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復明後,我急於告訴丈夫這個好消息。
卻在大年初一的家宴上撞見他與我的閨蜜吻在一起。
他吻著她吊兒郎當道,
「跟一個瞎子過那麼多年我早膩了。」
向來不喜我的婆婆撫摸著閨蜜的肚子。
關心至極。
「怎麼還不顯懷啊……」
這時我才知道,未婚先孕的閨蜜懷的孩子是我丈夫的。
離開那天,我沒有鬧。
只留下了一封離婚協議。
後來謝治找過來跪在地下求我原諒,我只淡淡譏諷出聲。
「謝治,我嫌你髒。」
1.
大年初一,謝家燈火輝煌。
我站在大門外,淚水糊了滿臉。
「老婆,年夜飯你想吃什麼?爸媽說要好好招待你。」
謝治的聲音依然在耳畔迴蕩。
五年前的大年初一,我父母帶著我跟丈夫一塊出遊,卻不幸遭遇了車禍。
大卡車飛速駛來,父母當場死亡。
我也因為護著謝治雙目失明,在床上養了很久。
謝治雙目猩紅摟著我,信誓旦旦說要守護我一輩子。
我們不約而同避開了大年初一的年夜飯。
直到今年,我試圖克服心理障礙,便對謝治說。
「大年初一,我們一起吃頓年夜飯吧。」
謝治抱著我的動作明顯一頓,聲音也變了腔調。
「什麼?」
我疑惑於他的反應。
他卻很快恢復了原樣,將我緊緊摟在懷中,喜極而泣。
「太好了……你終於肯邁出這一步了……」
那時我天真地以為他是在為我感到開心。
可現在。
我復明後第一時間趕來謝家想與丈夫分享喜悅。
卻看見他在眾人的起鬨聲中吻住了一個女孩。
看著女孩子熟悉的身影,我愣在了原地。
那是我的閨蜜,林染。
「大年初一你把嫂子扔家裡合適嗎?」
謝治的弟弟謝不問不贊同地看著他。
謝治卻只是輕輕一笑。
「我跟她說今天是年29,過兩天再帶她來吃一頓飯補上說是年夜飯不就行了?」
其餘人笑著應和。
「就是,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剛回國有所不知,以往治哥都是這麼乾的。」
聽到這話,我如遭雷劈,愣住了。
這五年,大年初一都是謝治陪著我過的。
我以為他為了我拋開了所有人。
卻不知,這一切都是假的。
曾經我還勸過他。
「年夜飯你應該陪媽他們的……」
可謝治只是輕柔地吻住了我的唇,堵住了我後面所有的話。
「我想陪著你,老婆,你需要我,就不要推開我,好嗎?」
我感動不已,甚至在婆婆為此折磨我羞辱我時也忍氣吞聲。
生怕讓謝治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可原來……
這都是假的。
我壓著顫抖的呼吸,一步步走近,也將面前的場景看得更為清晰。
林染牽著謝治的手,身邊還坐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吃得滿嘴流油,仰著頭喊謝治「爸爸」。
謝治摸摸他的頭,回應他弟弟的話。
「跟一個瞎子過那麼多年我早膩了。」
「我現在還養著她,不就是給她最大的恩賜了嗎?」
婆婆笑著應是。
向來刻薄的她此刻滿臉慈愛地看著男孩,又伸出手摸摸林染的肚子。
「怎麼還不顯懷呢……」
她一邊說一邊數落著謝治。
「要我說,你趁早跟那個不下蛋的母雞離了娶小染!她這都二胎了……」
謝治皺著眉,低聲呵斥。
「媽!」
「我都說了,我還愛著她,我的老婆只有她一個,你不要再說了……」
聽到這話,原本還笑著的林染拉下了嘴角,委屈巴巴道。
「她是你老婆,那我呢,我跟兩個孩子算什麼?」
謝治吊兒郎當笑起來,說。
「你只是我孩子的媽,我說過,玩玩可以,我太太的位置你永遠也得不到。」
這通渣男發言震驚了所有人。
謝不問實在看不下去,撂下筷子起身要走,卻在起身時看到了身形不穩,搖搖欲墜的我。
他連忙衝過來扶住我。
「嫂子!」
2.
他的叫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目光死死盯著那個年幼的男孩。
粉雕玉琢,長相與謝治有七八分像。
當年的車禍讓我流了產。
也導致了我終身再不能受孕。
醫生說倘若當時我不擋在謝治身前,我是不會到如此境地的。
謝治緊緊抱著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像個孩子。
「對不起淺淺……對不起……」
「生不了孩子我們就不要孩子了,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我自責又愧疚。
每次婆婆催生時我都無言以對。
可突然有一天,婆婆不再催生了,我問謝治,謝治只笑著在我額頭落下一吻。
「她不催不是正好嗎?我們兩個人好好過二人世界。」
可原來。
在我失明後沒多久。
在我還沉浸在父母離世,孩子流產的悲痛中時,謝治已經讓其他人懷了他的孩子。
我的心臟像被一隻大手抓住了。
痛到不能自已。
謝治見我來了,連忙朝我跑過來。
他看見我通紅的眼眶,緊張得不行。
「怎麼了老婆,你怎麼過來了?怎麼沒讓其他人陪著?」
他抱著我輕聲安撫。
我看見不遠處的林染朝我挑釁一笑,突然就不想告訴謝治我恢復了。
我努力克制著聲音里的顫抖。
「沒事……做了個噩夢……」
謝治鬆了口氣,輕輕拍著我的背。
「你呀……好了不怕,我在呢……」
他做足了愛我的表現,倘若我沒有復明,倘若我沒有撞見眼前這一幕,恐怕我還被他蒙在鼓裡。
婆婆冷哼一聲。
在謝治即將扶我入座時她伸腳一踹。
將我的凳子踹翻了。
林染嬌笑著靠在婆婆懷裡,想說什麼,卻被謝治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我看著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的閨蜜不理我了。
車禍發生時,她急匆匆趕來。
看著萎靡不振的我只說了句。
「沈淺淺,你這一生太順風順水了,老天爺看不慣給你降下了懲罰。」
那時我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可現在我知道了。
那時嫉妒。
嫉妒我一直以來都過得比她好。
所以她幸災樂禍。
還搶走了我的丈夫。
我不止一次在病房裡聽到過男人女人交歡的聲音。
那時我精神衰弱,對一切聲音都很敏感。
我只聽著一男一女的聲音十分耳熟,有時仿佛離我很近,近在咫尺。
可我問謝治。
他每次都說我幻聽了。
現在看來哪是我幻聽了。
那分明是我在養病時,林染與謝治在我旁邊廝混所發出的聲響。
有時是在我病房內另一張床上。
有時是在單人病房的廁所隔間裡。
一切都已明了,我氣得渾身發抖。
謝治眼見婆婆即將發作,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我領到了樓上。
「老婆,家裡來客人了,我去招待一下,你乖乖在這裡等我好嗎?」
我的內心被混亂充斥,只麻木地點了點頭。
看著謝治重新下樓,重新加入沒有我的這場年夜飯。
林染抱著他,他的孩子喊著他,婆婆給男孩夾菜,所有人都其樂融融。
仿佛沒有我才是對的。
3.
這一整晚謝治都沒有再來。
我眼睜睜看著他被灌醉,被林染推進了另一間房。
我聽見他抱著林染喊「淺淺」,不由得自嘲一笑。
林染臉色難看至極,朝我瞪了一眼。
她兒子接收到信號,朝我衝過來,手裡拿著雞毛撣子。
「你這個壞女人!」
我裝作不經意地退開半步。
男孩一時間沒有防備,腳下一滑從樓梯上直直滾了下去。
一聲慘叫。
讓整棟別墅的燈都亮了起來。
婆婆率先衝過來徑直把我推倒在地。
林染也衝過來下意識朝我揚起手,謝治酒也醒了大半。
我一臉茫然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怎麼了?」
謝治深深地看著我,直到我的臉上挨了林染一巴掌他才回過神。
我偏著頭,看著謝治推開所有人將我抱起。
他仿佛還是很愛我。
可一切都不一樣了。
以前的謝治如論如何都不會讓人傷到我丁點。
我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屬於林染的氣味,忍不住又落下了眼淚。
他把我放在床上,輕柔地替我擦去眼淚。
可下一秒。
一陣拳風直襲我命門。
我懵了一瞬,連呼吸都忘了。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謝治在試探我。
見我沒反應,他鬆了口氣,收回手。
大概也覺得今晚對不起我,於是他抱我抱得很緊,說明天要帶我出門逛街賠罪。
就在我們即將躺下時。
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是專屬手機鈴聲,從前他只設給我一個人的。
我的身體一僵,他立馬摁滅,可電話依舊不死心地打進來。
我輕聲道。
「怎麼不接?」
再不接就顯得奇怪了。
他不耐煩地皺皺眉,接起電話後出去了。
他以前從不會避著我打電話。
我閉上眼睛,大概是是黑夜能無限放大人的動靜,我聽到他與電話那頭林染的交談聲。
「我不是說了嗎!別來煩我,別讓她察覺到不對勁,我回去再跟你們兩個算帳。」
他低低地威脅著。
林染似乎在電話那頭痛哭。
「什麼?」
謝治的聲音一滯,接著,他像是妥協一般應聲。
「行了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4.
我坐在床上,早已經預料到接下來他的話語。
果然。
慣用的抱歉話術從他口中說出。
我卻破天荒地打斷了他。
「不能不去嗎?」
我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像溺水之人抓著的最後一把稻草。
只要他不去。
只要他不撇開我。
我就可以繼續瞎下去。
可謝治沒有順我的意。
他一點點掰開我的手指,只輕聲哄。
「等我回來,好不好?」
我流著淚搖頭,他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原來從始至終,我就是笑話一場。
我緊緊盯著他離開的背影,也偷偷從謝家溜了出去。
我跟著他一路來到了一處小公寓。
我認出來了,這是大學時候我們兩個買下的房子。
我們大學時期一切美好的回憶都與這裡掛鉤。
可現在。
他把林染母子倆領了進去。
門內傳來的聲音清晰可聞。
我低頭翻看手機。
我發給謝治的信息他一條也沒回。
這不是第一次了。
自從我學會用盲人手機後,我就時不時給謝治發送信息。
一開始他回復得很快,後來卻一次次用「公司事務很忙」來搪塞我。
正如他回家的時間一樣。
一次比一次晚。
最後成了夜不歸宿。
每個我在等他的深夜裡,他也都像今天這樣,陪著他的女人與孩子嗎?
我時隔多年,再次打開朋友圈。
只見林染的朋友圈塞滿了她與謝治的點點滴滴。
每年年夜飯,謝治都是帶她回去吃的。
包括出席活動,他都是帶著林染。
很多人不知道我才是謝治的妻子,認為他與林染才是天作之合。
我嘲諷地笑了笑。
看著謝治帶林染看極光時兩人許下的願望。
看著林染生產時謝治在產房外焦急等待的身影。
看著她與婆婆的親密合照。
我點開她最新發的一條朋友圈。
小男孩騎在謝治的脖子上高興地大喊,背景音里有林染的笑聲。
謝治無奈又寵溺的眼神穿過螢幕。
直直擊上我的心。
林染配文。
「一家三口迎來新的一年啦,不像某些人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
她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我。
我深呼吸幾口,手指放到了指紋解鎖處。
門內傳出爭吵聲。
「你不是說他傷得很重嗎?你敢騙我。」
林染哭訴的聲音傳出來。
「可是孩子很想你!你今天陪陪我們怎麼了,老公……」
兩個人說著說著沒了聲。
應該是擁吻在了一起。
我手指顫抖著摁上了鎖,卻顯示指紋錯誤。
我像被抽乾了力氣,愣住了。
指紋錯誤。
謝治把我存在的痕跡都給清除了嗎?可這是承載了我們兩個共同回憶的房子。
指紋錯誤的提示音驚醒了屋內的人。
我站在門外,坦然地面對打開的門。
門內的兩人紛紛變了臉色。
林染衣衫不整地趴在謝治身上,絲毫不顧及兒子還在場。
見到是我,兩個人都沒出聲。
反倒是眼睛恢復了光彩的我,微笑著看著他們。
「這就是你跟我說的公司有急事需要處理嗎?」
「咚」的一聲。
林染被謝治推開,肩膀狠狠地撞在了牆上。
她眼含淚花去拉謝治,謝治卻面容慘白地推開了她,朝我走過來。
「你能看見了?」
第2章 2
5.
他的手在顫抖。
抓著我肩膀時眼睛裡儘是即將失去我的驚恐。
我後退兩步拍開他的手,一眨不眨地看過去。
「對,能看見了。」
「所以我很好奇,謝治,我抱著你哭的時候你是覺得我好騙還是在想你的情人跟兒子?」
我以前覺得圖書館三十秒里的女主角很可憐。
可我萬萬沒想到。
有一天我也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在我因為父母的死亡而對大年初一有心理陰影時。
我的丈夫在他的家裡陪著他的情人跟兒子過得開心。
我卻依舊傻乎乎地覺得。
他是愛我的。
聽著我的質問,謝治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任何話。
反而是林染冷眼看著我。
「你一個殘疾還想拴住治哥一輩子嗎?」
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謝治厲聲制止。
旁邊歡歡喜喜吃炸雞的男孩大哭起來,蹬著小短腿就朝我跑過來。
「又是你這個壞女人!都是你搶走了爸爸,都是你害得媽媽那麼難過!」
我很想出手把他的嘴捂上。
可我的教養不允許我對小孩子出手。
這是我的爸爸媽媽從小就教我的。
我的目光挪到林染身上。
明明她也算是我爸媽養大的,可她為什麼這麼狼心狗肺?
林染自幼父母雙亡,爸爸看在她是故友之子的份上將她帶回我們家一塊養著。
甚至時時刻刻告訴我要照顧著她點。
我一直很聽話。
對她也很好。
我一直認為我們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當初剛談戀愛時我誰也沒告訴,只告訴了她。
「怎麼樣,是不是很帥?」
我指著謝治的照片給她看,笑眼彎彎。
卻全然沒注意到她嫉恨的眼神。
第二天,我談戀愛的事情人盡皆知。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
不僅同學老師沒有反對,覺得我們兩個在一塊能促進學習,連我的父母都沒有罵我。
相反地,他們還對謝治很滿意。
林染嫉妒瘋了。
直到這時她才吐露出真實想法。
「憑什麼我從小父母雙亡,憑什麼你從小就順風順水什麼都不缺!」
「不過現在你輸了。」
她朝我靠近,低聲道。
「你知道我跟治哥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嗎,就是你爸媽葬禮那天!哈哈哈……」
我冷眼看著她。
頭一次覺得她這麼可恨。
之前發現她跟謝治有一腿時我沒有這麼恨她。
可現在,我恨不得給她一巴掌。
因為她對我的憎恨。
她辜負了我的父母。
爸媽葬禮那天,她沒來。
直到晚上她才姍姍來遲。
她向我表達了歉意,並要求留宿我們家。
我那時身心疲憊,沒有多想便同意了。
謝治本來是陪著我的。
可他中途出去上了趟廁所,就再也沒回來。
我摸黑出去找她,由於還不適應黑暗環境,膝蓋狠狠地撞在了桌角上。
腳下一滑。
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黑暗中,刺骨的疼痛將我淹沒。
意識混沌中,我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呻吟聲。
我原來以為那是我幻聽了。
原來那是兩人在行苟且之事啊。
6.
我愛了將近十年的人。
在得知我難以受孕以後迅速找了其他女人為他傳宗接代。
我從小玩到大的閨蜜兼養妹。
在我父母的葬禮上與我的丈夫鬼混到了一起。
思及此。
我忍不住大笑出聲。
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
難以言喻的窒息與痛苦將我包圍。
謝治想來抱我,卻被我惡狠狠推開:「滾!」
我不再聽他的解釋,扭頭推門而出。
回去的路上,我要離開的想法無比堅定。
我現在開始慶幸,慶幸我們兩個之間沒有孩子。
雖然我失明的這幾年早已經與世界脫節。
可我並不打算這麼自甘墮落。
我返回家裡收拾東西時婆婆也在。
她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地看著我,出口質問:「你看不見大半夜出去幹什麼,是不是幽會哪個野男人去了?」
我抬眼看過去。
她這時才發現我的眼睛不一樣了。
震驚過後是不可置信。
「你恢復了?」
我看著她,嘲諷地笑了笑。
「你以為我會當一輩子瞎子嗎?」
我緩緩朝她走近,越近越咬牙切齒,眼裡的恨意幾乎將她千刀萬剮。
「你是不是覺得我爸媽死了,我瞎了,你做的事就沒人能知道了?」
「你害死他們的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了?!」
婆婆表情一片空白,瞳孔一縮,想不到我是怎麼知道的。
先前我沒失明時她便一直看我橫豎不順眼。
我打扮得漂漂亮亮來見她。
她罵我敗家,說我狐狸精。
我送禮物給她,她轉手當做人情送給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