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飄下樓,搬動院子裡的盆栽擺成幾個字。
「還我命來」。
我又飄上天台,他們倆人還在狗咬狗。
我製造了點動靜吸引他們往下看去。
季雨萌順著聲響往樓下望去,頓時花容失色。
「新洲,你看樓下是不是擺了四個字?」
「還我命來!」
季雨萌害怕地直打哆嗦:「這是端木妍的鬼魂還是向舒禾的鬼魂?」
又聽見了端木妍的名字,她到底是誰呢?
傅新洲臉上陰鬱得像要滴出水來。
「管他誰的鬼魂!」
他眉頭擰成一團,趁季雨萌分神,一把將她推了下去,
隨即他四處張望,切換焦急的樣子大喊:「來人吶,我朋友不小心摔下去了!」
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他還有這樣一面,陰險狡詐,毒辣心狠。
演技純熟,仿佛以前給我看到的面孔都是他偽裝出來的。
在我生病時悉心喂我喝粥,沒有靈感時拉我出去採風,父母訓斥時護在我身前。
這些溫柔的傅新洲,都是假的。
天台只有三層樓高,季雨萌沒有性命之憂,但後腦勺著地,陷入昏迷。
他們站著的地方是監控死角,大家都以為她是失足摔下。
盆栽我擺回去了,沒留下痕跡。
傅新洲不用上班了,他公司以他業績墊底為由將他開除。
我本以為他會因此一蹶不振,結果他反而天天外出。
他給我掃墓,探望我爸媽,外人只當他思念我甚切。
要不是我知道他的真面目,我也會被騙。
但我摸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直到保險經紀上門,請他填資料,我才明白。
他竟偽造我的簽名,給我買了整整18份壽險,保額上千萬,受益人是他!
其心可誅!
我焦急地在家飄來飄去,得想辦法阻止他拿到這筆錢。
而傅新洲好整以暇地在客廳翻看我的相冊。
他突然開口:「舒禾,你就在我身邊,對嗎?」
我驚住了,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玻璃瓶,發出清脆聲響。
咦,這是什麼時候放在這兒的?
地上不起眼的角落都擺了一個高高尖尖的玻璃瓶。
我猛地抬眼,見傅新洲詭異一笑。
「好了,我知道答案了。」
他起身匆匆出門,我暫時鬆了一口氣。
太嚇人了,一定要抓緊想辦法。
傅新洲牽了一條黑狗回來,將它綁在書房門口。
他從廚房拿了把菜刀,陰森地笑。
「舒禾,是你一直糾纏不休,千萬別怪我!」
「舒禾,黃泉路淒涼,我送你一程!」
黑狗汪汪大叫,傅新洲置若罔聞。
他赤紅著眼,一刀割破黑狗的喉嚨,接了滿滿一盆血,在每一面牆上都灑了點。
黑狗的魂魄在空中浮現,我眼中含淚,順了順它光亮的皮毛,不忍地向它揮手。
去吧去吧,來世定要找個好主人。
它嗚咽了幾聲,朝著鬼差的方向跑去。
我還沒從傅新洲殘忍的手段中回過神來,就感覺渾身被包圍住一樣的窒息,漲紅著臉,熾熱難受,身體慢慢變得透明起來。
難道黑狗血真的有用?
我要被送回陰間了嗎?
突然,書房傳來響動,傅新洲小跑進去。
那金佛不知何故,從書架上跌落,摔成了兩半。
我猜想,是他污了神佛的眼睛,神佛不願再庇護他。
陰差陽錯,我身上的不適瞬間消失。
書房的禁錮也驟然打開,我打算飄進去一探究竟。
7
趁傅新洲睡著,我飄進書房,打開了他的電腦。
我終於知道季雨萌葬禮那天交給傅新洲的是什麼了。
是從車禍那輛車的行車記錄儀上拔下來的內存卡。
卡上記錄了當天車禍的場景。
往前推,還有季雨萌坐在我們車上,他們商量準備製造一場交通意外來謀害我。
傅新洲承諾,等拿到了巨額保險,就帶著季雨萌雙宿雙飛。
貨車司機是季雨萌找來的,剛出獄不久,嘴巴很牢,錢給了就躲到東南亞去了。
就算警方覺得蹊蹺,也抓不到人。
何況車禍是事實,傅新洲也受了傷。
但預謀犯罪的證據難道不是第一時間銷毀嗎?恐怕季雨萌也是這麼交待他的。
為什麼傅新洲還要存在電腦里?
電光火石間,我腦海中浮現一個人的名字,端木妍!
季雨萌兩次提起的名字,一定有什麼端倪,說不定和我的事故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我不知道她是誰,唯一知道的是,她和我一樣去世了。
如果這時候鬼差在就好了。
「你找我嗎?」
說曹操曹操就到,鬼差的身影在牆邊閃現。
我抖了個激靈,拍著胸脯說:「嚇了我一跳。」
他淡淡地說:「找我有什麼事嗎?」
「您能幫我找到端木妍的鬼魂嗎?」
他搖頭:「端木妍已經投胎轉世。」
我想了想,又說:
「那您能幫我個忙嗎,我想給我媽托個夢。」
「這個好辦,你隨我來。」
他領我飄到我爸媽的床前。
我媽在睡夢中依舊緊鎖眉頭,臉上還掛著淚痕。
她手上緊緊攥著我兒時的玩具。
我失聲痛哭起來,鬼差推了推我,神色異樣。
「先辦正事兒!」
鬼差伸出手指在空中畫圈,白色的圈越來越大,大到可以將我完全罩在裡面。
「有什麼話抓緊說,只有一分鐘。」
我擦了擦眼淚,擠出笑臉,將提前組織好的話說了出來。
「爸媽,我在下面過得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就是還缺個電腦,抽空可以給我燒一下,零食挺多了,不要再燒了,吃都吃不完……」
鬼差提醒:「還有15秒!」
我語速加快:「你們要小心傅新洲,他不是個好東西,謀害我騙保險錢,還有……」
「時間到!」白色的大圈像肥皂泡一樣破了個口,慢慢消失不見。
「這麼快?」我訕訕地飄向前,看著我媽閉著眼,眼珠子一直在來迴轉動。
「她能收到我說的話嗎?」
「已經收到了。」
鬼差冷不丁問:「你要電腦做什麼?」
我摸了摸腦袋:「想查點資料,對了,我收到電腦能連wifi嗎?」
他瞪大了雙眼,仿佛聞所未聞。
半晌嘆了口氣說:「你連吧,我幫你消除痕跡。」
「您真好!」我雀躍地搖了下他的胳膊,又意識到不禮貌,縮了回來。
「總覺得看您有些面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哪裡見過。」
鬼差冷哼一聲:「你搭訕的方式未免太落伍了。」
我飄在爸媽家沒有動。第二天一大早,我媽醒來,急切地和我爸說:「舒禾昨晚給我託夢了,她還記掛著寫作呢,喊我給她燒個電腦……」
我爸連忙起身:「那還等什麼,買電腦去,香燭店開門了吧。」
我媽拉住他:「丫頭還說讓我們小心傅新洲,說她就是被他害的,嗚嗚嗚……」
我媽哭了起來,我爸沉著臉,怒氣騰騰。
「我一直就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我們買完電腦燒給丫頭就去找他!」
8
爸媽出門後,我飄回了和傅新洲的家。
他們辦事效率真高,電腦我上午就收到了,立馬連上家裡的wifi。
打開搜尋引擎,輸入「端木妍」三個字。
我想,這個名字重名的應該不多。
映入眼帘第一條新聞是關於端木妍的簡介。
她25歲時就創立了一家公司,成為年輕的CEO,公司生意很好。
她在28歲時結婚,29歲時意外去世。
新聞上放著端木妍的結婚照,秀麗婉約,笑容甜甜。
我定睛一看,新郎竟是傅新洲啊!
可新聞上寫她老公不是叫這個名字啊,難道傅新洲的名字都是假的?
端木妍的婚禮照片,我一眼認出了季雨萌的側臉,看來他們早就認識。
端木妍死於飲酒過度,暴斃身亡。她的遺產全由她丈夫繼承。
在她去世後,公司被她丈夫賣給了對家,獲利不菲。
難怪傅新洲業績平平,薪水微薄,卻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買得起新房向我求婚。
他對我說父母意外去世,他繼承了家裡的遺產,又不想和一些富二代一樣坐吃山空,於是找了份踏實的工作。
原來他是拿著端木妍的血汗錢,包裝自己,來尋找他下一個獵物。
我渾身汗毛豎起,端木妍真的是飲酒過度,暴斃身亡嗎?
季雨萌說傅新洲算計端木妍,是不是端木妍也是被他害的?
我心中疑惑萬千。
趁著傅新洲不在家,我飄到書房,打開電腦,想再找些證據出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在E盤深處找到了一組文件夾。
文件夾的名字有,端木妍,向舒禾,以及季雨萌。
前兩個是他騙成功的女孩。
打開端木妍的文件夾,裡面又分成了好幾個文件夾,分別命名為:獵物出現,獵物上鉤,獵物馴化,獵物死亡。
以我名字命名的文件夾里也是一樣的分類。
每一個子文件夾里都是一沓照片,或是一段音頻視頻。
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不肯銷毀密謀的證據。
因為他有集郵心理啊,我和端木妍都是他成功的作品。
至於季雨萌,恐怕傅新洲也是在騙她。
他應該早就知道季雨萌的婚姻狀況,就等她繼承老頭的遺產,接著痛下殺手。
醫院那一出不過是他欲擒故縱,然而推她下樓也是一時衝動。
我翻看了文件夾里所有的內容,端木妍果然是被他害死。
他換了端木妍的心臟病藥,又哄她多多飲酒,最後出了意外。
這時,我聽到門口有爭吵聲,好像是我爸媽來了,急忙飄了出去。
原來是我爸媽在門口撞見了傅新洲和他的保險經紀。
我爸媽生氣極了,直接攪黃了他們的簽字。
「我女兒車禍不是意外,是有人謀害,你們可要查清楚,那麼大筆錢不要隨隨便便被人騙了!」
傅新洲拉著我爸媽怎麼解釋都沒用,突然他面色猙獰,大吼一聲:「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