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錯刺殺對象後完整後續

2025-07-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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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沒有感情的殺手。

聽聞京都城有個混世魔王,仗著家世為非作歹,乃是大名鼎鼎的京都一害。

秉持著為民除害的原則。

我接近他,取信於他,並計劃做掉他。

後來,我讓他選一種死法。

誰知,他竟抱著我滾到床上,笑:

「非要死的話……精盡人亡,如何?」

好好好。

我四十米大砍刀呢!給我拿來!!!

1

我初入京都城,便聽聞了不少有關裴余的事。

傳聞,這位平陽侯府的大公子生性放浪,色膽包天,整日裡乾的都是強搶民女的勾當。

僅上個月,他便搶了十餘人。

其中不乏有夫之婦。

她們的相公叫嚷著要報官,他便命人將夫妻二人一同綁了,並笑言:

「三人同行,樂趣更甚,妙哉!」

一言以蔽之,便是此人豬狗不如,天理難容。

作為一名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的殺手,裴余理所應當的成為了我下一個行動對象。

捉賊須得見贓。

我跟蹤他數日,想要找到那些女子被藏匿在了何處,卻一無所獲。

想來是他極為謹慎,將地方選在了隱蔽之處。

我便只好採取迂迴戰術。

我改頭換面,扮作被惡霸欺侮的良家少女,當街攔下了裴余的馬。

「公子救命!」

我淚水漣漣,跌坐在地,緊緊攥住他袍角。

馬背上的少年俊秀異常,眉眼傲然,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不過半秒,便逕自移開。

「滾。」

只一個字,擲地有聲,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

惡霸被悉數嚇退。

我劫後餘生,踉蹌著起了身向他道謝,聲音婉轉動聽到了極點:

「公子大恩小女子無以為——」

馬兒嘶鳴一聲跑動起來,與我擦身而過時,險些將我帶倒。

我站在原地,風中凌亂。

……竟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了。

夜晚,我復盤此次行動。

攤在桌上的人皮面具膚白貌美、嬌俏可人,裴余卻視而不見。

莫非,這不是他喜歡的款?

是了。

他所搶去的女子中,嫁為人婦者居多,想來是喜歡成熟風韻。

次日,我搖身一變,又成了當壚賣酒的婀娜美婦。

裴余打馬而過時,我便「不小心」將一桶泔水潑了他滿頭滿臉。

「呀!」

我佯裝驚慌,上前想要摻他下馬。

「公子,快隨奴家進屋去,家裡有奴家夫君換洗的衣裳。」

動作間,又「不經意」流瀉出胸前風光。

豐滿,雪白。

眼瞅著他的視線落到我胸前。

我心中暗喜。

這次,我就不信你不上鉤。

可誰知,下一秒,他便狠狠打落我的手,怒喝一聲「滾」後——

馬蹄聲再度響起,直至遠去。

那架勢,活像我是什麼污了他眼睛的髒東西。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兩個滾字,便概括了我和他短短的兩次見面。

我看著手背上通紅的巴掌印,終於宣告色誘裴余、釣魚執法的計劃失敗。

此路不通,我便改路。

當日,我背著包袱去了牙行。

第三日,我便由人牙子領著,堂而皇之進了平陽侯府的大門。

2

我和一溜兒少女站在庭院內,個個低眉順眼,任由侯府的管家挑揀。

「這個不行,瘦得跟竹竿兒似的,風一吹就能倒,能幹什麼活計?」

「這個不行,胖似豬玀,那不是礙主子們的眼嗎?」

……

「行了,剩下這些便都留下吧。」

如此,我便成功混入侯府,成了裴余院中的一名粗使丫頭。

我的計劃很簡單。

接近裴余,取信於他,獲知藏匿地點,然後審判他、做掉他。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我在西苑蹉跎半月,卻連去裴余跟前兒混個眼熟的機會都沒有。

大多數時候,我都是被安排做劈柴、燒火這樣的粗活兒。

而柴房、廚房卻是裴余永遠不會踏臨的地界兒。

這日,我躲在牆根下偷懶,聽到院門處傳來爭吵。

其中一道女聲陌生而尖細:

「咱們二公子不過是想借大公子的雲硯一用,怎的大公子竟如此小氣,連親弟弟也不肯借用嗎?」

另一道聲音是裴余的貼身小廝,安福。

「借?你們東苑借了我們西苑的東西有哪回是還的?不過是說得好聽!更別說大公子眼下不在府里,借不借不是你我說了算的,冬枝姑娘還是請回吧!」

名喚冬枝的姑娘嬌笑一聲,不肯輕易作罷。

「別說大公子不在,便是在,這雲硯,我也是一定要帶走的。若大公子回來不快,自可到侯爺夫人面前告狀去!」

「你!」安福氣得跳腳:「你這分明就是拿準了侯爺和夫人會偏幫二公子!」

「好你個安福!竟敢妄議主子!當心我回去稟了侯爺,將你痛打一頓逐出府去!」

冬枝立馬揪住安福的小辮子。

安福吃了虧,再加上嘴笨不善爭辯,急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扒在牆頭上,饒有興致地吃著瓜。

眼瞅著冬枝就要帶人硬闖,我不經意抬眼,卻看到遠處一道湖藍身影正穿過小花園,由遠及近。

裴余回來了。

我心思電轉,明白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於是,在冬枝闖入西苑,正要往書房方向去時。

我從斜刺里衝出來,手裡抄著根燒火棍兒就往她身上打去!

「你不許過去!這是少爺的書房!」

我攻其不備,冬枝狠挨了好幾下方才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讓人將我制住。

雙拳難敵四手,我被兩個小廝押著,受了冬枝好幾記耳光。

「你個賤丫頭,竟敢打我!信不信我打死你!」

雙頰火辣辣的痛,我卻恍若未覺,仍倔強喊著: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准你拿少爺的東西!這是西苑,輪不到你們放肆!」

冬枝火冒三丈,四下里找了找,撿回燒火棍,就要再往我身上招呼。

我嚇得閉上眼睛,卻不肯低頭半分。

在心中默數。

一,

二,

三。

「住手!」

裴余的聲音響起。

救星到來,安福立刻衝上去告狀。

我睜開眼睛,就見裴余站在三步之外。

鋒利的眉眼微眯著,不見動怒,甚至有些散漫似的。

「安福,爺平時怎麼教你的?被狗咬了該怎麼辦?」

有人撐腰,安福的腰板兒挺得直直的,大聲回答:

「那就把狗抓起來,剝皮抽筋,燉了下酒吃!」

裴余笑了。

「那還不趕緊抄傢伙?」

安福摩拳擦掌,早已躍躍欲試。

聞言,立刻喊了人,將冬枝幾人圍了起來。

眼下有裴余坐鎮,冬枝再囂張跋扈,也只是個丫鬟,怎麼敢跟主子正面硬剛?

再加上西苑的下人們個個面色不善,手上都操著傢伙,冬枝咽了咽口水,怕了。

她扔了燒火棍兒,朝裴余規規矩矩行了禮,賠笑道:

「大公子萬福,此事是個誤會。奴婢不過是來替二公子向您討借東西,若您不願割愛,奴婢回稟二公子一聲就是了,何至於鬧到這般。」

她小心觀察裴余神情,朝手下人打了個手勢,試探著朝門外走。

裴余表情未變,仿佛默許。

冬枝鬆了口氣,眼瞅著就要與裴余擦肩而過,刻薄和不屑便又回到了她臉上。

只是下一秒,她便痛呼一聲,狼狽地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裴余面上儘是漫不經心的笑意,仿佛剛剛突然出腳之人不是他似的。

他撣了撣袍角塵土,邁步朝里走,隨口吩咐:

「安福,關門,莫要再讓狗闖進來。」

經過我面前時,他腳步稍頓,扔下一句:

「你,跟上。」

3

一小瓶青瓷藥膏扔進我懷裡。

裴余懶洋洋倚在美人榻上,饒有興致打量著我。

「你倒是個護主的,叫什麼?」

我老實回答:「奴婢小五。」

「小五。」他低聲重複一遍,又問,「若不是我回來,冬枝真就把你打死了,不怕?」

我用力搖頭。

「不怕,小五是少爺的人,自然該護著少爺,護著少爺的東西。」

這回答令他滿意。

裴余不再說話,闔目養神,只嘴角噙著抹笑。

我便自顧自對鏡上藥。

那死丫頭下手倒狠,幾巴掌下去,我的雙頰高高腫起,嘴角都見了血。

冰涼膏體上臉,疼意慢慢消散。

剛抹好,房門被叩響,門外是安福略帶猶豫的聲音:

「少爺……」

裴余睜眼,利落地翻身下榻。

「走吧。」

我茫然:「去哪?」

「上公堂。」

我一頭霧水。

裴余長腿闊步走在前面,我和安福並肩跟在後面。

安福忿忿不平,同我低聲說道:

「東苑也太過分了!分明是他們無理找茬在先,現在卻倒打一耙,告到了侯爺和夫人面前,侯爺此時叫少爺過去,必是要興師問罪了。」

「也太偏心了些!」

我默默聽著,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平陽侯府有兩位公子。

大公子裴余驕奢淫逸,聲名狼藉,是京都城赫赫有名的浪蕩子。

而二公子裴懷瑾,人如其名,懷瑾握瑜。

不但有逸群之才,仙人之姿,更有濟弱扶傾之心。

三年前,永州大旱,大批難民湧入京城。

年僅十四的裴懷瑾變賣私產,廣設粥棚,搭建避難所,救人無數。

而裴余在做什麼呢?

流連煙花之地,一擲千金,只為搏美人一笑。

多麼慘烈的對比。

如此逆子,若我是平陽侯,只怕早已打死了事,何至於留此禍害到今日。

僅是偏心,也太便宜他。

4

清輝堂內,平陽侯與夫人高坐首位。

下首坐著的年輕男子眉目疏朗,神色平寧,一派溫文儒雅,想來便是二公子,裴懷瑾。

「你這混帳,還不跪下!」

平陽侯怒喝一聲,震耳欲聾。

安福被嚇得一激靈,跪得十分迅速。

同為下人,我便也無奈照做。

偏生裴余站得筆直,神色自如。

「兒子無錯,為何要跪?還請父親明示。」

侯夫人冷哼一聲。

「瑾兒不過想借你一方硯台,你便打了他的丫鬟,如此行徑,豈非是在打你弟弟的臉面?」

裴余扯起唇角,仿佛聽到笑話。

「隨便一個丫鬟,便能代表弟弟的臉面,那弟弟院裡奴僕何止數十,莫非個個都高貴似主子?既如此,我這大公子不當也罷,賣身為奴也是一樣的。」

「孽障!」

平陽侯氣得摔了茶盞。

碎瓷飛濺,在裴餘額角割出一道傷口。

他卻仿佛未覺,任由鮮血流下,眸中儘是嘲弄。

又到了我表忠心的時刻。

我膝行一步,擋在裴余身前,開口道:

「侯爺明鑑,冬枝硬闖少爺書房,奴婢一時心急,這才出手傷人。此事乃奴婢一人所為,與少爺毫無關係,還請侯爺莫要遷怒少爺。」

「好!你倒是敢作敢當!」

平陽侯怒火高漲,用力一拍桌。

「來人,將這個賤婢拖下去,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我蹙起眉頭。

我與冬枝算是互毆,彼此都沒受重傷,我以為至多挨上幾板子,此事便算過了。

皮外傷換裴余的信任,再划算不過的買賣。

卻不想平陽侯偏心到如此地步,連帶著裴余的丫鬟也格外命賤,說打死便要打死。

我腦中思索對策。

若此時出手,則前功盡棄。

坐以待斃?那更無可能。

頭腦風暴時,已有家丁逼近。

眼看事無轉機,我正欲暴起,那家丁卻痛呼一聲,被裴餘一腳踹出老遠。

裴余直直凝視著上座的平陽侯,一字一句,十分平靜。

「父親,冬枝闖入我的院子搶東西,我的丫鬟英勇護主,您不獎便算了,竟要打死,這是什麼道理?」

「您對我這個兒子視若不見,難道也不許別人對兒子好嗎?」

「若是如此,您大可以遣散我院裡的人,兒子孤家寡人一個,倒也自在。」

他說這話時嘴角慣噙著的笑意隱去,面色冷淡。

平陽侯嘴唇翕合數回,卻半晌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只得下意識望向侯夫人。

侯夫人捏了捏帕子,道:

「那你也不該縱容丫鬟動手!」

裴余嗤笑:

「母親說得對。雖然安福早已多番言語阻攔無果,雖然冬枝帶人橫衝直撞地硬闖,但小五動手也是錯的。」

「她應當雙膝跪地,涕淚橫流求冬枝高抬貴手,若是還不夠,我便也一同跪下,如此才算是上策,也算全了弟弟的臉面。」

這話陰陽怪氣極了。

既強調了此事錯全在冬枝,又暗諷了侯夫人剛才之語。

一句話,將氣氛再次點燃。

無形的硝煙中,幾聲悶咳不合時宜地響起。

是從始至終未發一言的裴懷瑾。

5

他起了身,走到侯夫人面前,溫聲道:

「母親,雲硯珍貴罕有,大哥不舍割愛也是人之常情。此事是兒子思慮不周。至於冬枝她們,想來是其中有什麼誤會……下人們之間拌嘴慪氣也是常有的事,母親實在不必為此大動干戈。」

他又朝著裴余鄭重行了一禮。

「大哥,此事錯全在我,懷瑾在此給大哥賠不是了。只是母親近來身子不好,大夫叮囑切勿動氣,還請大哥小事化了,讓母親能安心休養。」

我蹙眉聽著,只覺他這話越聽越不對味兒。

說的倒像是裴余非要揪著不放、大動干戈一般。

東苑挑起的爭端,被他一句話輕描淡寫帶過。

無辜的丫鬟即將枉死,他亦未置一詞。

看來這位裴二公子,並不如傳聞中的那般溫良。

侯夫人欣慰地握住小兒子的手。

「你這孩子,也太孝順了些。此事若不是冬枝告到我跟前來,只怕你還瞞著不說,白白受了這委屈。」

「好了好了,看在瑾兒說情的面子上,我便不再追究。」

裴余立於原地,注視著眼前的一番母慈子孝。

最終,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回到西苑,裴余便將自己關進了臥房。

安福在門外急得團團轉。

「少爺額上的傷口還未處理,也不知深不深,這可如何是好?!」

我握著掃把經過時,被他一把拉住。

「小五,你去,進去幫少爺上藥。」

「我?」我不解,「你為什麼不去?」

安福低聲解釋:

「每每少爺在侯爺夫人那受了委屈,都會將自己關起來,任誰敲門也不開,最長的一次,少爺三日未出,水米未進。我也是沒辦法了,才叫你去試試。」

「可我還要掃地。」

我舉起掃把。

安福「哎呀」一聲,奪過掃把。

「我替你掃,你快去呀!」

我便接過藥膏,敲響了裴余的房門。

我自然有我的盤算。

裴余剛剛受到不公對待,還是來自於親爹娘的,只怕此刻正心如刀絞,脆弱難當。

我若能在此時小意寬慰幾句,他必定大為感動。

這麼想著,我輕喚幾聲。

「少爺,小五來替您上藥了。」

「少爺?」

敲門許久,不見回應。

扭頭去看,安福躲在轉角處,沖我投來鼓勵的眼神。

我思索片刻,抿唇,提氣。

然後,一腳踹開了房門。

跨進屋內時,裴余正仰面躺在床上,雙手枕於腦後,神情寡淡,不知在想什麼。

聽見巨響,便皺眉瞧了過來。

我面不改色走過去。

「少爺恕罪,奴婢從小體力活兒做慣了,是以力氣大了些。」

裴余沒說什麼,只是翻了個身,背對我。

「出去。」

我自然不肯。

「少爺,您應該上藥,不然落疤可不好。」

「我說了,出去。」

聲音已然慍怒。

方才我已觀察過他的傷口,不深,只是略長,此刻血已經止住。

若我再來晚些,恐怕都要自動癒合了,實在沒有上藥的必要。

可我自然不會這麼說。

「少爺,奴婢知道您心中冤屈,奴婢也替您不平。只是身體是自己的,您受了傷,不只安福擔心,奴婢也心疼不已。」

「今日之事都怪奴婢,是奴婢給少爺惹了麻煩,才害得少爺受傷……少爺不肯上藥,奴婢別無他法,只好長跪於此,祈求少爺原諒。」

說到後面,聲音已然染上哭腔。

我抽噎著,作勢便要跪下去。

「好了!」

裴余騰得坐起了身,一把攥住手腕將我拽起,態度不善。

「誰說怪你了?我上藥就是了。」

我破涕為笑,忙不迭取了濕帕子,替他擦去額角血污。

裴余盤腿坐著,任我作為,纖長的睫毛垂下,薄唇微抿,顯然還在不悅。

不得不說,裴余有副極好的皮囊。

身姿頎長,寬肩窄腰,長相更是一等一的出挑。

如此近距離下,他肌膚白皙,不見絲毫瑕疵。

女媧捏他時,一定十分認真。

塗抹完藥膏,我便俯身,朝那處輕柔地吹了吹。

「好了少爺。」

我退開一步。

裴余則全身僵滯一瞬,飛速抬頭,眸中儘是不可置信。

耳根微紅,仿佛,是在羞惱?

見我神色坦然,他躊躇片刻,方才道:

「此舉過於親密,下次莫要如此了。」

我自然點頭稱是。

方才不過是一時被美色所惑忘記分寸而已。

再說他採花無數,不知調戲過多少女子,竟也會感到害羞?

約莫是裝的。

月至中天,我悄無聲息潛入東苑,找到了冬枝住處。

此女甚是跋扈,又多嘴長舌,今日若換作是其他丫鬟,恐怕早已因她而死。

須得給她點苦頭。

6

次日,冬枝受傷的消息便傳遍侯府。

說是起夜時不慎從台階上滾落,摔斷了條腿,眼下裴懷瑾正請了大夫替她診治。

彼時我正在柴房苦哈哈地劈柴。

安福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劈手就奪了我的斧頭。

「小五,你有福啦!少爺讓你去房裡伺候,這種粗活兒以後你就不用再乾了。」

「你命真好,少爺身邊從無婢女貼身伺候,你可是第一個!」

去向裴余謝恩時,他正在用早飯。

我十分殷勤地替他盛粥。

「少爺,您受了傷,該吃些清淡的。」

動作間,有白色粉末從我指尖落下。

飄入碗中,微不可查。

裴余毫無所覺。

飯後,裴余莫名開始流鼻血。

我一邊替他打了水來擦洗,一邊好心提醒:

「想來是天氣炎熱,少爺又是男子,火氣自然大了些,不如想個法子泄泄火。」

安福不解:「什麼法子?」

「……少爺自然曉得。」

裴余正用布巾擦臉,聞言動作一頓,眸光掃過來。

「哦?我並不曉得,你仔細說來。」

「……」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你還跟我玩什麼聊齋。

「與女子歡好。」

我索性將話說明白。

「你你你你你!」安福目瞪口呆,「你一個姑娘家,居然……居然……」

裴余顯然也甚是驚愕,神情複雜,難以言盡。

他薄唇幾番開合,最終,乾巴巴道:

「……你倒是不知羞。」

我四歲入行,十幾年乾的都是殺人見血的勾當,腦子裡想的只有怎麼殺人和怎麼不被人殺,羞恥心這等完全無用的東西,我自是沒有。

裴余最終採納了我的建議。

「明日辰時出發,小五,你多備些吃食。」

我不明白。

找女人哪有大清早去的?還得帶著吃的。

此番前去,裴余必定人贓俱獲,屆時我便會直接取他性命,是以吃食是沒必要帶了,毒藥暗器倒是帶了不少。

馬車行駛在顛簸山路上。

我掀開帘子看了眼。

沿途草木茂盛,偏僻無人,的確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悄然打量裴餘一眼。

他斜倚著金絲雲枕,姿態閒適,正閉目養神。

倒是看不出半點要白日宣淫的樣子。

果然是富貴窩裡出來的,慣會裝模作樣。

不多時,車轅外傳來安福的聲音:

「少爺,到了。」

我隨著裴餘下了車。

抬眼,然後懵了。

眼前山清水秀,鳥語花香。

清風徐來,使人心曠神怡,分外舒坦。

是個好地方。

卻不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少爺,我們這是?」

裴余伸個懶腰,聞言,莫名看我一眼。

「不是你說天氣炎熱需要泄火?此處涼爽,避暑正好。」

……

所以我後半句話是被你當成屁了嗎。

心好累。

有種八十歲留守老人挑了六十擔水,頂著大太陽去村頭澆菜苗,發現澆的是別人家的地的無力感。

大約是我的表情過於難看,裴餘一頓,語氣涼颼颼:

「怎麼,不高興?」

我艱難扯起嘴角。

「高興的,少爺。」

我實在不想跟他溝通,便是他說晚上有太陽我也認了。

「高興便好。」

裴餘興致很高,自顧自挑了塊兒臨水的陰涼地,吩咐安福支桌擺椅。

又回頭對我道:

「小五,將吃食都擺上來。」

……

我心底一虛。

該怎麼告訴他,吃食沒有,毒藥管飽。

我把話說得委婉:

「少爺,現成的吃食豈不無趣?就地取材,方有野趣。」

「所以?」

我擼起袖子,脫了繡鞋,將褲腿挽至膝蓋,便朝河邊走去。

「奴婢去抓魚,還請少爺讓安福撿些樹枝幹柴回來。」

人已入水,裴余卻沒有回應。

我疑惑回望:「少爺?」

晴好日光下,少年俊朗的面容陡然升起一抹紅,並迅速蔓延至耳根。

見我回頭,便略有幾分慌亂地轉過身去。

聲音也磕絆:

「知,知道了。」

我不解他為何這副模樣。

低頭去找魚,方才注意到自己半露在水面的兩截小腿。

白皙,細嫩。

這才恍然明白過來。

只是忍不住嗤笑。

他裝得倒像,表情管理的能力令實在人佩服。

抓魚於我實在簡單。

若不是不想暴露武功,我甚至都無需下水。

故意磨蹭一刻鐘,我方才「氣喘吁吁」地上了岸,懷裡抱著三條肥魚。

岸邊卻空無一人。

安福撿樹枝還沒回來,就連裴余也不見了蹤影。

我喊了幾聲均無人回應。

就近找了找,便見不遠處一棵綠柳下好似躺著個人,一動不動的。

正是裴余。

這人倒是不挑,隨地便能大小睡。

7

好消息:裴余中了蛇毒,快要死了。

壞消息:我還未找出他的藏人之地。

不得已,我只能救他。

傷在小臂。

我已盡力將毒血擠出,可裴余仍然面色蒼白,嘴唇烏紫,沒有半點好轉的兆頭。

可我此行是為殺人,不是救人,手裡並沒有可用的藥物。

不得已,我便只好割破手腕,喂血給他喝。

我曾服用過避毒丸,身體百毒不侵,想來我的血會有些效果。

喂完血,我又再接再厲,雙唇貼上傷處,再次替他清理餘毒。

呸呸吐出口中髒血時,身前之人似乎動了一下。

我抬頭,便見裴余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唇色已不復烏紫,只是毫無血色,想來是我的血起了作用。

但他神色怔怔,只是呆呆地看著我,眸中情緒翻湧,眼眶都似泛了紅。

我只當他是劫後餘生,心中後怕,便隨口安慰:

「少爺莫怕,您不會有事的。」

他張了張唇,半晌,才聲音艱澀:

「你,你竟為我吸毒……」

這是明擺著的事。

我不止給你吸毒,還給你喂血呢。

他卻不再說什麼,垂下眼睫,遮去眼底神色。

裴余受了傷,此行自然無法繼續,我們便打道回府。

一路上安福嘴巴不停,埋怨自己不該走遠撿柴,才害得裴余孤身一人。

裴余已恢復了些精神,安靜地坐著那裡,只是不知他在想什麼,視線總若有若無往我身上飄。

我佯裝不知,眼觀鼻鼻觀心。

馬車稍一顛簸,他身子不穩,滑靠在我身上。

「少爺?」我扶住他。

他聲音低弱:

「小五,我有些頭暈,你扶著我些。」

我自然不能拒絕。

只是不知為何,總感覺回程的氛圍與來時相比,有了些不同。

8

入城門不久,便聽聞街邊一陣嘈雜。

我好奇掀簾去看,見不遠處許多人圍在一起,里三層外三層的,將路堵得水泄不通。

議論聲也飄入車廂。

「那賊人也太囂張了些,每夜都出來作案,這都是第六個了吧?」

「可不是!這些姑娘也太慘了些,被污了清白不說,還被赤身裸體扔到大街上,唉……」

安福也打聽了消息回來,道是京都城最近出了個採花賊,已經糟蹋了好幾個黃花大姑娘。

此刻外面便躺著具女子屍首,是不堪受辱自盡於此。

裴余聽了,沒說什麼,只是讓安福改道。

我觀他面不改色,好似絲毫沒有心虛,心裡便生了點火氣,故意道:

「此等豬狗不如之人,當真該閹了再千刀萬剮才可解恨。」

裴余點了點頭,模樣瞧著還挺認同。

一拳打在棉花上,我又不甘道:

「最好是得花柳病,渾身長滿毒瘡,整個人都爛掉。」

裴余終於有了反應,抬頭瞧著我。

不知怎的,我竟從他眸中看出了絲絲感動。

「小五,你對別人狠,對我卻好,我很歡喜。」

……

我頓時像吃了蒼蠅。

這人的腦迴路怎麼如此清奇?

我如此明顯的指桑罵槐,他竟跟個傻子似的聽不出來。

回到侯府,安福立刻請了府醫過來。

我以為是裴余惜命,可他卻將我按坐在軟榻上,讓府醫給我診脈。

安福提醒:

「那個,少爺,是您被咬了,不是小五……」

「用你說?」

裴余斜他一眼,安福便訕訕住了口。

我自然是身體無礙。

替我診完,裴余才放下心一般,讓府醫替他看傷。

「少爺,此蛇劇毒,幸虧處理及時將毒血擠出,不然您恐有性命之憂,老夫為您開幾副湯藥,您喝上幾日便能痊癒。」

裴余嗯了聲,吩咐安福送府醫出去。

我便也要告退,卻被裴余喊住。

「少爺?」

裴余輕咳了聲,沒有看我,只是問:

「可有什麼想要的?告訴我,我全都應了。」

我老實搖頭。

除了你的命,沒有其他想要的。

可惜說了你也不會給。

只是他如今體虛,恐怕十天半月的都無法行房事,我不免有些沮喪。

在侯府耽擱的時間太長,我早已急於脫身,甚至想過直接殺了他,再另想辦法尋那些女子。

可捉賊無髒,必有冤假錯案。

若此時殺之,來日卻發現他是清白的,我定會悔得去撞牆。

我不自覺嘆了口氣。

裴余卻誤會了:「怎麼了?可是難以說出口?」

「不是的少爺,奴婢是少爺的人,自然該護著少爺,絕不會以此邀功。」

「我的人……」

他將這幾個字低聲重複一遍,眼角眉梢迅速染上一層笑意,像是極滿意我的回答。

「好,你的心意我已知曉。」

聲音竟是意外的溫柔。

我不知他搞什麼名堂,一頭霧水地出了門。

8

是夜,我穿著夜行衣潛出侯府。

這段時日我一直身在侯府,疏於探聽外界消息,是以對於採花賊之事竟全然不知。

現在知道了,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江湖中人有自己的追兇法子,沒費多少功夫,我便尋到了一戶小院。

破門而入時,一彪形大漢正壓著一女子上下其手。

屋內香氣瀰漫。

女子被剝得精光,卻不見掙扎,想來是受香氣影響。

沒有廢話,我飛身一腳將他踹飛,隨後冷刃出鞘,眨眼間便割下了他腿間之物。

短小的一根,混著血污滾到地上,瞧著就噁心。

他毫無還手之力,捂著襠在地上打滾,好半晌才艱難言語:

「你……你是……什麼人,竟……竟能找到我……」

我好心讓他做個明白鬼。

解開腰間竹筒,一隻巨大的藍色蝴蝶翩躚飛出,繞著我上下飛舞。

「尋……尋蹤蝶……你是浮屠門的人……」

來此之前,我先去京兆尹看了那幾具女屍。

她們身上皆有異香,必然是兇手所留下的,尋蹤蝶尋氣味追蹤,專業對口,毫不費力。

我微微一笑,挑斷他四肢經脈,叫他不能掙扎,隨後往他嘴裡塞了顆藥丸。

「食心蠱,可使人腸穿肚爛,七竅流血而死。」

離開時,餘光瞥見地上有個白色瓷瓶,瓶身上三個小字——

逍遙仙。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催情之藥。

我心思電轉,撿起來揣進懷裡。

9

裴余這幾日都在府內修養,尚未出門。

我無所事事,便去廚房尋摸點吃的。

正巧婆子在殺雞。

手起刀落,力道卻沒掌握好,雞不但沒死,反而撲騰著飛了起來,鮮血飛濺。

我滿臉嫌棄。

若是我,必定一刀封喉,兵不血刃。

哪像現在,滿地雞毛,都飄我頭上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聽出是裴余,便沒動。

緊接著,便被一隻溫熱手掌覆住了眼睛。

「怕就別看。」

……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我行走江湖這些年,殺過的人比你吃過的雞都多,好嗎?

「少爺怎麼來了?」

「見你沒在,便過來找找。」

我回去身去:「少爺有事?」

裴余身量很高,比我高出一個頭,此刻二人距離極近,我須得微仰著頭看他。

對視良久,裴余先別開眼去,聲線略不自然:

「今日天氣好,泛舟游湖,去不去?」

公費出遊,我自然答應。

西郊有仙女湖,以荷花聞名。

裴余帶我登了船,小桌上早已備好了鮮果點心。

清風陣陣,不遠處畫舫上有樂聲傳來,更有舞姬在船頭起舞,風姿綽約。

美人美景,我目不暇接,看得津津有味。

驀地,一顆渾圓的荔枝遞到我唇邊。

已經去了皮,果肉晶瑩剔透。

抬眼去看,裴余懶洋洋靠在椅背上,正眼睛不眨地盯著我,修長的手指捏著那顆荔枝,又往前送了送。

「別光顧著看。」

我悟了。

眼下我是丫鬟,他是少爺,自然該我伺候他,照顧他。

他這是在點我。

雖不情願,我還是收了視線,殷勤地為他添茶倒水。

裴余卻制住我的手,頗為無語道:

「……你是不是傻?我不是這個意思。」

莫名其妙罵我做甚?

男人心,海底針。

我揣摩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想揣摩,便順勢又坐回去,專心賞花。

小舟在湖面划行,逐漸駛入湖心。

卻聽「噗通」一聲,有人落了水。

此處並無其他船隻,眼下只有我和裴余是目擊者。

他是少爺,跳水救人的事自然落到我頭上。

我一個猛子下水,拎著那人衣領將他提上了船。

那人早已厥過去,不省人事。

瞧著倒是眉清目秀。

我又為他按壓胸腹排水。

許久,他嗆咳一聲,連吐幾口綠水,快要轉醒。

裴余卻驀地脫下外袍將我從頭兜到腳,隨即將我推進船艙。

我不明所以,眼看著他打了桶水,將自己淋了個透。

那人醒來,只見到濕漉漉的裴余,當即便感激道:

「恩公,多謝你救我一命。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敢問公子是哪家的少爺?」

裴余態度十分冷淡。

「不必了,公子忘記此事便好。」

那人滿臉震驚。

「恩公品行高潔,施恩卻不圖報,當真俠義,在下心悅誠服。」

那人滿口誇讚言語,裴余卻絲毫沒有好臉色。

不多時,一艘精美畫舫快速逼近,數位丫鬟小廝吱哇亂叫地將那男子帶走了。

想來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

離去前,那人大聲呼喊:

「恩公,救命之恩在下絕不相忘,來日必報!」

我這才從船艙里出來:「少爺這是何意?」

搶我救人的功勞?

裴余臉色黑沉,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沒搭理我。

我順著他的視線去看,悟了。

我今日穿的是件藕色衣裳,沾了水,便濕淋淋裹著身子,走光了個徹底。

救的又是個男人。

的確不大合適。

裴余這廝,還知道維護姑娘名節?

此番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尤其是裴余。

臉色臭到極點,不知情的還當他被人搶了老婆。

10

裴余這兩日很不對勁。

自從仙女湖回來,他便中了邪似的,整日泡在花園的錦鯉池中。

安福不明所以:

「也不知少爺怎的了,非吵嚷著要學鳧水。」

我突然福至心靈:

「興許是那日我救人搶了少爺的風頭,少爺心有不甘?」

安福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又感嘆:

「馬上中秋了呢。」

我望著西沉的金烏,猛然意識到,我已在侯府待了足兩個月。

不能再如此了。

當夜,我喬裝成刺客,從裴余的房頂從天而降。

卻沒料到,裴余正在沐浴。

少年未著寸縷,烏髮盡濕。

細小的水珠從額角淌過下頷,滴落至胸膛,再隱沒入腹肌。

我的視線不自覺跟隨那水珠,向下,再向下……

裴余倒是絲毫未慌,單手支頭,好心情地問我:

「你是何人?」

「取你命的人!」

我自然不會真的直接殺了他。

匕首橫在他脖子上,毒藥擺在他面前,逼問道:

「說,那些女子被你藏在了哪裡?」

「哪些女子?」

「芙蓉巷的李秋水,你可有印象?」

我報出其中一個名字。

「哦——」

他恍然大悟的樣子:「你來侯府,原是為了這個。」

「少廢話!」

他不急不忙,沖我勾勾手指頭:

「你湊近些,我低聲告訴你。」

我防備地靠近,準備他若使詐,就隨時砍死他。

「啵」的一聲。

他竟在我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雖隔著面巾,可我的的確確是被調戲了。

「你找死!」

我給了他一嘴巴。

他被打得偏過頭去,白皙的臉上明晃晃五個手指印,委屈道:

「小五,你也忒狠了些。」

???

我嘴硬:「什么小五小六,少攀扯!」

他唇角翹起,瞅著還挺得意。

「你雖戴了人皮面具,還蒙了面,可眼睛卻藏不住。」

「小五,我認得你的眼睛。」

……

行吧,那我也不裝了。

我扯了面巾,撕了面具,惡狠狠道:

「還不快老實交代,不然我這些毒粉毒蟲,可有你好受的!」

約莫是我裝丫鬟這段時間對他太過客氣,他竟絲毫不怕我,甚至調戲我。

「你親我一口,我便告訴你。」

這廝簡直蹬鼻子上臉。

我笑得陰惻惻: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捏起一個小瓷瓶子,直接將藥灌進他口中。

他絲毫未掙扎,看起來還挺好奇。

「這是什麼?」

「噬心粉,吃下去渾身奇癢無比,猶如萬蟻爬身……你臉怎麼了?」

裴余臉色肉眼可見地紅起來,額角也迅速冒出一層薄汗。

他輕喘著:

「小五,我不癢,但是很熱……」

我茫然地低頭去看手中瓷瓶。

瓶身三個小字:逍遙仙。

淦。

這二者瓶身長得別無二致,竟然拿錯了。

當時繳獲此藥,想的的確是用在裴余身上,催他去找女人。

但絕不是要用在此時的啊。

眼瞅著裴余越來越不對勁,明顯問不出任何東西。

我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

一雙濕漉漉的胳膊攬上我的脖子。

我一時不察,被裴余直接帶到了浴桶中,渾身濕了個透。

他嗓音沙啞,呼出的氣都是灼熱的。

「小五……這是你自己送上來的……怪不得我……」

言罷,奪過我手中逍遙仙,直接仰頭倒進去大半。

然後低頭來吻我。

我張嘴咬他,卻被他抓住空檔,靈舌長驅直入,將藥粉渡到了我嘴裡。

此藥極其霸道。

瞬間我便覺得渾身燥熱。

運用內力抵擋,藥力卻蔓延得更快,隨經絡擴散至全身。

我雖百毒不侵,可這是助情之藥,不算毒……

手軟腳軟,我提不起一絲力氣,只能依著本能靠進裴余懷中,汲取那一絲涼意。

水花四濺,天旋地轉。

我頭腦昏沉,於慾海起伏,不知今夕是何年。

……

好一番折騰後,裴余抱著我上了榻。

我神志恢復些許清明,啞著嗓子道:

「你這王八蛋,自己選種死法!」

濕熱的吻從耳垂一路到了鎖骨,裴余復又欺身壓上來,語調繾綣:

「非要死的話……精盡人亡,如何?」

「小五,你努力些……莫要放過我……」

……

11

奇恥大辱!

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還從未栽過這麼大的跟頭!

睜開眼睛時,便瞧見裴余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我被他牢牢鎖在懷裡,像生怕我半夜偷跑了似的。

我怒從心起,將他推開,彈坐起來,蓄力一拳便朝他臉上砸去。

卻不想牽動身上痛處,卸了力,直接整個人砸在他身上。

這才驚覺渾身像被車輪來回碾過數遍似的,疼得離譜。

「小五,怎的一大早便投懷送抱?」

他故意曲解,初醒時的眸子尚且惺忪,卻滿含笑意與饜足。

接住我時,甚至惡劣地揉捏我腰間軟肉。

他春風滿面的樣子實在氣人,我思緒反轉,然後笑了。

「瞧著你年輕力壯,還以為床上功夫總該是不錯的,昨夜一試,方知人不可貌相。」

他卻毫不上當。

「若昨夜某人沒有哭著求饒,這話我便信了。」

……

江湖中人向來直言直語,沒他們權貴之家那麼多彎彎繞繞。

我說不過他,索性背過身去,不再理他。

屋外傳來安福的聲音:

「少爺,該用飯了。」

裴余沒應他,從身後將我圈住,在我臉頰輕啄一口。

「好了,莫惱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向你賠不是了。」

我不是個內耗的性子。

眼下木已成舟,多想無益。

反正裴余樣貌家世皆出眾,體力也好,左右我也不吃虧。

屆時再找到那些女子,殺了他,便不會有人知道我這段黑歷史。

思及此,我心裡舒坦不少。

昨夜的夜行衣已經爛得不成樣子,裴余命安福取了我的衣裙來,又伺候著我穿上。

倒是十分乖覺。

我身體實在不適,便由著裴余將我抱到了飯桌前。

見此一幕,安福眼睛瞪得像銅鈴。

體力消耗太大,我狼吞虎咽,恨不得能碗也吞下去。

「慢些,不夠還有,別噎著。」

裴余不住替我撫著背,並吩咐安福:

「備車,去慈育堂。」

我來了精神:「慈育堂,什麼地方?」

裴余舀起一勺粥送到我唇邊:

「自然是你心心念念的地方。」

我萬萬沒想到,那些女子被裴余藏在了善堂。

專門收養孤兒的地方。

我冷笑連連:「裴余,你當真不是人,在此等地方大行淫亂之事。」

裴余滿頭黑線。

「在你心裡,我便是這種人嗎?」

若僅按這兩個月的接觸來看,自然不像。

可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這副金玉皮囊下面藏的,是不是黑心黑肝。

馬車緩緩停下,已有一女子等在善堂門口。

她容顏姣好,十分溫婉。

「裴公子安好,秋水已經等您許久了。」

「你就是芙蓉巷的李秋水?」

可觀她態度從容,沒有半點被強迫的樣子。

我摸不著頭腦。

那女子沖我福身道:

「可否與姑娘借一步說話?」

12

「……所以,你的意思是,沒有人被強迫,你們都是自願留在這裡的?」

據李秋水所言,這裡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或是無父無母的幼兒,或是無家可歸的孤女,還有一些便是如她一般,和離後不被娘家接納而走投無路的人。

「是。」李秋水輕輕點頭,「我與夫君感情不睦,他每日對我動輒打罵,我有心和離,他卻不肯,並放言要休了我。是裴公子救了我,逼他簽下和離書,並將他逐出京城,我才撿回了一條命。」

這世道女子艱難,若被休棄,就只能去投河。

如此說來,裴余的確是她的救命恩人。

「他真的沒有趁人之危,強迫你?」我不死心。

「真的沒有。」

李秋水十分坦然:「裴公子天人之姿又心地善良,於我們更像是天神降世。若他有心,不用強迫,我等自然甘之如飴。」

我沉默了。

所以,我這兩個月的忍辱負重,實則是竹籃打水、一廂情願?

李秋水帶我拐進院中,一群孩子便嘰嘰喳喳地圍了上來,各個臉上洋溢著無憂無慮的笑容。

大人或許會說謊,但幼兒不會。

我挨個兒問了他們。

從他們口中得知,善堂中女子不下二十人,皆是來去自由,毫無受限。

想來,我是真的冤枉了裴余。

「可那些流言……?」我仍不解。

「姑娘不妨想一想,我朝世子之位皆是立嫡立長,而裴公子正是嫡長子,卻為何遲遲未受封世子?裴公子聲名受損,在世人眼中自然德不配位,如此,公子便算與世子之位無緣了。」

話已說得十分明白。

裴余不受父母所喜,弟弟更是覬覦他的世子之位。

那些流言,十有八九便是裴懷瑾的手筆。

我突然覺得心中發悶。

裴餘年紀尚輕,且未娶妻生子,卻建立善堂收容了這麼多的孤女幼兒。

是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便想為他人撐傘嗎?

13

裴余已枯等許久。

見我回來,一雙黑眸登時亮了起來。

「如何?我的嫌疑可洗清了?」

我自覺理虧,語氣便也不自覺的柔和許多。

「是我對不住你。」

想了想,又道:「若你早些來此,我便能早些知道真相了。」

裴餘十分自然地坐近,聲音聽著竟有幾分委屈。

「我一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少爺,整日往女人孩子堆里跑什麼?還嫌身上的髒水不夠多麼?」

此話的確在理。

見我並不抗拒,裴余便壯著膽子又近了些,將手搭上我的肩膀。

我一巴掌拍落:「做什麼?」

他義正辭嚴:「你昨夜辛苦,我替你捏一捏。」

經他提醒,身上便又開始作痛。

我也沒矯情,任他伺候。

餘光瞥見他手背紅痕,驀地想起什麼,我便笑出了聲。

「笑什麼?」

「我入侯府之前,曾經扮作一賣酒女勾引你,誰知你狠狠拍了我一巴掌,還叫我滾。當時我的手上,也有這麼一個巴掌印。」

沒想到,今日讓我報了這一掌之仇。

當真是人生如戲。

裴余皺著眉,仔細回想,片刻後才道:

「似乎有些印象。當時不知是你,若早知曉,我就……」

「就如何?」

裴余身子貼近,語調曖昧:

「我便當場獻身於你,也省了這後來許多波折。」

不理會他的油嘴滑舌,我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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