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錯刺殺對象後完整後續

2025-07-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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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余毫無眼力見兒,繼續喋喋不休:「可有什麼想吃的?」

肚子當真有些餓了。

我思索一番。

一切已真相大白,我自然是要離開侯府。只是冤枉了他,須得有所表示。

不如請他大吃一頓。

「去京城最貴的酒樓。」

14

裴余大約吃慣了山珍海味,菜肴琳琅滿目,他卻不怎麼動筷,只是不停地替我夾菜。

我吃了個半飽,便同他道別。

「等我回去收拾好東西,便要離開了。」

他動作一頓,菜掉回盤中,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你想始亂終棄?」



「你胡言亂語什麼。」

「你睡了我,又要拋棄我,不是始亂終棄是什麼?」

「昨夜是個誤會。」

「怎麼是誤會?!那藥是不是你親手喂我的?」

「……是。」

「昨夜在床上,你可有主動過?!」

「……有。」

完了,我好像被訛上了。

我試圖和他分辯:

「若真要論起來,此事女子更為吃虧些,我不找你負責,你也不要……」

他立刻打斷:「我自然要負責!」

眼瞅著說不通,我便閉了嘴。

反正我要走,沒人能攔得住。

他直勾勾盯著我,大約是看懂了我的意思,氣氛便僵持下來。

半晌,他敗下陣來,無奈道:

「你要去哪裡?離開京城?」

「不是。」

來京城雖說時日不短,可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侯府,並未辦成什麼事。

我準備多留一段時間。

裴余眼睛一亮。

「既然你不離開,是否需要住處?」

這純純是廢話。

我又不是風餐露宿的野人。

「那何不繼續留在侯府?衣食住行一應俱全,絕不會委屈了你,我也不會幹涉你任何。」

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

但我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裴余那點兒小九九。

無非是我們有了那樣的關係,他暫時不舍放我離開。

「還是不了。」我拒絕。

裴余咬牙撂了筷,瞪了我許久,突然一下子背過身去,冷笑道:

「好啊,既然說什麼都無用,那你就走吧。」

我起了身。

「反正你武功高強我留不住你。罷了,男子的清白本就一文不值,你走吧,我就當昨夜是被豬拱了。」

我腳步頓住。

「雖然你冤枉了我,還下藥占了我清清白白的身子,雖然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可你不願負責,我也拿你毫無辦法。」

我嘴角抽搐,坐了回去。

「你說話怎麼如此陰陽怪氣?!」

裴余輕哼:「豈敢。女俠行俠仗義為民除害,行得正坐得端,乃是品行高潔之人,在下佩服還來不及。」

……

「好了,我留下還不成嗎?」

我敗下陣來,妥協道:

「至多三個月,我就離開。」

「成交。」

裴余飛快轉過身來,鬱氣一掃而空,眉開眼笑。

15

是夜,月圓如盤。

我打開房門,卻見裴余站在門外,抬著手,似乎正要敲門。

瞧見我身上的夜行衣,裴余眉頭蹙了一瞬。

「要出去?」

「嗯。」

我越過他往外走。

手腕卻被攥住。

「能不能明日再去?」我提醒他,「裴余,你說過的,不會幹涉我。」

攥住我手腕的手緊了緊,復又鬆開。

裴余嗓音低沉:「好,那你小心。」

我便徑直出了府。

只是不知為何,總覺得今夜的裴余似乎有心事,瞧上去心情不大好。

算了,等回來再問他。

天色大亮時,我方疲憊地回來。

正脫下滿是血污的衣裳,準備舒舒服服補個覺,就聽見院中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

「大哥,昨日中秋,母親親手做了許多月餅給我,我實在吃不下這許多,便給大哥送一些過來,請大哥不要嫌棄。」

昨日竟是中秋。

怪不得裴余攔我。

昨夜路過前院,見飯廳中裴懷瑾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笑聲不斷,當時還未放在心上。

那麼當時的裴余,心裡在想什麼呢?

半推開窗,便見裴懷瑾和裴余相對站在院門處。

這個角度看不見裴余神色,只聽聲音十分冷漠。

「你大可不必到我這來炫耀,免得叫人噁心。」

裴懷瑾神色不變,仍然含著笑意。

「大哥不喜歡,我帶回去就是了。」

「還有一事,母親讓我轉告大哥。三日後皇后娘娘設宴未央宮,你我都得到場,請大哥早做準備。」

「不去。」裴余拒絕得乾脆。

裴懷瑾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並不意外。

「如此,那就請大哥親自向母親說明。」

說罷,便離開了。

裴余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合上窗,我心情有些複雜。

昨夜是去城郊處理了一夥兒攔路搶劫的盜匪。

倒也不是非昨夜去做不可,只是我向來不喜歡拖延,便去了。

可一想到中秋團圓之日,裴余被父母親人排擠在外,我亦沒給他好臉色,留他孤零零一個人,便總覺得心中愧疚。

我思索片刻,去了小廚房。

「張大娘,您會做月餅嗎?」

……

我是個殺手,且在廚藝一道實在無甚天分。

耗時數個時辰,從日光晴好到夜幕四合,我終於勉強做出了一盤賣相殘忍的月餅。

大小不一,薄厚不均,有些地方還破了皮,漏出裡面的夾餡兒。

我嘗了口,味道倒是尚可。

我提著食盒去找裴余。

是晚飯時間,他卻沒有用飯,憑窗遠眺,活像塊兒望妻石。

我將食盒放下,叫他名字。

「為什麼不吃飯?」

他心不在焉,都沒發覺我進屋。

直到我出聲,他才如夢初醒,朝我走過來。

不回答我的問題,卻拉著我,先將我上下左右前後都仔細打量一遍,方才放了心似的,笑道:

「沒受傷便好,我很擔心你。」

我心尖兒一顫,升起些難言的情緒。

這樣的關心,我從未感受過。

從前,我每次任務歸來,師父只是問我任務成功與否,是否有紕漏。

我是否受傷,傷重與否,他從未關懷過。

壓下心中酸澀,我打開食盒,道:

「你嘗嘗好不好吃。」

裴余看了一眼,立刻明白:

「你親手做的?」

我嗯了一聲,不自覺有些緊張。

他卻沒急著吃,而是將我按坐下來,十分不高興的樣子。

「你早晨回來,我本想去看你,卻被裴懷瑾耽誤了。後來你房中無聲,我以為你睡了,便沒去打擾你,誰知你竟偷跑去做這個。」

「下次不許如此。你奔波勞累一夜,該好好休息,這些事交給下人也是一樣的。」

我知道他只是嘴硬。

怎能一樣呢?

月餅是一樣的月餅,意義卻大不相同。

否則,在得知母親親手做了月餅,卻盡數給了弟弟之後,也不會整日不肯吃飯了。

「快嘗嘗。」

我拿起一塊,遞到他唇邊。

裴余輕咬了一口,揚眉。

「很甜。」

「啊?」

裴余不喜甜食,我便只放了極少的糖,口味該十分清淡才是。

見我不解,裴余悶笑。

隨即俯身,迅速在我唇上親了一口,嘆道:

「更甜了。」

……

我滿臉黑線。

裴余狀似不覺,又得寸進尺來摟我的腰,被我閃身躲過。

手落了空,裴余撇唇,十分不爽。

我不理會他,想起一事,問:

「皇后設宴,你為什麼不去?」

「皇后膝下有一女,封為昌平公主,正值妙齡。而此次邀請對象皆為京城權貴世家的年輕子弟。我已名花有主,自然不去。」

話說得明白。

此次便是皇后為公主挑選夫婿。

我沉吟起來。

裴余已到娶妻之齡,卻並無人家相看,想來是受名聲所累。

若能得公主青睞,則不止有了位金尊玉貴的好夫人,世子之位更是囊中之物,再無人可撼動。

我虧欠於他,若能在臨走前幫他娶得良妻,便算是彌補了。

想到此處,便故意道:

「說起來,我踏遍四海,還從未去過皇宮呢。不過皇家重地,怕是此生也無緣了,倒是一件憾事。」

裴余聽出我弦外之音,卻並不上鉤。

「不去。」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我一咬牙,主動坐進裴余懷中,攬住他的脖子,央求道:

「好裴余,你就帶我去漲漲見識吧。公主身份尊貴,想來眼界極高,你又被裴懷瑾給敗壞了名聲,公主未必就會看上你呢。」

裴余身子瞬間緊繃起來,卻並不抱我,喉結滾了滾,眸光緊鎖著我,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就是不去。」

我啞口無言,仍是不死心。

可任憑我說干嘴皮子,裴余硬是不為所動。

我沒了辦法,就想起身,卻被他箍住腰身。

他嗓音有些啞:「小五,我渴。」

我翻了個白眼,不理他。

他卻有辦法,拖著聲音道:

「入宮一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我馬上將茶盞捧到他面前,狗腿道:「少爺請喝茶。」

裴余不接,氣定神閒地瞧著我。

眸光在茶盞上落了落,又移到我的唇。

目光赤裸,毫不遮掩。

……

明明我一心為了他好,眼下卻要受他掣肘。

我沒好氣地仰頭灌一口茶水,然後低頭,狠狠撞上他的唇。

燭影搖晃,滿室旖旎。

一吻結束,我的嘴巴腫痛。

裴余呼吸微促,在我急切的目光下,一句話擊碎我的期待。

「凡外男入宮,皆不可帶丫鬟侍從。」

……也就是說,即便他同意入宮,也只能自己進去?!

以他的性子,恐怕不會接近公主小意討好,甚至會有意避之。

若沒我在旁伺機襄助,十有八九會無功而返。

我火冒三丈,氣得一掌拍碎了桌子。

裴余呆若木雞,咽了咽口水,乾笑著後退:

「別衝動……咱們有話好好說……你不能謀殺親夫……」

我冷笑連連,又一腳踹爛房門,怒氣沖沖地離開。

我怕再留在這裡,會忍不住一拳捶死他。

16

我思來想去,想到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由我替裴余入宮。

我的易容術天下無雙,必然不會被人發覺。

入宮當日,我一劑迷藥將裴余放倒,換上他的衣裳,鑽進了馬車。

我有意避開裴懷瑾。

容貌易仿,身量卻難。

裴余身材比我高大許多,我內里套了好幾件衣裳,又在鞋裡塞了幾雙厚厚的鞋墊,才讓差距削減了些。

旁人或許不會注意,可裴懷瑾與他一母同胞,不好糊弄。

皇宮內院,富麗堂皇。

我與裴懷瑾相對而坐,中間隔著數丈距離。

許是心虛,總覺得他看我的目光中帶著懷疑與審視。

正好皇后與公主未到,我便起了身,去室外暫避。

拐進假山群中,卻與一女子迎面撞上。

「大膽!你——恩公?!」

嬌喝聲響起,卻又戛然而止。

面前的女子容顏姣好,衣著華貴,發間珠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瞧著,還有點兒眼熟。

她叫我什麼來著?

見我面露茫然,女子哎呀一聲,忙不迭提醒:

「你不認得我了嗎?是我,那日我在仙女湖落水,是你救了我。」

我恍然間想起來,那日所救男子的確身形嬌小,又男女莫辨。

觀她出行陣仗,便知她身份必定不一般。

再加上如今身在未央宮。

我心中有了猜測。

拱手朝她笑道:

「那日情急,竟不知姑娘是女兒身,冒犯了姑娘,實在抱歉。」

她擺擺手,毫不在意道:

「說這些做什麼,要不是你,我早就沒命了。」

「還未問你是哪家的公子?」

「在下平陽侯府,裴余。」

她微微一愣,繼而道:

「果然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那些有關恩公的傳聞,想來都是假的。」

我搖頭苦笑,故意道:

「真也好,假也罷,只看人們願不願意相信罷了。」

「只是今日實在湊巧。若非我陪弟弟入宮,也不會有緣再見到你。」

她果然好奇:

「今日京城世家子弟都是受邀前來,怎麼恩公卻說是陪同弟弟?」

我負手而立,抬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面露憂愁。

「我豈敢肖想公主?公主金尊玉貴,非世子不可相配。我此番進宮,不過是陪弟弟走個過場。」

她秀眉蹙起,道:

「我朝歷來立嫡立長,世子之位本該是你生來就有,怎會落到你弟弟頭上?」

我卻住了口,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低垂下頭去,笑意苦澀。

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果然自己腦補許多,氣憤道:

「規矩乃是太祖皇帝定下,不是他們說改就改的,你且放心,此事我自會跟父皇去說!」

我流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

「……公主殿下?」

昌平公主揚起頭,十分驕傲。

「正是!」

17

我與昌平公主一同入殿,空氣都安靜下來。

裴懷瑾眸光深深,唇角緊抿,死死盯著我。

我佯裝不知,神色自得地入座。

皇后也甚是吃驚。

公主已經撲進她懷裡,同她耳語著什麼。

皇后便向我看過來,笑意溫和。

宴後,皇后單獨將我留下。

「裴大公子,你於容兒有救命之恩,本宮心懷感激。此事本宮也會稟於陛下,世子之位,你且放心。」

我自然要裝腔作勢一番。

「娘娘請勿掛懷,人命關天,任誰都不會冷眼旁觀,裴余絕不敢以此事邀功。」

皇后的笑容更滿意了。

「容兒,母后將他指給你做駙馬,你可願意?」

我在心中瘋狂點頭。

可昌平卻脖子一梗,嗔叫道:

「母后!都同您說了多少回,兒臣不想嫁人,不想要駙馬!裴余救了我,咱們自然應當感恩,可是也不用非讓兒臣以身相許吧。」

皇后點點她的額頭,無奈道:

「你這孩子,沒半點兒女兒家的樣子,不想嫁人,卻成天念叨著要行走江湖,活像個皮猴子。」

昌平搖著皇后的胳膊撒嬌。

「母后,您金口玉言,世子的事,您可一定要說到做到。至於別的,兒臣就不勞母后費心了。」

「若您非要兒臣嫁人,那兒臣就只好隨便找個寺廟當尼姑去!」

皇后對這個女兒向來是疼愛至極的。

話已至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先應了她。

18

回到府中,裴余已經醒來。

藥效未散,他軟綿綿躺在榻上,十分幽怨。

「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麼。小五,你若非要替我亂點鴛鴦譜,我就——」

「你就怎樣?」

「我就——揮刀自宮!」

他大約是氣急了:「你個沒良心的,把我吃干抹凈,還要把我送給別人!是不是我讓你得到的太輕易,所以你就不珍惜!」

這話說的,活像我是個提上褲子就不認的負心漢。

我給自己倒了杯茶,淡定道:

「放心吧,公主沒看上你,你的清白保住了。」

「真的?」他狐疑。

我便將事情始末同他說了。

「這麼巧?」裴余不可置信。

可第二日,聖旨便下發到了侯府。

闔府上下跪在廳前接旨。

聲音尖細的老公公宣讀完聖旨,親自將裴余給攙扶起來,笑道:

「世子爺,您快些請起吧。您可是公主的大恩人,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記著您的好,以後您呀,可是前途無量咯。」

侯夫人僵著臉給公公送了紅封,又將人客客氣氣送出去。

然後,一巴掌摑到裴余臉上,怒道:

「跪下!」

裴余被打得偏過臉去,語氣冰涼:

「兒子不知錯在哪裡,為何要跪。」

侯夫人氣得臉色漲紅。

「世子之位是你弟弟的!你怎敢搶去!還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平陽侯也沉著臉,面上是明晃晃的失望。

裴余嗤笑:「若母親有異議,大可到陛下面前申辯,求陛下收回成命。」

「你!」

侯夫人手指抖得不成樣,半晌,跌坐回椅子上,淚聲道:

「冤孽呀!你害死你一個弟弟還不夠,還要搶你另一個弟弟的東西!你還是個人嗎!」

裴懷瑾立在旁邊,面沉如水,連人設都難以再維持了。

「大哥往日醉心玩樂,懷瑾竟然真的認為大哥對世子之位毫無念想,卻不想大哥是扮豬吃虎。」

侯夫人連忙拉住裴懷瑾的手輕生安撫,等轉過臉來,又是好一副疾言厲色。

「你馬上進宮去求陛下,就說你無才無德,自願放棄世子之位,將世子讓給你弟弟。」

裴余面無表情:「世子本就該是我,我為何要讓?」

「你還敢頂嘴!」

侯夫人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蹭得起身,怒喝:

「來人!給我傳家法!我今天就打死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兒臂粗的藤條帶著破空風聲朝裴余身上揮去。

裴余卻不閃不避,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就定定地站在那。

只是通紅的眼眶卻泄漏了他此時心緒。

大約,是難過到極點了吧。

我趕來時,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我怒火中燒,劈手奪了藤條,將她推出老遠。

心肝脾肺皆被氣得生疼,可到底顧著她是裴余的親娘,沒真的下手。

我咬著牙:「裴余,我能揍他們嗎?」

如我所料,裴余輕輕搖頭。

「他們畢竟是我的父母長輩,不可。」

我拳頭捏得噼啪響,下一刻,卻聽見裴余的聲音:

「父母不可以,但弟弟可以。」

我便將視線轉向裴懷瑾。

他後退半步,十分警惕。

「你想做什麼?這裡是侯府,容不得你放——」

一記左勾拳將他的話打碎。

再一記右勾拳正中他小腹。

兩拳下去,他便捂著肚子倒地不起,狼狽地痙攣。

哪還有半點平日裡清風霽月的樣子。

這樣的文弱書生,若我真的下死手,他恐怕連我一招都接不了。

心愛的兒子被打,平陽侯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他是習武之人,一招擒拿手虎虎生風地向我襲來,被我輕易化解。

我一掌推出,便將他推到了數米之外。

他駭然地看著我,卻不再上前。

19

侯夫人那一巴掌力道極大,裴余的嘴角都見了血。

回到西苑,我替他上藥,忍不住抱怨道:

「她打你你就不知道躲嗎?哪有你這樣傻站著挨打的。」

「若不是安福來找我通風報信,只怕你就被她打死了!」

裴余想笑,卻牽動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恨我。」

我不明白。

都是親生的兒子,為何他們兄弟二人的待遇卻天差地別?

待裴懷瑾如珠似寶,對待裴余,卻活像是什麼仇人。

「其實,我本該有個雙胎弟弟。」

他的聲音悠遠,陷入回憶。

「母親生我時,胎大難產,我和母親九死一生活了下來,可未出世的弟弟卻窒息而死。」

「父親母親期待了許久的好事成雙,就這樣被我毀掉。他們認為是我害死了弟弟,將弟弟去世的痛苦全部加諸在我身上。」

「直到裴懷瑾出生,他們認為是死去的弟弟又重新投胎回來了。因此,他們對他極盡寵愛,想方設法的彌補。而我,天生便虧欠弟弟,所以就該處處讓著他、低他一頭。」

「就連世子之位,也要我彌補給他。」

我靜靜地聽著,只覺荒謬至極。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父母?

不但偏心,還為自己找了這冠冕堂皇的藉口,將一切罪責都推到無辜的裴余身上。

我不知該怎麼安慰他,便只能拍著他的背,輕聲道:

「一切都會好的,你如今已是世子了,誰也搶不走。」

裴余將頭埋進我頸間,有溫熱濕意落在我肩頭。

20

那日之後,侯府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中。

但我卻直覺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裴懷瑾處心積慮,敗壞裴余的名聲,圖的就是世子之位。

如今一切成空,我不相信他會就此放棄。

某夜,我於睡夢中聽見屋頂有細微聲響,瞬間清醒過來。

那聲響一路向東,分明是衝著裴余而去。

我翻身下床,抽出劍,悄聲出了門。

裴余窗外屋檐倒吊著一道人影,正試圖破窗而入。

見我出現在院中,一驚,便改換目標沖我而來。

雙方都不想驚動旁人,未動兵刃,只徒手比劃。

數招之後,我心中一沉。

此人身法招數皆與我師出同門,正是我在浮屠門的小師妹,劍心。

她亦認出了我,怔愣過後收了手,笑道:

「五師姐,竟然是你。」

我心中複雜,不知該說什麼,只道:

「有我在此,你傷不了他,回去吧。」

「這是自然。」劍心神色未變,「只是門規師姐應當清楚。」

我自然清楚。

浮屠門,江湖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門中高手如雲,令人聞風喪膽。

付萬金可殺一人。

只要接單,那便是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此次劍心任務失敗,下次師父必然會派出更多、更厲害的殺手前來,直至裴余身死。

更甚至,師父會親自出手。

屆時,無人能保他。

「師姐,你當年屠殺同門,叛出組織,被師父下令追殺了三年卻仍然活蹦亂跳,師妹當真佩服。」

「只是不知那裡面是你什麼人,你竟不惜暴露身份也要護著他。」

「與你無關。」我冷下臉。

劍心笑容依舊:「自然與我無關。只是我好心奉勸師姐一句,如今你的行蹤已經暴露,還是早些逃命為好,否則他日追兵將至,師姐恐有性命之憂。」

說罷,劍心飛身掠上屋頂,很快便消失不見。

我心亂如麻。

如劍心所言,我應該馬上離開侯府,遠走天涯。

可我走了,裴余該當如何?

他必死無疑。

我於心中一遍遍問自己,為他留下,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嗎?

我們二人雖有肌膚之親,可那實屬意外。

我欠他的,也已用世子之位還他。

我們之間,好像已然扯平。

可不知為何,想到他會死,想到他會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

我竟覺得有些不能承受。

晨光熹微,我才驚覺已在窗邊枯坐半夜。

心中有了決定。

我收拾好包袱,去見了裴余,告訴他,我要離開。

裴余奪了我的包袱,不肯答應。

「明明說好三個月,眼下還未過半,你怎能說話不算數!」

我將昨夜之事和盤托出,冷冷道:

「裴余,我與你不過露水情緣,你當真以為我會將你放在心上?眼下裴懷瑾已經買兇殺你,我也因此暴露,若我不走,便是陪你一起死。」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願意陪你赴死?」

裴余愣愣聽著,突然間變了態度。

他將包袱攤開放到桌子上,又翻箱倒櫃起來。

我不知他搞什麼名堂。

他卻又大聲叫了安福進來。

「安福,你去,去帳房取銀票來,能取多少取多少,快!」

最終,數萬兩銀票整整齊齊疊在我的包袱里。

我目瞪口呆:「你……」

裴余將包袱重新掛回我肩上,笑了。

「逃命嘛,自然少不了銀子的。你快些出發,莫要耽誤時辰了。」

說著,竟還輕輕推了我一把。

我不可置信。

「裴余,你是不是傻了?我的意思是,我要扔下你,獨自逃命去了。」

「我知道,我聽得懂的。」

他仍舊在笑,可眼睛卻逐漸紅起來。

「小五,你大約是不信,可我還是想再強調一回。」

「我喜歡你,真心實意的喜歡。」

「只要你好,我怎麼樣都成。」

我心中升起滔天巨浪,震得我手軟腳軟,竟然快要站立不住。

裴余,你這個天大的傻子。

我強忍住淚意,扯出抹嘲諷的笑,將銀票取出來,盡數扔回他腳下,道:

「怎麼,苦肉計嗎?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心軟,好留下來保護你?裴余,你未免把我想得太蠢。」

無視他的解釋,我轉身便走。

踏出房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裴余沒有來追。

21

我潛入皇宮一趟,然後快馬加鞭,一路向南。

兩天兩夜,日夜不休地趕路。

終於在第三日落日前,來到月霞山腳。

月霞山,便是浮屠門的大本營。

浮屠門成立之初,第一任門主曾立下規矩:

門主之位,能者居之。擊殺門主者,可取而代之。

現任門主,正是我的師父,天下第一高手,玉浮生。

我此番前來,便是要殺了他。

若成功,我和裴余性命無虞。

若不成……

我和裴余大約真的要做一對亡命鴛鴦了。

我其實並無把握。

我的武功不足師父三成。

貿然挑戰,無異於以卵擊石。

我在山下休整一日,然後,徑直上了山。

一路暢通無阻。

所到之處,門徒對我視而不見,顯然是早知我要來。

大師兄抱劍等在半山腰,見了我,便先行轉身。

「快些吧,師父在等你。」

時隔三年,我再一次見到師父這張令人生畏的臉。

並不是說他長得丑。

相反,師父年逾三十但保養得當,模樣十分年輕俊美。

只是他手段之冷酷殘忍,叫人不寒而慄。

我到時,他一襲白衣坐在小几前,正在煮茶。

見了我,笑意清淺。

「小五,過來,嘗嘗為師的手藝。」

他總是這樣,言笑晏晏間奪人性命,叫人防不勝防。

我依言坐下,卻沒有喝茶。

師父搖了搖頭,有些無奈道:

「怎麼,怕師父下毒?」

我不語。

「你是為師最寵愛的徒兒,為師如何捨得?」

像是要證明給我看,他自顧自飲了一口,將空杯推到我面前。

「師父。」

這二字我已許久未曾叫過,猛然出口,只覺生澀。

「我今日來,想求你放過裴余。」

雖明知不可能,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果然,師父挑眉,像聽到什麼笑話。

「傻徒兒,浮屠門的規矩,不死不休。果然是離家太久,連這個都忘了。」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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