍要步步緊逼。
「為什麼?臣與你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公主嫁給臣後,儘管在家胡作非為,不必再為皇上操心。臣作為姐夫,定當全心全意輔佐他,讓他成為名垂青史的帝王。」
……
他慣會給自己的臉上貼金。
跟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種話,他怎麼好意思說得出口?
果然年紀越大,臉皮越厚。
我長長嘆了口氣。
「先生可知女子生產如同走了一遭鬼門關?運氣好些,勉強撿回一條命。運氣不好,便是一屍兩命。運氣更不好的話,自己前腳死了,夫君後腳娶了續弦。都說有了後娘,就會有後爹。哪個當娘的會不擔心自己的孩子有沒有受欺負,在黃泉路上走得都不安心。」
宋清川認真道:「那便不生。」
「你和皇上已經夠讓臣頭痛的了,臣還想辭官後再多活幾年。」
他幾個意思?
我和洛潯又不是熊孩子,周太傅都沒有嫌棄我們呢。
「先生不懂,男人的山盟海誓是最不牢靠的。他們喜歡一個女子往往只是看臉,等到本宮年老色衰之際,便是先生納妾之時了。到時候相看兩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與其這般互相折磨,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開始。」
說實話,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我都是妥妥的恐婚一族。
我爸常年家暴,我媽為了我數次隱忍。
到頭來,被打到胃出血,是我報警將他抓了進去。
我媽卻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狼心狗肺,哭著說是自己跌的,讓警察放他出來。
從他們的身上,我看到了婚姻的絕望。
誰離了誰不能活,一個人過日子難道會死嗎?
非要把兩個人綁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宋清川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對男人這麼有成見,卻也不再追問。
他放軟了語氣:「是臣操之過急了,你不過十四歲,大可再玩上幾年。臣可以等,等到你回心轉意的那天。」
不是,他聽不懂人話嗎?
他為什麼非要老牛吃嫩草?
就因為我親了他嗎?
8
我揉了揉眉心,懶得跟他多費口舌。
男人,尤其是封建社會的男人,跟他是說不通的。
反正這件事算是暫時畫下一個句號。
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宋清川怎麼還是賊心不死。
他抱著我回宮的路上,心裡的OS沒有停過。
【夫人,你是一朵香香軟軟的棉花糖!】
【我只想當夫人的馬,就為了聽她一聲嫁。】
【都說清白是男人最好的嫁妝,我為了夫人守身如玉二十八年,能嫁給夫人是我最大的榮幸。】
……
這還是那個清冷自持、口蜜腹劍的丞相大人嗎!
我的思緒頓時亂了起來。
畢竟在掉進水池之前,我早已把他向我求過親的事拋之九霄雲外,滿心以為宋清川跟洛潯有一腿。
全然忘了他當初之所以搬進乾清宮,是因為不讓洛潯偷偷摸摸到我的宮裡睡覺。
我有些一言難盡。
那年的我不過十四歲,個子還不及他的胸膛。
妖嬈多姿的花魁他看不上,能看得上我這個黃毛丫頭?
他不會有戀童癖吧!
【夫人睡著的樣子真可愛,我偷親一下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親哪裡好呢?想親夫人的額頭、眼睛、鼻子、嘴巴、臉頰,夫人的全身上下我都想親一遍。】
【不,想親千千萬萬遍。】
噁心,實在噁心。
噁心到我突然睜開了雙眸。
宋清川的吻來不及撤回,直直親上我的唇角。
該說不說,他的唇又薄又軟,親起來讓人有些欲罷不能。
【啊啊啊!偷親夫人被發現了!】
【雖然但是,夫人沒有拒絕我!】
【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我錯了。
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若是我沒有非要上班,就不會被大卡車撞死。
若是我沒有被車撞死,就不會莫名其妙來到這裡。
若是我沒有來到這裡,就不會和宋清川扯上關係。
若是我沒有扯上關係,就不會聽見他的心聲。
轉瞬間,宋清川結束了這個意外的吻。
「抱歉,臣被石子絆了一下,不是故意輕薄殿下的。」
呵呵。
藉口都找得這麼爛。
我欲下來,他卻不放手。
「長公主從牆上掉落,難免磕著碰著。臣已喚了太醫到未央宮,殿下還是莫要下地,免得加重傷勢。」
他說得冠冕堂皇,但我的小腿確實隱隱作疼。
「那便有勞丞相了。」
「無妨。」
然而,我後悔了。
沒人告訴我,這條甬道在這個時辰能有這麼多宮人路過!
「給長公主和宋丞相請安。」
「長公主和宋丞相真是登對。」
「奴婢從未見過宋丞相這般溫柔過,長公主真真是御夫有道。」
這就是傳說中的社死嗎?
我的耳根悄悄染上紅暈,將臉埋進宋清川的懷中。
「噗通,噗通。」
一時間,不知是他的心跳聲還是我的心跳聲。
【夫人的臉好紅,她是不是害羞了?】
【話本子說,女子若是臉紅了,那便是愛慕那個讓她臉紅的男子。】
【也就是說,夫人她是喜歡我的!】
我不是,我沒有,我冤枉!
我跳進黃河都要洗不清了!
9
好不容易到了未央宮,我讓採薇扶著我進去。
「宋丞相,男女有別。本公主的寢宮,不是你一個外男能踏足的。」
宋清川置若罔聞:「幼時,公主從樹上摔下來,是臣抱著公主回的宮,也是臣哄著公主喝的藥,還是臣替公主上的藥。」
是嗎?
好像是的。
「況且,陛下已經答應為你我賜婚。公主在臣的心中,早已是臣的妻子。」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直球了?
說起情話來,一套一套的。
御醫說我只是扭到了腳,靜養兩天便會好。
宋清川點點頭,吩咐小廝去乾清宮把他的東西拿過來,他準備在未央宮小住兩日。
我甚是著急:「小傷罷了,丞相不必勞師動眾。」
他一臉認真。
「很多傷都是從小及大的,公主切莫掉以輕心。」
「臣學會一套按摩之法,能替公主緩解疼痛。」
「還有,公主不好奇臣和陛下之間,發生了什麼嗎?」
他若是在此住下,我怎麼挑燈夜戰、奮筆疾書?
《霸道丞相愛上我》的第七章我已經有頭緒了!
但,我不介意聽一聽第八章的故事。
我眨巴眨巴眼睛:「聽說,本宮只是聽說!有一日,乾清宮叫了三回水,這是怎麼回事?」
沒別的意思。
就是想問問誰是一鼓作氣、一往無前、一鳴驚人、一以貫之的那個。
然而,事實沒有那麼勁爆。
瀟湘館來了一批秀色可餐的小倌,相國千金楊樾問我要不要一起看看。
我跟她約好的,不嫁人、不生子,好姐妹一生一起走。
就連死後,墳墓都要挨在一起。
我想著洛潯的十六歲生辰已是迫在眉睫,便給自己挑兩個合眼緣的面首備著。
也正是那天,微服出宮的洛潯遇到埋伏。
宋清川替他擋下一道冷箭,因著箭上有毒,他從密道被送回了乾清宮。
他告誡洛潯不要伸張此事,派了暗衛全城搜捕,但至今未曾找到刺客的下落。
崇華宮的溫泉有療傷之效,洛潯偷偷帶著他泡了幾天,傷口已經癒合得七七八八。
我以為洛潯在強迫他,其實只是在上藥。
我之所以不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那晚我喝多了,索性在瀟湘館歇下的。
隔天,宋清川又是全乎地上朝,我又是一心記掛著我的白面郎君,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慘白。
但是,京城已經太平許久了,怎麼會突然出現刺客。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