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花開完整後續

2025-07-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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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發上的三個人已經站起身,看清他們臉的瞬間,我如墜冰窟。

那個頭髮花白的,名叫吳沙。

金三角最大販毒集團頭目。

另外兩個,我不太清楚,但能站在吳沙左右的,一定與販毒集團脫不了干係。

所以,馮宸騙了我。

他是毒販!

第14章 那你想要怎麼樣?

吳沙揮揮手,我便被保鏢抓了下來。

他摩挲著下巴,瞧了我半天后才笑著沖馮宸擠擠眼,「怪不得你藏了三年都不肯讓我們看一眼,原來是這麼美的一朵小嬌花。」

馮宸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一把將我扯進懷裡,「老大你別誤會,她犯了錯實在上不了台面我才——」

「哎,別這麼說。」

吳沙直接打斷他,一雙眼睛跟蛇信子似的在我身上轉,即使隔著距離,我也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叫菲菲是嗎?Chen是個不知情趣的,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愣住了。

吳沙年近五十,占領了昆康的地盤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連下屬的老婆都強占,現在竟然又打起了我的主意……

我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僵硬了,死死垂著頭,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如果馮宸答應的話,我就直接去死!

「這恐怕不行。」

馮宸淡漠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我的頭被抬起,嘴唇被柔軟的東西覆蓋,牙齒被撬開,口腔被更溫暖的唇舌占據。

那是一個極盡占有欲的吻。

我軟倒在馮宸懷中,聽見他笑著說,「老大您就別為難我了,這麼多年我好不容易尋摸到一個可心,您要是再給拐了去,我晚上睡覺都找不到人陪。」

吳沙輕笑了一聲,卻沒有挪開放在我身上的目光。

過了一會兒,馮宸咬牙道:「您剛說的事,我答應了。」

吳沙這才真正笑了出來,擺擺手無奈道:「算了,你這些年對我也還算有孝心,強扭的瓜到底不甜,我啊,還是回去找我新得的小嬌花暖暖心吧。」

吳沙帶著人走了。

客廳空了下來,我看見馮宸鬆了口氣。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被我先發制人一把推開,「你騙我!」

馮宸頓住了。

我眼眶酸得要命,但還是咬牙惡狠狠瞪著他,「你說你不是毒販,說的做正經生意,可剛才那個是大毒梟吳沙!你是他的下屬,你一直在替他做事!」

「葑菲……」

「你別叫我!」

我大吼著,眼淚鋪了滿臉,「你這個騙子!如果我早知道你跟毒梟有勾結,如果我早知道你也是刑台上的劊子手,我寧願當初死在路邊也不要被你救回來!」

「這是勐拉,是我的家!都是因為你們這些該死的毒販!」

「如果不是你們,我媽不會被輪姦,小歡姐不會被強迫賣淫,阿嬸不會迫於生計要把我賣掉,村子裡的那些人不會被折磨死!」

「這片土地應該長滿太陽花,而不是噁心的罌粟!美塞河和湄公河應該清澈見底,而不是現在這樣漂滿腐臭的屍體!」

那時的我,滿腦子只有被欺騙的憤怒,完全沒有注意到馮宸眼裡的憂傷與痛苦。

我的家被摧殘的同時,他出生的地方又何嘗沒經受毒品的侵害呢。

「那你想要怎麼樣?」

馮宸一步步逼近,手指著這棟偌大的別墅,嘲諷地看著我。

「我不販毒,你這三年養尊處優的生活怎麼維持?我不販毒,外頭那些人哪來的錢養家餬口?我不販毒,你他媽早就跟你那個倒霉的媽一樣被人害死了!」

「葑菲,我沒有錯。」

「是,毒品損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可這是願打願挨的事啊。我們從來沒有強迫任何人購買毒品,是他們自己貪慾不休,我們賺錢也建設了你的家鄉啊。」

第15章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相識三年,我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的人。

那張溫潤如玉的表皮下怎麼會藏著這樣惡毒的心?

滿嘴狡辯!

荒謬至極!

我猩紅著眼,盯著馮宸的臉一字一句道:「我的家,不歡迎你們這種畜生!」

馮宸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他沒有再企圖說服我,而是叫來保鏢將我捆起來關進了房間。

「放我出去!」

「你這個騙子!人渣!我寧願死也不要跟你繼續待在一起!」

「你有種就殺了我,不然等我出去了,哪怕有半點機會,我也一定會殺了你!」

我在房間裡大喊大叫,嗓子都嘶啞了,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天黑了又亮。

我不知道被關了多久。

馮宸沒有殺我,也沒有折磨我,瞧見我磨斷了繩子也沒有什麼反應,他只是不許我出去,派保鏢24小時守在我門口。

我瘦了很多,每天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獃,從一開始的恨不得殺之而後快,變成了無法抑制的痛苦與絕望。

因為我發現,哪怕恨透了馮宸,我好像也沒辦法殺了他。

他有槍,很警覺,身手不錯,有保鏢護著。

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教我讀書寫字,給了我三年公主似的生活。

我愛馮宸……

所以辦不到,也下不了手。

唯一的選擇,只有徹底離開他。

我開始吃飯,開始養精蓄銳,終於在一個月後的深夜找到了機會。

勐拉北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傳來激烈的交戰聲,馮宸兩天未歸,屋子裡只剩下守在我門外的兩個保鏢。

這天還下了大雨,雨聲交雜著外面的槍聲。

他們根本沒有聽到我翻窗戶,順著排水管爬下去的動靜。

我逃了。

因為擔心被壞人盯上,還特意絞斷頭髮,換上了男裝,可即使是這樣,還是出事了。

當時我實在走投無路了,前有槍戰的混亂,後有保鏢的追趕,我便跟著一個買菜時聊過幾句的大嬸回了家。

可剛進門就被人從後面捂住嘴迷暈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昏暗的地下室,牆上擺滿了調教用的情趣用品。

我的心猛然一沉。

這是專門用來調教那些被騙被搶或者被賣來的女人,逼迫他們賣淫的!

流浪的四年我不知多少次躲過這樣的危險,現在不過被馮宸嬌養了三年,竟然連最基本的警覺都沒有了。

人販子像檢查驢一樣捏著我的臉左看右看,又讓人把我按在地上扒衣服。

「啊!」

「不要碰我!」

我尖叫著,拚命掙扎,臉在地上摩擦出道道血痕。

大嬸急忙走過來勸,「哎呀,還檢查什麼,這妮子我知道,Chen養了三年多呢,乾淨得很,身上也沒有針口,好不容易弄到手,可千萬別破相了。」

我紅著眼望向那個肥胖的女人。

腦海里不可控制地想到馮宸說的那些話。

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面的人,都已經被毒品完全侵蝕了,惡劣的環境滋生出販毒、人口及器官買賣、代孕、賣淫等黑暗產業,滋養著無數麻木的人。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呵。

馮宸說得竟然沒錯……

第16章 先生是臥底?

我在地下室被關了三天,因為性子倔挨了不少打。

好在,因為大嬸的一句Chen家養的,他們想著賣個好價,並沒有侵犯我。

第四天,我被強行梳洗打扮,蒙上眼,換上薄如蟬紗的衣服,帶進了頂層的包廂。

馮宸的威懾力不算小,但也沒有到足以震懾這些人的地步,他們不敢公開拍賣我,便提前聯繫了幾位顧主叫價。

身嬌體嫩的處女,又長得還算可以。

應該是個高價吧?

畢竟大嬸狂喜的笑聲我在地下室都能聽見……

我被灌了催情藥,躺在床上等著買家進來,滾燙的熱浪從身體裡頭往外散,指尖刺破皮肉才勉強保持清醒。

他們卸了我的下巴,我連咬舌自己都做不到。

有人推門進來,坐到我的床邊。

我掙扎著想往裡躲,卻聽那人冷冷開口道:「後悔了嗎?」

是馮宸。

下一刻,眼睛上的黑布被摘下,馮宸清冷而熟悉的臉湧入我的視線。

「我告訴過你,外面很亂,不要一個人出去,你不聽!如果不是我找老大的關係買下你,葑菲,你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嗎?」

我閉上眼,不想聽。

「好,很好!」

馮宸氣極反笑,「以前倒是沒發現,你這麼有骨氣,這麼清高,不願意花我賣毒品的錢,所以現在出賣自己的身體了是嗎?」

我猛地睜開眼,死死盯著他。

我說不出話來,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表達我的憤怒。

大概也是覺得這樣挺沒意思,馮宸沒再說話,將我下巴復位後,又強行喂我吃完藥,將我就著反捆雙手的姿勢打橫抱了起來。

「去哪裡?」

「回家!」

我的逃跑失敗了,並且再一次,被更加嚴密地囚禁了起來。

整個別墅四周都裝上了紅外探測系統,門全部換了新鎖,窗戶也被裝了鋼條,保鏢24小時跟在我身後。

馮宸應該是瘋了。

我在家裡拚命鬧,極盡一切詞彙咒罵他,甚至企圖撞牆,都以失敗告終。

後來,馮宸親自將我的左手銬在床頭。

我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只倔強地用猩紅的雙眼瞪著他,眼淚一串串往下流。

馮宸坐在床邊看了我許久,最後在我眉心輕輕吻了一下。

「我不會讓你出事。」

「葑菲,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明白什麼?

在被囚禁的半年裡,我始終想不明白。

只要馮宸在家,就會過來看我,偶爾帶我去樓下曬曬太陽,跟我說兩句有趣的話。

但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極端的愛和恨,以及被軟禁的壓抑讓我變得消沉,抑鬱,到後來連話都懶得說,只愣愣地看著天空和白雲。

那天馮宸陪了我很久,直到天黑了才將我抱上床。

「對不起。」

他在我耳邊輕聲說著,起身時又補充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很快就會結束了。」

我當時並不明白所謂的結束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馮宸要去哪裡。

直到一個月後,有一個戴著眼鏡的青年男人找上家門。

「我叫林桉,來自雲滇,是07的接頭人。」

「07?」

我愣愣重複。

「是,07,緬名馮宸,五年前安插進金三角昆康勢力集團的臥底。」

砰!

我手裡的茶杯猛然砸到地上。

那一瞬間,好像連心跳和呼吸都停了,我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先生是臥底,是,是他們口中的條子?」

第17章 這一刻也才明白背後的意義

我從沒想過真相是這樣,也無法接受真相是這樣。

林桉挑揀著跟我說了一些,等我全部理解才沉重道:「是這樣的,我這趟來,是希望由你出頭,去跟政府軍交涉,把馮宸接出來。」

林桉的語氣很是無奈,「其實早在兩年前我們就想過將你納入計劃,可是07不願意,他一直想周全地送你離開,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

「但是吳沙的勢力發展太快,他光是打入販毒集團內部就已經很艱難,始終沒有找到機會送你走,只能把你困在家裡。」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明明是最熱的夏天,卻仿佛落入冰窟。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重現,那些傷害、爭執、關心、懇求……到最後全都化作那天夜裡,馮宸離開前憂傷的臉。

「很快就會結束了。」

他曾那樣說過。

而我到這一刻也才明白背後的意義。

林桉不能停留太長的時間,來的目的也很明確。

一個月前,撣邦政府軍聯合泰軍方對勐拉幾個比較大的販毒窩點進行圍剿,吳沙損失不小,隨後又組織勢力反撲。

整個北緬陷入了長達二十天的混亂中。

後來,馮宸為了徹底博取吳沙的信任,也為了將情報傳遞出去,主動背下罪名,被政府軍抓走,至今未歸。

林桉說完時,我的心都開始絞著疼。

撣邦與別的地方不同,有絕對的黑,但沒有絕對的白。

吳沙行事狠辣,為了擴張勢力得罪了不少人,這些年窩在勐拉不離開也是因為仇家太多,不敢輕易露面。

即使是政府軍,也被安插了不少毒販的人……

「馮宸手裡有吳沙想要的東西,我希望你能以馮宸情人的身份去跟他談判,讓他儘早將馮宸接出來,形勢變化太快,我怕出意外。」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林桉仔細交代了接下來的安排,並將一個U盤放到我手上。

「後面的事就交給你了。」

我很忐忑。

尤其是孤身進入吳沙的地盤時,那種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恐懼讓我渾身都在顫抖,但這也恰好時他想看到的。

誰不會害怕金三角最大的毒梟呢?

「我,我想求您幫忙救先生出來,作為回報,我會送上您想要的東西。」

我結結巴巴地開口。

吳沙將我拉到他腿上,粗糲的手指鑽進我的裙底,「Chen真是好福氣,有你這樣死心塌地的小美人跟著。」

我不敢掙扎,小聲又堅定道:「我,我生是先生的人,死是先生的鬼,無論他去哪裡,無論他出了什麼事,都不會背叛他。」

吳沙危險地眯起眼睛,「你在威脅我?」

我渾身一震,連忙哀求道:「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希望肚子裡的孩子能在父親的陪伴下長大。」

吳沙的動作頓住了。

良久,他收回在我身上作怪的手,輕聲嘆息道:「Chen確實好福氣,做我們這一行的……算了,把東西給我,過幾天他會回家的。」

吳沙離開了。

我終於鬆了口氣,緊緊按住狂跳的心口。

可能是缺德事干太多,可能是被毒品弄爛了底子,吳沙的小老婆能組一個足球隊,愣是沒有一個能順利生下孩子。

唯一一個兒子,六歲還因為溺水而死亡。

金三角,乃至整個東南亞都非常注重子嗣,吳沙坐擁無窮財富,卻生不齣兒子,不知道被多少同行戳脊梁骨。

我實在沒辦法,只能編造出懷孕的謊言,從他的心結下手。

好在,成功了。

第18章 是比我曾想像過得所有都偉大的人

馮宸是在三天後被人送回來的。

他受了很重的傷,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是被吳沙的人抬進屋子的。

我當時就落了淚,撲上去緊緊抱住他。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錯怪了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出事嗎?以後別這樣了,如果你再有什麼意外,我跟寶寶可怎麼辦!」

吳沙的下屬在,我不敢說太多。

馮宸虛弱地說不出話來,只是專注地瞧著我,用交握的手捏了捏我的指尖。

他是在讓我放心。

吳沙應該對U盤裡的內容很滿意,特意請了醫生給馮宸治療,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才將他的傷口全部處理完。

等送走了人,確定沒留下任何監聽設備後,我才關上門,脫力地坐倒在床邊。

「葑菲……」

馮宸輕喚我的名字。

我的眼淚瞬間控制不住了。

關於他的身份,我有太多話想說,可千言萬語最後全都化作一聲哀傷的「先生」。

馮宸輕輕笑了起來。

「是我出於私心,不想讓你走,也是我出於私心,不讓他們聯繫你。」

「葑菲,等我好了,就送你離開,去雲滇,那是我的家鄉,沒有毒品和戰亂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不去!」

我緊緊攥住他的手,「大老闆已經知道我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能送我走,我也不會走,我要留下來,就算幫不上忙,也要留下來。」

「葑菲啊……」

馮宸無奈地嘆氣,他還想再勸勸我,可因為實在太虛弱,話說一半就昏睡了過去。

我坐在床邊,看了他整整一夜。

明明劫後餘生的是馮宸,我覺得自己像是死過一次。

真好,馮宸不是毒販,是比我曾想像過得所有都偉大的人。

可隨之而來的,是止不住的悲哀。

究竟要有多大的毅力,多堅定的決心才能冒著生命危險來到異國,日夜遊走在刀尖上,在眼睜睜看著一代代前輩為同一個目標犧牲後,還能頭也不回地走上相同的路。

馮宸受了太多的苦,連昏迷都不安穩。

我不敢亂叫醫生,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藥,琢磨了好久之後,乾脆躺到他身邊,學著在罌粟田裡見到的那些嬸嬸安撫孩子那樣,將他攬進懷裡,隔著被子輕輕在他背後拍著。

還是有點用的。

馮宸安靜了下來,甚至開始說起夢話。

我聽了半天才懂。

「媽媽。」

馮宸在叫媽媽,而後突然從夢中驚醒。

我愣了一下。

也許是黑夜讓人變得膽大,我沒有想到現在這種相擁而眠的姿勢有多親密,而是好奇地問道:「先生,你也沒有媽媽嗎?」

馮宸沉默了片刻。

直到我以為他再次睡著時,才聽見耳邊傳來低低的話語。

「馮宸是我被孤兒院收養前的名字。」

「我出生在雲南的一個小村子裡,那時國內的毒品打擊力度還沒有那麼大,八歲時,父親被邊境的黑吃黑混戰波及,死了。」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我媽一個人很難養活我,後來迫於生計去賣淫,本來想著等我長大一下能幹活了就收手,卻被設計染上毒品,不到兩年就死了。」

「後來我就被福利院收養了,高三那年因為付不起學費入伍當兵,後來考進了公大,之後遇到機會,就去金三角做了臥底。」

第19章 唯一的辦法,就是「流產」

後面的事,馮宸三兩句就帶過了。

我卻是知道其中的兇險的。

如果不是心裡有過不去的坎,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誰會放著好好的和平日子不過,來到這片腐爛的土地上揮灑熱血呢?

我心疼得要命,忍不住又將他抱緊了些。

「先生,讓我幫你好不好?」

馮宸沒有回答。

我們在接下來長達一個月的心照不宣中為了這件事無聲對峙著。

馮宸依然經常不在家,徹底博得吳沙的信任後,他要做的事變得更多,也更兇險,好幾次回來都帶著傷。

與之前不同的是,他不用再想方設法瞞著我,甚至有些時候還需要我的遮掩。

那天馮宸代表吳沙跟墨西哥來的客戶進行一樁毒品交易。

這種場合,交易的除了錢,還有色。

恰好我跟中文班的同學在酒吧聚餐,因為實在不放心,就借著上廁所上樓去找馮宸。

當時真的很兇險。

馮宸跟接頭人傳遞消息時,被毒販的人發現。

「喂,你在幹什麼?」

「我?」

馮宸瞬間變了表情,不著痕跡地將線索塞進袖口,而後將旁邊接頭的女人拉進懷裡,「看到箇舊相識,聊幾句。」

馬仔眯起眼,「我看不是舊相識,是老相好吧。」

馮宸給了他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好了,我們老闆時間緊,等著簽合同,趕緊處理完你的女人,跟我回去。」

「行,我這就讓她走。」

馮宸說著,就要推開懷中的女人,卻見馬仔話鋒一轉,「為了保險起見,你們兩個還是要搜身,畢竟我們老闆做的是大生意,容不得一點閃失。」

氣氛有些僵硬。

我躲在拐角,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其實以馮宸這麼多年的經驗,處理這種危機不算難,但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借著這個機會解決。

於是,在馬仔走近馮宸之前,我猛地沖了出去。

「你背著我在幹什麼!」

我大吼著,衝上去對著馮宸的臉就是一巴掌,緊接著狠狠推開那個女人,「你這個賤人,大庭廣眾之下竟然敢勾引我的男人!」

所有人都驚呆了。

馮宸捂著臉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但這還沒有結束。

我像個潑婦一樣,衝上去對著他又打又罵,拽著他的領口,一邊哭嚎一邊往樓梯口那拖。

「你這個騙子!」

「明明答應我以後不會再跟任何女人曖昧,現在這又算什麼?」

「那個女人是誰?你在外面還有多少女人?」

「人渣!畜生!我跟你多少年了?孩子都懷了!怪不得你一直哄著我死活不肯跟我結婚,原來是捨不得外面的賤蹄子!」

馮宸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嫌惡地想要掙開我的手,糾纏間我飛速拿走了他袖口藏著的微型竊聽紐扣。

「你!」

「推我……」

我用中文無聲說道。

馮宸猶豫而震驚,最後狠狠一咬牙將我往後推去。

我尖叫著捂住嘴,在順勢往樓梯上倒的同時,將紐扣塞進了嘴裡。

吳沙眼裡容不了沙子,且不說我和馮宸根本沒有親密過,就算我們現在開始造人,月份也沒辦法對上。

唯一的辦法,就是「流產」。

第20章 終於要結束了

我的「孩子」沒了,不僅在大庭廣眾打了馮宸,回到家還不得消停。

我躺在床上為「小產」休養,馮宸應付完吳沙親切的問候後,一臉無奈地看向我,「這下好了,現在整個金三角都知道,我家住了只母老虎,我還是個受虐狂,就喜歡這樣的。」

我哈哈大笑,指著那枚被我藏在舌底成功帶出來的紐扣,得意地問道:「現在可以接受我留下來了嗎?不過我反正也是不可能丟下你一個人的。」

馮宸搖搖頭。

「算了,留就留吧,畢竟這裡才是你的家。」

「還有一件事,」我猶豫道:「我想學醫,不是那種特別深的學,盡我所能,從最基礎的急救知識開始學。」

馮宸定定地看著我,「為什麼?」

「萬一,萬一哪天你又受了什麼傷,萬一醫生沒辦法及時過來,至少我不用干著急,不用只是無助地看著你痛苦。」

房間裡安靜了許久。

我們四目相對,馮宸倏然傾身在我唇上碰了一下。

「好,我答應你。」

馮宸說道。

那是他給我的第二個吻。

從那天開始,馮宸再也沒有提過送我離開,我們的關係也沒有再進一步。

我開始更系統地學中文,學英語,學醫。

馮宸會帶我出席一些必要的場合,並將部分需要我配合的事交過來。

他用兩年時間布下一張巨大的網,幾次涉險傳遞消息,沉重打擊了以吳沙為代表的販毒勢力集團。

但與此同時,金三角毒梟的布控也越來越嚴,對臥底的排查已經到了寧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地步。

半年前的那次大清掃,甚至連湄公河的水都被染紅了。

越是深入了解馮宸在做的事,我的心提得越高,這幾乎是一條死路,二十年來,活著回去的臥底不到20%。

那天深夜,馮宸風塵僕僕趕到家,我剛打開房門就被撲了個滿懷。

「終於要結束了。」

馮宸開心地說道,「雲滇打算聯合東南亞五國開展邊境掃毒專項行動,我們已經基本摸清了吳沙最大的制毒工廠位置,他最重要的幾條向國內輸送毒品的道路也已經開展布控。」

「葑菲,再過不久我就可以帶你回我的家鄉了。」

馮宸說這些的時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我應該是高興的,可不知怎麼的,心裡總是漫著一股揮散不去的悲涼與恐慌。

而一個星期後的那場大戰,也印證了這些。

馮宸消失了。

一併消失的,還有中彈落入懸崖的吳沙。

林桉帶著人在整個北緬和金三角地區進行了數十遍的地毯式搜索,都沒有找到馮宸。

我的天塌了。

「這裡並不安全,毒販殘餘勢力尚未根除,你先跟我回雲滇好嗎?」

「馮宸知道很多東西,那些人不會輕易殺他,國家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只要有一點希望,我們都會繼續找下去,我們一起回去,等他回來好嗎?」

林桉不住地勸慰。

雖然他也知道,這樣的話沒有什麼意義。

我最終跟他去了雲滇,不僅是因為勐拉太危險,也是因為我身份過於敏感,需要回去接受問話,有太多的事需要我交代清楚。

第21章 我依然如第一次遇見時那樣愛你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那片被腐爛的土地。

馮宸的家鄉真的很美。

一如他所言,這裡沒有戰亂,沒有毒品,沒有黑暗裡布滿土地的臭蟲,連空氣都是溫暖乾淨的。

從飛機上落地的那一刻,我險些熱淚盈眶。

六年的陪伴,最後卻是我獨自一人先來到了他的家。

長達兩個月的問話之後,我終於交代完所有事,被安置在了雲滇的一家招待所里。

林桉偶爾會過來看看,替我添置些缺少的東西,只是每每問起馮宸的下落時,總是會肉眼可見的變沉重。

「沒有。」

「目前還沒有任何下落。」

林桉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回答。

我到底不如馮宸意志堅定,不過幾次聽到這樣的結果後,就已經開始繃不住,整宿整宿的失眠,偶爾睡著了,夢裡也全都是他被人嚴刑拷打的場面。

到後來,我已經不敢睡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年,正當已經恍惚到,開始懷疑馮宸和勐拉的那幾年生活是否真實存在的時候,林桉沖了進來。

「找到了!」

他大聲喊道,「阿宸回來了!」

砰!

我踉蹌起身,又腿軟倒在地上,林桉連忙過來將我扶起,「你別太著急,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心口又是一滯。

等到看見醫院落地玻璃前,坐在輪椅上,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背影時,心臟已經疼得死去活來。

馮宸癱瘓了。

掃毒專項小組抵達勐拉之前,他臥底的身份就曝光了。

當時吳沙將計就計,利用馮宸從戰場上逃走,隨後躲在緬南的一個小村子裡,對他進行了長達半年的非人折磨。

從前那樣意氣風發的男人,現在卻乾瘦得像個小老頭,雙腿的骨頭被一寸寸打碎,身上被劃了一刀又一刀。

他們甚至還用高純度的毒品對他進行精神控制。

我幾乎是爬到他腳下的。

眼淚不停地往外流,我顫抖著,想去碰一碰他的手,卻見馮宸瑟縮著往後躲,甚至偏開了頭,極輕地說道:「別看。」

我用力擦掉眼淚,探頭望去,瞬間渾身僵硬。

馮宸的臉上多了一道疤。

從左邊額頭,橫亘著,穿過鼻樑,直抵右臉。

它像一道利刃,將他整張臉分成了兩部分。

那模樣,醜陋而駭人。

「丑。」

馮宸更用力地偏開口。

我一下哭出了聲,撲上去緊緊抱著他,用盡一切力量不住親吻著他的臉,他的疤痕。

「不醜。」

「先生在我心裡永遠是最好的。」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依然如第一次遇見時那樣愛你。」

這是我第一次將藏於心底的感情宣之於口。

馮宸的身體小幅度顫抖了一下。

他任由我抱著,卻依然是蜷縮抵抗的姿態,沒有再出聲,也沒有再看我。

我無措地望向林桉。

他眼裡滿是哀傷與不忍。

「阿宸他,生病了。」

「從耶城接回來時我們就發現了,他得了很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原本這在戰場上是很常見的,我們有一套專門的針對性治療。」

「但是馮宸,他的情況很複雜。」

第22章 那時的我實在太天真了

學醫兩載,我預料過很多種馮宸受傷的情形,針對性學了很多治療方法,但唯獨沒想到,會在心理上出問題。

馮宸的情況非常複雜。

童年時期父母的相繼離世給他造成了嚴重的打擊,即使後來考上公大,擁有了光明的未來,也始終無法忘記父親被毒販殺害,母親被毒品折磨致死的場景。

所以馮宸去了金三角。

他執念太深,本就容易出現心理問題,七年刀口舔血的臥底生活更讓他的精神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

七年。

他見過無數死亡,目睹,甚至親手送同為臥底的戰友走向死路。

他做了太多不得已的事,每一次跟毒販交涉都要死死忍住殺了他們的衝動。

血海深仇,他等了兩千多個日夜。

被吳沙帶走,又經受了長達半年的酷刑折磨。

其間具體發生了什麼,馮宸不肯說,誰也沒辦法知道……

「總而言之,他本身就有嚴重的焦慮和抑鬱傾向,為了完成任務一直在強行壓制,就像一條繃到極致的線,被高純度毒品進行物理刺激後,直接斷了。」

林桉說這些的時候,馮宸始終低頭坐在那裡,白著張臉,沒有任何反應。

怕刺激到他,我不敢再哭。

「先生,我們回家了,以後就都是好日子啦!」

「政府說會給我們一棟小房子,我特意挑了個帶院子的,到時候種滿你喜歡的太陽花,一定很好看。」

「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會一直陪在身邊。」

我用力抹掉眼淚,笑著,用最溫柔的聲音同他說話,只是說著說著,又帶了哭腔。

因為從始至終,馮宸都沒有一絲表情波動。

他就像一個木偶。

被風暴摧殘之後,連靈魂都被抽空。

但沒關係,只要人還在就有希望,雲滇有那麼多頂尖的醫生,治不好,還有上海,還有北京,反正我永遠不會離開他。

馮宸偽裝得很好。

雲滇特意請來首都的專家團隊對他進行心理干預,一個半月後,評估結果顯示良好,已經可以進行慣例的問話環節。

所有人都很高興。

但那時的我實在太天真了。

總想著活著就有盼頭,卻忘記了,當一個人已經完全喪失求生意志,將自己完全封閉在另一個世界後,是連上帝親臨都無法救贖的。

一個能在毒梟手下偽裝七年的頂級臥底,一個將血海深仇藏在心底近三年而不被察覺的人,想要騙沒有下過地的醫生,簡直輕而易舉。

馮宸的問話流程進展得很緩慢。

因為顧忌著他的身體狀況,也破例讓他晚上回家住。

我拿著小鏟子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一個個問馮宸,「我打算在這裡種太陽,那邊到時候挖個小池塘,養幾條金魚,再買一套桌椅,搭個棚子。」

「哦對,最好再種點葡萄,讓它順著架子往上爬,到時候我們就坐在下面嗑瓜子聊天,渴了就直接摘葡萄吃,一定很甜。」

「你喜歡狗嗎?林桉家裡就養了條狗,可乖了,到時候等一切都安定下來,我們也養一條吧,一定很有意思。」

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馮宸幾乎沒有回答,只是用專注而溫柔的眼神看著我。

他確實比從前好了不少,不會再刻意躲開臉上的疤,聽到有趣的還會抿出個淺淺的笑。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淡無波地過下去。

卻在半個月後的清晨,遭到晴天霹靂。

第23章 讓我以中國人的身份留在雲滇

馮宸自殺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進浴室的,因為知道我對血腥味敏感,還特意打開了水龍頭。

等發現時,已經沒有了呼吸。

救護車疾馳而來,又慌忙而去。

我跪在地上,握著他冰涼的手哭地撕心裂肺。

馮宸堅持不下去了。

二十多年的心理折磨,近八年的身體磨難,將他整個人都掏空了。

他撐著最後一口氣回來見我,交代完所有事情,陪我度過最後一段時間後,終於選擇了命定的那條路。

馮宸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只拜託林桉將一袋資料交給我。

「部里本來想給他申請二級英模,但他拒絕了。」

「阿宸用全部軍功做交換,請求部里給你全新的身份,讓你以中國人的身份留在雲滇。」

「他說希望你找個喜歡的人,好好過日子,好好活下去。」

我哭了太久,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只是顫抖著一頁頁翻馮宸留下的東西。

他將所有遺產留給我,給我安排了乾淨而優秀的家世,在他的設想里,我出生在雲南一個簡單但溫暖的家庭里。

父母給了我足夠的愛,給了我上華清的支持。

他們在我畢業那年離世,留下了不菲的財產,足以保我下半生衣食無憂。

「葑菲,阿宸說你只有名沒有姓,你的人生從來都是被選擇,被強迫的,所以這次,他拜託我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葑菲,你給自己選個姓吧,重新換一個名字也可以。」

我以為人到了極致,是流不出眼淚的。

我以為,眼淚是可以流乾的。

可當林桉說出這些話時,我還是泣不成聲。

就像五臟六腑都在被狠狠拉扯著,疼得我喘不上氣,雙眼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甚至一度讓我恍惚到,流的不是淚,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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