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小孩子。
吃個飯還要哄。
我放下筷子認真問他:「你是把我當女兒了嗎?」
他臉色肉眼可見凝滯:「我是你老公。」
什麼老公不老公的。
我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我指了指自己:「我已經十八歲了,我會吃飯,不用你守著。」
他垂眸,斂去眼底神色:「那你乖乖吃,不許吃一點就不吃。」
我:……?
我看起來有厭食症的樣子嗎?
我不暴飲暴食就不錯了。
他好愚蠢。
不想和愚蠢的人類說話。
我吃了兩碗米飯,謝潯很滿意,摸摸我的頭:「要睡會兒午覺嗎?」
我眨眼:「我的手機呢?」
謝潯讓人拿來我的手機給我:「我沒看你的手機內容。」
不信。
檢查一下。
檢查不出來。
我想了想又把剛才在餐桌上說過的話重複了一次:「我下午有課,我要去學校。」
不管了,先跑掉。
我嚴肅道:「這個老師很兇的,會點名!還會掛科!」
謝潯若有所思:「這個學期到目前為止八節課,你逃了一次,找了兩次代課,都是這節課。」
我:?!!
他怎麼查的清清楚楚!
討厭這些有錢有勢的人!
我不說話了。
摸出手機找到學校兩千人大群。
編輯信息。
【選修課找代課,下午第二節,A405,大教室,很輕鬆簽個到就好,老師上課不點名,可以全程玩手機,20r 求,女生】
我修改辭措準備發送,謝潯輕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走吧。」
我呆了一下:「什麼?」
他回答:「去上課。」
8
不情不願跟謝潯坐一起。
假裝很認真的樣子,開始記筆記。
我的天哪,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這門課,到底有什麼好記筆記的?
感可是謝潯在我旁邊看著。
好煩哦。
記一下。
不知道記了什麼鬼東西。
寫字好累,不想動。
發獃。
老師又開始念 PPT 了。
他怎么半禿不禿的,這叫地中海嗎?
誒?
怎麼開始講他出國留學的女兒了?
什麼?
女兒談了個金髮碧眼的帥哥,過年帶回來見家長?
豎起耳朵,聽點八卦。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我身體一僵。
啊,忘記旁邊有個謝潯了。
我又低頭,趴回桌上。
手機螢幕亮了。
朋友發的。
【你跟謝潯談上了?】
我:?
她怎麼認識謝潯?
我抬頭找我朋友,她回頭擠眉弄眼。
【他追的你還是你追的他?】
【他追的你吧,你好像不太喜歡男人】
【沒想到啊,隔壁學校出了名的高冷男神還會追人】
我:??
別告訴我他也是學生,還在上學。
我轉頭:「你多大?」
他撐著頭看我:「現在二十。」
我:???
怎麼就比我大兩歲,不太合理啊。
仔細看看他長得是挺年輕,但他氣質不像這個年齡的啊?
管他呢,這節不知道上了什麼的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課要下課了。
我想了想問謝潯:「我要去買個鐵板魷魚,你跟我一起去嗎?」
他很自然牽住我的手。
「走吧。」
9
走不了了。
出意外了。
校門口,被堵了。
一個看起來很成熟的男人堵住了我們。
謝潯拉住我。
我們和他大概距離五米不到。
男人陰冷的目光長久停留在我的臉上,而後緩緩轉向謝潯。
他的聲音仿佛從很遠很遠傳來,講的話也莫名其妙。
反正我聽不懂。
「小潯,誰教得你和父親搶女人?」
他對著我招手:「淺淺,過來。我不計較你上次殺了我。」
這人和謝潯長得很像。
應該是他爸。
我略微思索。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謝潯腦子看起來有點問題。
原來是遺傳。
我跟謝潯說:「要不你們聊,我自己去買鐵板魷魚。」
他握住我的手腕,不放我離開。
兩個不同年齡的男人長著相似的臉。
劍拔弩張的氣氛我一個外人都能感受出來。
我從兜兜里摸出一顆糖,拆開,看熱鬧。
結果兩個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想了想,又摸出兩顆。
「你們要嗎?」
對面的男人恍惚了一瞬。
謝潯擋在我前面,對男人微笑:「父親怎麼從精神病院跑出來了,看來是我安排的護工不太負責。」
我就說嘛,他家人有精神病,遺傳的。
我把硬糖咬碎,嘎嘣嘎嘣的。
甜味在唇齒間蔓延開。
好好吃。
看一下口味。
胡蘿蔔味。
?!
這什麼鬼東西?
算了,不管了!
好吃就行。
謝潯帶著我要走。
男人上前,大庭廣眾之下,握住我的另一隻手。
他握得好用力。
手腕肯定紅了。
謝潯有注意力道,這個男人沒有。
我猶豫了下要不要掰開他的手指,他是長輩,直接掰不一定能掰開還不禮貌。
我決定好好說話:「叔叔,能放開嗎,你弄疼我了。」
他死死盯著我,忽地紅了眼眶:「你喊我什麼?」
我摸不著頭腦:「叔叔?」
總不能喊阿姨吧。
他薄唇在顫抖:「梁淺,你……」
他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但謝潯捂住了我的耳朵。
「別聽。」
我:……
我該不該告訴他,捂住耳朵只會讓聽到的聲音變小,沒辦法隔絕。
他好愚蠢。
愚蠢的謝潯雙重保險,掰開了男人的手,拉著我先走。
我回頭,看見那個男人站在街上失魂落魄。
謝潯的保鏢趁機上前壓住他,往車裡塞。
我又拆了顆糖。
「你把他抓去哪裡啊?」
謝潯沒什麼表情:「他從精神病院跑出來了,讓人送他回去。」
他抽出濕巾低頭溫柔擦拭我被那個男人碰過的手腕。
他低聲說:「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我偏頭:「他是你父親?」
謝潯回答:「你更重要。」
我:……
答非所問。
跟他講不通。
我也已讀亂回:「我餓了。」
他握緊我的手:「走吧,我們去買吃的。」
10
學校附近是不可能沒有小吃街的。
我買了杯奶茶喝,沒管謝潯。
我排隊等我的鐵板魷魚,謝潯久久沒說話。
我跟老闆說多放點香菜,老闆灑一把。
我:「再多放點!」
老闆再灑一把。
我開心了。
捧著滿滿一盒的鐵板魷魚,我坐在老闆支起的小板凳上。
冬天的日落來的早。
天邊昏黃了。
學校門口走出好多的人。
他們也排隊買吃的。
我按照日常習慣,拍個照片,發給朋友。
【吃到了好吃的鐵板魷魚!】
朋友回復:【天天吃鐵板魷魚,還沒吃膩呢?】
【不會啊,這麼好吃的東西只有你不愛吃好不好?】
我跟朋友亂聊天。
話題聊到了謝潯。
【謝潯呢?】
【在我旁邊。】
【你跟他在一起還和我聊天??你快點跟他聊天,我也吃飯去了拜拜】
我:……
我轉頭,可是謝潯也不說話啊。
我把魷魚推過去:「你要吃嗎?分你一點。」
路燈亮了。
光芒閃爍在他眼中。
「要。你喂我。」
好麻煩。
「那你別吃了。」
我自己吃。
不給他他又搶。
好煩。
沒多少的魷魚被瓜分乾淨。
等我們吃完時,天下起了小雪。
雪漫天飄零。
隔壁學校最後一節課的學生也上完課了,小吃街人更多了。
嘈雜的聲聽不清誰是誰誰又說了什麼。
我伸出手,接了一片落雪。
涼的雪觸碰到溫熱的掌心。
緩緩緩緩融化。
我輕聲說:「跟我講講你們上輩子的事吧。」
謝潯怔住。
我直勾勾望進他的眼眸:「不可以告訴我嗎?」
他別過頭,避開我的目光。
「沒什麼好說的。」
「唔,那看來我挺慘的。」
很好猜。
無非是個,我在謝家遇到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父親的俗套故事。
他父親不是個好人。
其實謝潯也稱不上好人。
他們對我做了相同的事。
這一世,他與我見得第一面,強吻了我。
他的父親對我做的大概更過分些。
那能怎麼辦呢。
我撐著頭笑眯眯望著他,「我死掉了嗎?」
謝潯沉默許久點頭。
「自殺,他殺?」
「自殺。」
是自殺啊。
「那我應該死在這樣一個下雪天。」
大雪像骨灰。
從天而降,覆蓋了一切。
低溫可以降低痛苦。
我喜歡冬天。
聽說喜歡夏天花的人會死在夏天,我喜歡冬天的雪花,所以我會死在冬天。
謝潯卻否認了:「是春天。」
他低聲說:「你答應過我,要陪我過完三十歲的生日。」
因為他的生日在春天。
我一直活到了來年的春暖花開呢。
我思索:「我一定很喜歡你。」
他久久凝望我,許久後緊緊抱住我。
「謝謝。」
他在謝什麼東西。
我伸出手,輕輕回抱他。
「可是我現在不喜歡你哦。」
他回答:「我會努力讓你喜歡上我。」
老闆支起的小桌子覆了雪,空餘時間,他拿著抹布和掃把打掃附近。
我從謝潯懷裡鑽出來,很煞風景地說:「我現在有點討厭你。」
他認真問我:「為什麼?」
我掰手指頭:「首先你強吻了我!」
我跟他完全不認識,怎麼可以對我做這種事!
他點頭:「還有呢?」
還有……
還有什麼他不知道嗎!
他那天強吻完還把我抱去了休息室。
雖然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可是他那天說了很亂七八糟的話!
我都記在小本本上了!
謝潯突然說:「你知道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我歪頭。
他指的是他的上一世吧。
「我那次不在國內上的大學,畢業才回國。」
「回國後接風宴我被人下藥了,我們……」
他眼神怪怪的:「我後來查到,藥是你下的。」
我:……?
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
但我知道我什麼德行。
根據那些千絲萬縷的信息推斷。
我應該是抱著拖他下水的心思乾的壞事。
不管了。
又不是我乾的!
我胡說八道:「那你睡過別人,你已經不幹凈了。」
這下輪到謝潯解釋。
「我沒有,不是別人,是你。」
我:「哦。」
他好努力解釋。
他解釋他的, 我不聽。
反正是他喜歡我又不是我喜歡他。
街邊有家店放了陳奕迅的歌。
正好唱到——
「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
我走神。
這算商用嗎?會不會侵權。
誒?
我又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