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鐵騎踏破西涼那日。
身為將領之首的我成了軍妓,還被送往將領的床榻上。
在我準備魚死網破之時,他卻為我解開繩索,並砍斷了禁錮我的腳鏈。
我猛地扯下蒙眼黑紗。
燭火搖曳中,這張臉。
竟是十年前,我救下的傅國質子。
「傅晏安。」
他將腰牌取下丟給我後。
轉過身去:「趁著夜色,你趕緊走吧。」
我靠近他耳邊,低聲道:「我若走了,你怎麼辦?」
看著他漸漸紅透的耳尖,我心中一笑。
我若走了,又怎麼殺了你們這些與我結下家國血仇的人呢?
1
傅國鐵騎踏破西涼那日。
身為將領之首的我成了軍妓。
心灰意冷之際,我暗中攥緊一根細針。
若是對方不禮,那我便以死還之。
押送途中,傅國士兵的調笑聲聲入耳:
「這娘子倒是好造化!」
「將軍素來不近女色,今日竟為她破了例。」
不久,我就被推入將領的床榻上,粗糲的鐵鏈磨得手腕生疼。
待眾人退去後,忽聞帳外沙沙作響。
那人步履沉穩,徑直走向了我。
他倒是沒有多說話。
但——寒光乍現。
我心下一凜,指間細針已悄然抵緊。
莫非……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癖好?
正欲起身先發制人。
卻聽「錚」的一聲——
他為我解開繩索,並砍斷了禁錮我的腳鏈。
我猛地扯下蒙眼黑紗。
燭火搖曳中,這張臉,逐漸清晰:
清冷桃花眼,高挺鼻樑。
竟是十年前,我救下的傅國質子。
「傅……晏安。」
他將腰牌取下丟給我後,轉過身去。
「趁著夜色,你趕緊走吧。」
過了許久,見沒有聲響,他緩緩轉過身來。
我靠近他已經紅通透了的耳尖,用氣聲低語著。
「我不走。」
「我若走了,你怎麼辦?」
傅宴安沒有說話,身子刻意往後面避讓了一些。
似是不想輕薄於我。
於是,我便繼續低聲說:
「你猜,我若此刻走出營帳。」
「你哥哥傅宴南會不會給你扣上個——通敵叛國之名。
「畢竟你在西涼國待了十年,傅帝生性多疑。
「我……不想你死。」
2
我的確不想傅宴安死。
這是我第二次這樣說了。
第一次是我初見傅宴安的時候。
我記得。
他坐著一輛破落的馬車進了西涼國。
真的很破。
只有一個馬夫。
聽說他是剛剛死了娘,在傅國宮闈中無人庇佑。
才被當作棄子遣來西涼為質。
他瘦瘦小小地跪在大殿前。
單薄的素袍被朔風吹得緊貼在身上。
年僅十五歲的他,骨架尚未長開,脊背卻挺得筆直。
偏就是這般倔強,生惹了父皇。
他明知傅國宗室常吃素齋,還是命人端來羊湯。
「傅國小兒。飲下這碗羊湯,才配活命!」
傅宴安咬唇不啟,無論內官如何打罵。
他都死死地,不說話。
最後羊湯未入他口半滴,但他卻這樣……
死死地不吃不喝五天,還負了一身的傷。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個小啞巴。
覺得他可憐,便拿了胡餅悄悄去往他的房中。
西涼的冷冬刺骨,他的房中卻只有一床被褥。
這般景象,和我剛入宮時一般無二。
我心尖又驀地一軟。
於是我朝他遞了一個胡餅,還把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金瘡藥給了他。
隔著窗欞,他倏然抬頭。
但沒有伸手。
狼崽子般警惕的目光死死咬住了我。
「別怕!」
「這是茶膳灶王娘子偷塞給我的胡餅。
「還有這個金瘡藥,是前日校場比武贏的彩頭!
「都沒毒!」
見他還是不信,我將油紙包攤在窗沿上,撕了小半塊芝麻焦黃的餅嘗了一口。
還拽過他手腕,將藥抹在傷口處。
過了許久,他見我沒有要害他的意思。
他猛地抓過胡餅,方才微微鬆開緊咬的牙關,像頭餓極了的小狼般撕咬起來。
沙啞的聲音配著血腥味:「你是……何人?」
那個時候我才明白,他不是啞巴。
「我是西涼長公主蘇周年。」
他聞言猛地一滯,齒間的胡餅渣簌簌落下。
「你和我好像。」
「莫怕,他們不會要你性命。」
隨後我壓低聲音:「我偷偷聽到母后和父皇說了,他們過幾日便會給你正經飯食。
「快吃吧。只要活著,才有撥雲見日的那天。」
3
對。
「你要活著。」
「周年。」
「別作踐自己。」
傅宴安沙啞的嗓音將我從回憶中抽離。
隨後他便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節。
卻用堪稱溫柔的姿勢將我推開半尺。
「我不想,你這般沒名沒分地跟著我。
「我會想辦法幫你逃出去。」
我眸光倏地一黯。
我自是信得過傅宴安的本事。
可唯有留在傅宴安身側,讓這對天家兄弟猜忌叢生。
才能給我西涼國一個喘息之機。
半晌,我眼角擠出了一顆淚:
「西涼國亡了,我只有你了。」
傅宴安嘴上不說,但向來都是最心疼我的。
初見那年,我瘦小得像個未長開的桃枝兒。
校場沙塵飛揚時,那些高我半頭的將門子弟總愛圍作一圈。
笑聲混著塵土往我衣領里灌,還用彎刀割破我新裁的裙子:
「贏了又怎麼樣?」
「還不是個不受寵的公主!」
傅宴安素來沉默如鐵,卻總在我挨揍時橫插進來。
一開始陪著我被打罵。
後來他不知何時開了竅,居然一口氣把那四個人打趴下了。
為此,父皇還罰他在破廟石板上抄寫降書。
寫了四天四夜,一聲不吭。
所以,傅宴安當然心疼我了。
但不知為何,他這次猶豫了好一會兒:
「行。」
「但...委屈你了。」
「我倒不覺著委屈」,還朝著傅宴安笑了笑。
傅宴安眉頭微蹙,他眼底晃動的詫異還未散去。
我的餘光便瞥見帳外黑影晃動。
我猛地將傅宴安壓倒在床榻上,抓過他顫抖的手按向自己腰際。
他瞬間身繃如滿弓,連呼吸都凝滯。
而後就是一陣細微戰慄。
「殿下,你真的好生厲害。」
這話一出,傅宴安臉紅了一片。
4
傅宴安是君子,自然是不會碰我的。
為了掩人耳目,他將我錮在懷中躺了一夜。
夢裡,我是西涼國的公主,卻自幼寄養在母族府邸。
說是在我出生那日,太后突發惡疾。
欽天監掐指一算,斷言我命帶凶煞。
尚在襁褓,便匆匆被送出宮牆,連個正經封號都沒落下。
直到十歲,舅舅發現我骨骼輕奇,打架總是贏。
那時恰逢母妃失寵。
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將我接回了宮中。
但在宮中的日子並不快樂。
父皇也不來看我。
宮裡的人都說我是惡煞,沒人願意和我做朋友。
只有母妃日日拽著我去校場:
「年兒,好好練劍。
「這樣才沒人說你是惡煞,你父皇才會多看你一眼。」
我那時還小。
只覺得母妃和宅子裡的嬤嬤不一樣。
我仰著臉問她:「那母妃疼我嗎?」
「你能上陣殺敵了,母妃自然疼你。」
那以後,我就日日去校場,風雨無阻。
直到我遇見傅宴安。
當我送了他胡餅後,他就日日跟著我。
那段日子,我總算不那麼孤單了。
再後來,傅國老皇帝駕崩,傅宴安被召回。
再相見時,他已站在傅國大軍陣前,隨他皇兄傅宴南揮師西進,直逼西涼。
血戰維持了兩年。
我帶兵的西涼國終是戰敗。
城破那日,殘陽如血。
傅國將士屠戮百姓,滿街屍骸,暴虐無邊。
我又看見了那柄彎刀。
而那傅宴南更是親手割了我父皇的頭顱。
掛城三日。
「父皇!」
我猛地驚醒,冷汗浸透衣衫。
傅宴安的手臂正環在我腰間。
我恍惚以為仍是那場屠戮,下意識抽出枕下銀針——
5
針尖在觸及他眼眸前驀地停住。
傅宴安看著我,也不躲閃。
「做噩夢了?」
我怔了怔,緩緩點頭。
他抬手替我拭去額間冷汗,又命人給我端了安神湯。
便如常去校場練兵了。
台下將士擠眉弄眼,竊語如潮。
他卻始終神色沉靜。
直到傅帝巡視,他抱拳單膝跪地。
「昨夜,聽說宴安得了位妙人。」
傅帝把玩著腰間玉佩,目光掠過傅宴安:
「據說是西涼國的公主。
「宴安,當真是好眼力。」
傅帝雖是不經意問著,但似有些生氣。
怕是在生氣傅宴安搶了他的先選。
畢竟,昨日那群軍妓入營時,陛下也來問過我的身份。
「該謝皇兄成全。」
「不過,孤倒是好奇——」
「也恭喜皇兄,得了一位知心人。」
傅宴安打斷得恰到好處,隨後便低頭行禮。
傅帝沉默片刻,忽然大笑:
「江……婕妤,的確甚合孤意。」
而我今早歸帳時才知,昨夜枕邊私語已如野火燎遍三軍。
其餘西涼貴女的目光里,都多了幾分鄙夷。
我環顧營帳,小郡主和如今已被封婕妤的江綰一遲遲未歸。
突然,帳簾被掀起,血腥氣撲面而來。
小郡主跌跪在地,羅襟染血,哭聲碎得不成調子。
她眼神渙散地伸著手:
「周年姐……」
我知道她定受了委屈。
我急步上前欲攬,卻被湧來的貴女們生生隔開。
「如今攀了高枝,倒想起施捨姐妹了?」
為首的貴女絞著帕子冷笑:
「昨夜在二殿下榻上婉轉承歡時,怎不見你為郡主說半句好話?」
旁邊娘子立刻接腔:
「姐姐快別說了。」
「她倆可是有本事的,一個攀了二殿下,另一個……
「那麼嬌媚地勾上了傅帝。
「這會子還在床榻上沒下來呢。」
的確,江綰一是有些本事的。
6
江綰一是在破國時搭上傅宴南的。
尤記當日。
我與西涼貴女們,鐵鏈錚錚,被蒙上黑紗,縛作一串。
踉踉蹌蹌踏入敵營,充作了營妓。
「這些都是上好的貨色。」
「西涼國的風水養人,這些小娘子們都白嫩。」
傅國將士們如市集挑牲口般,指點嬉笑著,將貴女們挨個拽出隊列。
「不,不要!」
「這個水靈。」
隨後,那群人突然轉向,朝著我身旁走來。
粗糲的手掐住小郡主下巴。
「救……命!」
我死死拽住身旁小郡主的腕子,卻是敵不過蠻力撕扯。
她才辦完及笄宴。
直到一陣腳步聲過來,我聽見那些將士們恭敬下跪:
「參見皇上。」
是傅宴南。
「誰是蘇周年?」
還未等我開口,江綰一猛地自身後推來。
我踉蹌幾步,膝窩一軟,整個人撲跪在那人靴前。
「回稟陛下,是她。」
傅宴南抬了抬手指,兩名親兵立刻鉗住我的雙臂。
我掙脫不開。
而後他又饒有興趣地望著江綰一。
江綰一本就生得明艷動人,眼波流轉間自帶三分書卷清氣。
任是哪個男子見了,目光都要在她身上多纏幾繞。
當然,帝王傅宴南也不例外。
「你?」
傅宴南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
「奴家,賤名江綰一。」
「奴家不才,但比蘇周年會伺候陛下。」
江綰一伏跪在地,嗓音裹著蜜糖般的顫意,又善裝乖,像只收起利爪的貓兒。
隨即,我便聽到傅宴南輕笑:
「你?」
「憑什麼。」
隨後,江綰一指尖嬌羞地招招手。
「還請殿下……命人將奴扶起來。」
「奴,必好生告知。」
待她重新直起身時,朱唇幾乎貼上傅宴南的耳廓。
密語了幾句。
傅帝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恰巧,傅宴安的親衛也候在一旁,請命帶走我。
傅宴南聽了皺眉,目光在我腰間逡巡:
「倒是稀奇。」
「宴安……竟也會為女色所動?」
「罷了。」
傅宴南廣袖一拂:
「便成全宴安吧。」
轉頭看向江綰一時,指尖已撫上她後頸:
「今晚,你就到孤的榻上來吧。」
7
所以。
那群貴女猶自喋喋不休,句句都在貶低我和江綰一。
影衛袖中的針尖已露出半寸寒光,我垂眸掩去眼底殺意。
這些貴女,很可憐。
至親皆歿於傅國的刀劍之下,而今又身陷這污濁的營帳,淪為任人踐踏的軍妓。
滿腔的悲愴與憤恨,總要尋個出口宣洩才是。
我聽著她們的謾罵。
耳畔卻捕捉到一絲異樣的聲響。
抬眼望去。
我隱約見到了郡主,將腰間纏帶掛在了帳前戟架上。
我推開了人群。
「若要求死——」
我拽過那截纏帶,在掌心慢慢絞緊:
「弔死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
說著,我將纏帶突然勒進她顫抖的腕間:
「你會享受至少一個時辰的窒息感。」
「死狀極慘。舌尖會頂碎牙齒。瞳仁將脹裂眼眶。」
「這般醜態……」
小郡主渾身猛地一顫,抬頭望著我。
她突然撲進我懷裡,眼淚撲簌簌滾落。
「周年姐……」
我的心驀地一疼,她不過是個剛及笄的孩子。
這世道啊……
「命懸一線時,貞節二字不過笑話。
「活命要緊,清白次之。
「王爺又怎麼樣,傅帝又怎麼樣。
「各位想必都體會過。
「富貴,不過是過往雲煙。
「想要報仇,必須犧牲一些東西。」
那些貴女們神色各異,有人蹙眉,有人已紅了眼眶。
我環視眾人,眼神和我的影衛相接。
一陣沉默後,影衛們低沉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
「我要報仇!」
既受萬民供養,當為萬民請命。
貴女在影衛的調教下。
大部分已成為將士寵妓,等到時機。
這些嬌花化作利刃。
必能為她們亡故的父兄報仇。
而我。
復仇這盤棋上。
又多了一些棋子。
8
半月後。
班師回朝時,傅帝勒馬停在朱雀門前,對跪迎的百官輕笑。
傅宴南是趁著傅國先皇病危時候登基的。
蹊蹺的是,登基前幾日,先皇還當廷擲了傅宴南的太子請封摺子。
那摺子上寫著:傅宴南狂悖無道,剛愎自用。
而且,先皇死得蹊蹺。
發現病重的時候,一天就駕崩了。
當時傅宴安從西涼國趕回來的時候,都未見著先皇一面。
只有先皇后拿出了先皇遺詔。
但這遺詔上,是否有字,字又落誰。
是不清楚的。
所以,這百官不服。
才要弄這麼大陣仗,用這場勝仗為禮,堵住悠悠眾口。
朝堂上,同平章事寇相緩緩出列:
「臣有本奏。
「此次討伐西涼國,二殿下立大功:
「假扮涼國駙馬,賺開邊城城門;以商隊暗度陳倉,取得西涼布防圖。
「二殿下雖不善武藝,但也孤身以五千鐵騎拿下邊城一座。可謂有勇有謀。
「老臣斗膽——請陛下賜二殿下……開府建牙之權。」
寇相作為三朝元老,鮮少表態。
不過是看在局勢不穩:傅帝剛愎,大半朝臣不服,民心不向。
反而傅宴安在傅國短短兩年。
憑藉他待人友善,事必親躬,便收盡民心。
甚至看不出來一絲不臣之心。
想提醒傅帝獎賞分明。
賞傅宴安,便是賞天下人心。
但見傅帝指節輕叩龍案:
「寇相此言,正中孤下懷。」
「陛下英明!」
寇相欣慰,傅帝出征後竟然變得如此開明。
正欲跪請謝恩。
「孤,特封宴安為安西王。」
「食邑三百戶,賜隴西、敦煌二鎮。」
此言一出。
寇相的紫袍玉帶猛地一滯。
邁出的一隻腳竟是無處安放。
隨後便是一片譁然。
雖是嘉賞,但王爺空有頭銜,無兵無權。
且隴西、敦煌皆與西涼接壤。
既是前線,更是死地。
「陛下,不可!」
金殿青磚上,半朝朱紫齊跪。
為傅宴安請命。
傅宴安母妃雖亡,但臣黨還在。
況現下寇相已表態,自然支持者眾多。
傅帝止住一腔怒火,轉頭看向傅宴安。
忽而冷笑:「朕的安西王,倒是深得人心。」
傅宴安依舊死死地。
沒人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只是跪下:
「臣,領旨。」
「多謝陛下。」
9
傅宴安回府的時候。
都已經快日落了。
他的青篷馬車到府門的時候。
我瞧見他手裡還提著個食盒。
身旁的於管家一直嘮叨著:
「王爺今早下朝就跑去坊市。
「看了好幾家小攤販,才相中了這胡餅和羊湯。」
我還以為今早朝堂的事情會讓他有所不快。
為了解他心中煩憂,我還早早命人將他那件染血的戰甲取出。
一針一線地修補起來。
但。
他臉上掛著我許久未見的笑容。
「周年,趁熱吃。」
「這胡餅雖說沒有之前茶膳灶王娘子烤的焦香。
「我在那攤前守了許久,看老師傅的手藝著實精湛。」
他將油紙包輕輕推近。
胡麻香氣頓時在案几上漫開。
「嘗嘗看。」
我咬了一口。
正想說些什麼,還是被他先打斷了:
「你可願意隨我去隴西。
「那個地方倒是荒涼,但——
「離西涼也近。」
我太了解傅宴安了。
若問他是否想稱王。
他自然是想的。
西涼國待他不好。
但傅宴安就這樣不卑不亢地度過了十年。
寄人籬下的屈辱,仰人鼻息的戰兢,他比誰都清楚。
在這世道,權力才是護住身邊人的唯一利器。
而今。
他示人的溫潤寬厚,不過是精心打磨的假面。
以退為進。
所以,我也沒多問:
「好。」
「宴安,你去哪我便跟著你。」
但當那口羊湯入喉。
咸澀驟然漫過舌尖。
按照傅宴安面面俱到的性子,怎會忘記我從不吃鹽?
也就是在他心煩意亂的時候,才會出錯。
所以我更加篤定了。
便抬眸望他,輕聲喚著:
「可……
「宴安,你當真願意嗎?」
願意屈居於臣,只做傅帝手裡一把可有可無,隨意蹂躪的斷劍。
他桃花眼微抬,眸底閃過一絲暗涌的不甘。
但很快藏住了。
「周年,你知道我的。
「我只想活著。」
10
那若是傅帝不讓你活呢。
宮殿內。
江綰一沐浴完。
水霧氤氳,素手剛觸及屏風上的雪緞寢衣。
忽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扣住腕骨。
傅宴南心情煩悶,環著江綰一的脖子。
下頜重重壓在她肩窩。
不說話。
「殿下。」江綰一嗓音輕軟。
聲音柔的似水,足以在傅宴南心頭盪開層層漣漪。
「奴,以為殿下今日歇在皇后宮中呢。」
「就沒有準備。」
「不許再叫奴了,你可是孤親封的江貴妃。」
「皇后,無趣得很!」
「還是在你這裡最安心。」
「那——」說著,江綰一指尖輕勾。
傅宴南便沒入溫水之中。
「殿下,可是有什麼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