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謝時安趕到殯儀館的時候,風雨依舊。
他愣愣地看著那具被白布遮住的身體,遲遲不敢上前。
許久,他才顫抖著走上前,掀起白布一角。
白布下的身體早已面目全非,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具屍體上戴著的手鍊。
那是沈驚棠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他專門為她定製的手鍊。
寓意著此生真愛永不變。
還有脖子上的那條項鍊。
是昭昭出生時,他們一起設計的,一共有三條,分別屬於他們一家三口。
自從昭昭出事後,她從未摘下來過。
謝時安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與此同時,網上關於京圈太子爺謝時安出軌女大學生的新聞也被發布在各大網站上。
和這則新聞一起發布的,還有我留在酒店的遺書。
謝時安是在新聞中才知道遺書的存在和內容。
我不允許他操辦、參加我的葬禮。
我的骨灰要撒到大海里,不能葬在謝家墓地中。
我要和他解除婚姻關係,我所有的一切都不要再和謝時安扯上關係。
還有,我將他送我的驚棠園無條件捐獻給國家。
……
在我遺書中,我的每一個字都是在他撇清關係。
他和田甜苟且的視頻被人逐幀觀看,甚至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還將他們的事情上傳到了那些不正經的網站上。
隨著這些東西的公之於眾,謝時安愛妻的人設終於還是塌了。
因為視頻中,田甜的臉清楚可見。
很快就有人將之前她當小三被掛橫幅的事情和這件事聯繫在一起。
謝時安夥同情人逼死髮妻的詞條在網上迅速發酵。
一時間,社會輿論宛如滔天巨浪向著兩人席捲而來。
謝時安站在殯儀館,本應該最安靜的地方。
但他和身邊人的手機都響個不停。
助理掛斷一通電話後,滿頭大汗地走到謝時安身後。
「謝先生,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影響也太大了,現在該怎麼辦,公關部那邊還在等您的消息。您看要怎麼處理?」
謝時安連頭都沒有轉一下,一動不動。
他愣愣地看著躺在棺材裡的人,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怎麼也想不到,明明昨天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他的棠棠,怎麼會變成這樣?
14
不管謝時安如何不相信,他都很快被一群黑衣人請出了告別室。
因為我的遺囑上說了,不允許他出現在我的葬禮上。
謝時安起初只是呆愣愣地看著告別室里,我的那張照片。
突然,他竟是不管不顧地沖回告別室,直奔棺材而去。
現場亂成一片,無數名身著黑衣的男子將謝時安攔在身前,不許他靠近。
一步之遙。
但此刻卻猶如天塹,難以跨越。
「讓我再看看她,就看一眼。」
「她是我老婆,讓我再看她最後一眼就好,求求你們。」
「我的棠棠最怕黑了,她一個人躺在裡面會害怕的,求求你們讓我進去陪陪她。」
「求求你們,求求……」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怎麼也想不到。
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謝時安,此刻居然如此卑微。
可惜,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黑衣的女人走了出來。
她看了一眼謝時安,嘲諷道:「現在裝什麼深情,你他媽早幹嘛去了?這會兒在這裡表演愛妻人設,謝老闆,晚了!來不及了!她死了!」
「你給我閉嘴!她不會死,她怎麼可能死!她肯定是生氣了,所以才會找人來演這一出的,我的棠棠肯定不會死的!」
「我們說好的,要永遠在一起的,她要永遠在我身邊的。」
「她怎麼可能會死呢?都是騙人的對不對,都是騙我的……」
女人平靜地看著他發瘋,冷冷地罵道:「你這種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談愛?」
「少在這裡裝什麼深情了,噁心自己,也噁心別人。」
女人名叫林瀾,是我多年的好友,出生於法律世家。
我離開前拜託她幫我料理身後事。
被趕出殯儀館後,謝時安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他癱坐在地上,哭得好像是個孩子一樣。
開始還有人覺得他可憐,想要上前安慰一下。
但很快就被知情的人拉走了。
「……就是他和情婦合夥逼死了老婆。人都死了才來這裡哭,也不知道是哭給誰看的,裝模作樣……」
說話的人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謝時安聽得很清楚。
他渾身一僵,突然真切的意識到。
沈驚棠死了。
被他害死了。
那個曾經他許諾要呵護一輩子的女人,終於被他害死了。
15
與此同時,我的微博發了一條定時好的視頻。
「謝時安,如果你看到這個視頻,那麼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你曾說過,愛人如養花,我會是你這輩子養得最美,也是唯一的一朵海棠。」
「但如今,我想告訴你。」
「海棠花早已枯萎,而我們將永世不見。」
視頻剛一發出就瞬間爆火網絡。
就好像結婚時的盛大。
這一次,我和謝時安的落幕也人盡皆知。
網友們一邊轉發,一邊在網上大殺四方。
但凡有人為謝時安說一句好話,馬上就會被人群起而攻之。
罵上頭的網友們甚至開始跑到了謝氏集團的官方帳號下去罵人,還有不少嫌罵人不解氣的民眾還自發去了謝氏集團的大樓下,將大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什麼花圈、臭雞蛋,應有盡有。
16
因為這次事件已經給公司帶來了極其惡劣的影響,使得謝氏集團的股票持續下跌。
董事會召開了緊急會議。
謝時安在被助理架到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已經接近尾聲。
董事會一致決定罷免謝時安董事長的職位,同時將其逐出董事會。
但謝時安卻不同意。
他雖然身形憔悴,但依舊霸氣十足。
「我是謝氏集團的繼承人,也是謝氏集團占股最多的人,你們憑什麼罷免我的職位。」
「我告訴你們,這個謝氏,我謝時安說一不二!」
「很抱歉,你現在不是了。」
一道溫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僵,他猛地轉頭看向來人,臉色隱藏。
「謝嶼,你來做什麼!」
來人正是謝時安的弟弟,謝嶼。
準確地說,是他爸爸養在外面的私生子。
當初謝父曾經將他接回謝家住過一段時間,在謝父死後,他曾和謝時安搶奪過家產。
只是後來謝時安和我結婚,而我手中握有謝家爺爺無條件贈送給我的10%的股份,所以謝時安很順利拿到了謝氏集團的繼承權。
而爭權失敗的謝嶼則去了國外。
相比謝時安的憤怒,謝嶼就顯得溫和很多。
他淡淡地笑了笑:「我自然是來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你還不知道吧,沈驚棠手裡的股份已經賣給我了。」
「所以,我現在才是謝氏集團占股最多的人,至於你,已經out了。」
謝時安驀地站起身:「不可能!棠棠雖然出事了,但只要法律上我們還是夫妻,那你無權拿走她的東西。」
謝嶼好像早就預料到他會這樣說,只是擺擺手,他身後跟著的人便將一份文件放到了會議室的桌上。
那是一份股權轉讓書。
簽約的時間是一天前。
看清楚最後的簽名和日期後,謝時安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天,正好是沈驚棠出事的前一天。
所以,這也是她對自己的懲罰嗎?
為了懲罰自己的背叛。
謝嶼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神色,嗤笑道:「大哥可真是真豪傑啊,放著家裡的嬌艷牡丹不要,非要勾搭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也難怪沈驚棠寧願選擇自殺,也不願意再見到你。換作是我,我也不願意再見你。」
「你說什麼?你他媽有本事再說一遍!」
謝時安猛地抓住謝嶼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道。
但被抓住的衣領的謝嶼半點不慌,他滿臉嘲諷地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憤怒的男人。
「我說,她寧願死,也不願意原諒你,也不願意再見你!」
「早知道你如此不知道珍惜,那我當初就該多努力努力,把人搶過來,免得她跟著你受委屈……」
話未說完,謝時安的拳頭已經打到了他的臉上。
兩兄弟就這麼你一拳,我一拳的,打得熱火朝天。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前勸一勸。
17
最後,謝時安還是被趕出了董事會。
他想回驚棠園,走到門口卻被人攔住了。
這時,他才想起來,驚棠園已經被捐給國家了。
他站在驚棠園門口,沉默了許久。
然後,他想起了一個人。
「田甜那個賤人在哪裡?」
謝時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出這個名字。
助理搖頭:「太太出事的那天,她就跑回老家了。」
「去把她給我找來!」
「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若不是她去挑釁,事情怎麼可能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子?
他的寶貝又為何會離他而去?
他現在恨不得將人扒皮抽筋。
交代完之後,謝時安去了酒吧。
不停地喝酒。
喝醉後,他把桌子掀了。
酒吧也被砸了個稀碎。
他好像發了瘋般,直到力竭,最後跌坐在地上,低垂著頭。
像是在哭。
就這麼過了許久,他突然拿出手機不停地打電話。
但不管他打多少個,都沒有等到那個記憶中的聲音。
他捂著臉,淚水一滴滴落下。
以後,再也沒有人等他回家了。
再也沒有人會軟軟糯糯地跟他說,怕黑,讓他早點回家了。
也再也沒有人煮解酒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