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打入冷宮的第三年。
蘇洛塵為白浣清舉行了隆重的封后大典,以最高規格迎她入主鳳儀殿。
而我一襲素衣,頭簪白花,祥和寧靜的跪在冷宮裡誦經祈福。
宮人都說冷宮那位失了寵的淑妃嫉妒到發狂,神神叨叨在詛咒帝後。
我聽後笑得渾身發顫。
我哪兒是在詛咒蘇洛塵和白浣清?我明明是在祈禱祝福他們,望他們天長地久,歲歲年年。
因為只有這樣凌慕雲才會回到我身邊。
1
白浣清登頂後位那天是我被貶入冷宮的第三年。
也是凌慕雲死去的第四年,我在這冷宮中為他設了一個牌位,我天天吃齋念佛,誦經祈福,只為了能讓他回到我身邊。
可我可是心非,明明愛他愛得要死,卻偏偏在他牌位前念叨蘇洛塵如何刻薄待我,然後還加上一句,「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愛他愛得要死。」
每當我這樣說,我就會看到坐在供桌的那個虛影露出一個翻白眼的無語表情。
我剛開始訴苦的時候凌慕雲還會露出心疼的表情,然後跑過來摸摸我的頭安慰我。
可這兩年他越來越無情了,他不僅不會過來摸我的頭,還會對我翻白眼了。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要絮絮叨叨的煩他。
因為這個世間除了我沒有人能夠再看得到他了。
我要是再不理他,他得多寂寞?
「今天起白浣清就是皇后了,我雖然已經身在冷宮,但她估計依然看我不順眼要想著法子捉弄我,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就是容不得別人跑到頭上撒野,要是到時候她被我整得太慘你可不能訓我。」
凌慕雲坐在桌子上,一隻腳曲起,一隻腳垂下來托著腮一副看戲的模樣看著我。
我跪在蒲團上繼續絮絮叨叨繼續說道:「雖然我把她弄傷會受到懲罰,但忍氣吞聲,在她面前低三下四,還不如讓我直接死了算了,所以凌慕雲,你也稍微體諒我一下好吧?」
蘇洛塵派給我的婢女陳梅不小心闖進來看見我盯著一個牌位自言自語,嚇得臉色發青,哆哆嗦嗦問我:「娘娘,你跟誰說話?」
我轉過頭看見她手裡提著一個點心盒子,粲然笑道:「你不是聽見了嗎?我在跟我慕雲哥哥說話呀,你手裡拿的是核桃酥?快拿過來擺上,慕雲哥哥最愛吃這個了。」
「可是凌將軍已經死了…」陳梅臉色煞白,估計以為我瘋了,手裡的食盒啪嗒一聲落地上,人也跟著跪了下來。
凌慕雲背著手飄走了。
我冷下臉來,呵斥:「你在做什麼?慕雲哥哥最討厭毛手毛腳的人了,還不快滾!」
陳梅滾了。
還沒出大門就嚷嚷著說我瘋了。
我冷著臉回過頭。
如果再有下次,我絕對把她的舌頭拔下來,讓她知道那玩意兒不是這麼用的。
晦氣。
因為她的冒失,今天能見到凌慕雲的時間少了一半。
「宿主,請注意你的言行。」忽然我的腦子裡響起一個機械音,並且雙腿被一股奇怪的電流電了一下,痛得我一個踉蹌。
我撇嘴,控訴:
「我言行怎麼了?今天我和凌慕雲待了半個時辰都沒有…你把他放出來!」
系統無情拒絕:「不放,他需要休息。」
「並且今天是白浣清封后的日子,你表現得一臉雲淡風輕,這脫離你愛蘇洛塵愛得要死的舔狗人設了!」
哈!
我冷笑了一聲。
「我都天天把愛他愛得要死掛在嘴邊了,還不夠舔?
我替他征戰為他擋箭,把他送上皇位,還為了他在這荒涼的冷宮守活寡,我還不夠舔?」
我要是不夠舔,我就會立馬衝到蘇洛塵和白浣清面前把他倆活剮了,送他們下地獄!
讓他們血債血償!
我仰天長嘯:「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要和蘇洛塵這個狗逼攪和在一起?」
系統無情提醒:「要不是在另一個世界蘇洛塵因為你而慘死,你也不會和他攪和在一起!」
我控訴:「可明明凌慕雲也是因為而死的,為什麼我不能當他的舔狗?」
「不公平,我要當凌慕雲的舔狗!」
如果做凌慕雲的舔狗,我想我會做得很稱職。
系統:「……」
對於我的無理取鬧,系統使出了殺手鐧,「如果你再這樣,我就讓凌慕雲徹底灰飛煙滅。」
我垂下肩膀認輸,「不要。」
不要讓他消失。
我會好好扮演我的角色。
做好蘇洛塵的舔狗!
我有時也再想如果四年前凌慕雲沒有替我擋那一箭就好了。
如果我當時沒有違背系統的指令,沒作死就好了。
唉!
我總是太過自我,太過任性。
還每一次都拉上凌慕雲墊背。
2
陳梅被我攆出去後到處嚷嚷說我嫉妒白浣清到發狂,已經神志不清了。
於是當晚蘇洛塵來了冷宮。
他喝得酩酊大醉,一身酒氣的推開了冷宮宮門。
身邊也沒個隨侍,看來他是不想讓人知道他來過我這兒。
「陛下今天怎麼得空過來了?」我微微俯身向他行禮,語調柔和,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楚楚可憐的笑,儘量把姿態放低。
可他卻一點不憐香惜玉,伸手便掐住我的脖子語帶嘲諷:「你這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做戲給誰看?你不是主意大得很嗎?如今又在朕眼前扮什麼可憐?你以為這樣朕就可以原諒你了?」
我被他扼住脖子說不出話,只能死死瞪著他。
也不知道蘇洛塵今日發了什麼風,不抱著他的皇后在鳳儀宮溫情蜜意,偏要跑到我這蕭瑟的冷宮。
我還不得不裝出一副驚喜若狂的模樣。
終於在我要白眼一翻暈過去的時候蘇洛塵撒開了手,我軟軟倒在他懷裡,一副沒骨頭的模樣。
實際上在偷偷翻白眼。
我是真的很想一耳光將他從大門扇出去。
讀取到我內心的想法,系統提醒道:「宿主別忘了你的人設,如果你不想讓凌慕雲灰飛煙滅,就不要作死。」
捏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
「陛下您不原諒我也行,我會在冷宮中日日自省…」我揉了揉眼睛擠出幾滴淚:「只祈求陛下偶爾得空來看看妾,陛下就是妾活在這世上的唯一念想了…」
「林棠,你說謊。」
「既然你愛朕,四年前為何要背叛我?」
蘇洛塵扯下我頭上的白花,「今日是朕大喜的日子,你披麻戴孝給誰看?」
「凌慕雲嗎,他都死了四年了,你還沒忘了他?」
我的拳頭硬了。
就在我要重拳出擊時,系統提醒我:「你如果傷害蘇洛塵,我會讓凌慕雲嘗十倍的痛。」
我泄了氣。
「別。」
他都只剩下魂魄了,怎麼能這麼對他?
「我對凌將軍只有感激之情。」我對蘇洛塵說:「他替我擋了箭救我一命,他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對他只有崇敬,感恩,我怎麼可能不自量力妄想要愛他?」
蘇洛塵眯起眼睛,「哦?是嗎?」
「那你整日披麻戴孝要當誰的未亡人?」
我深吸一口氣。
「我只是在祭奠我死去的愛情。」
蘇洛塵:「哦?」
哦你妹哦。
我深吸一口氣,道:「你封白浣清做皇后,我太難過了所以才這樣。」
蘇洛塵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我繼續說:「我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就是愛你,如果停止愛你我會死。」
會死得相當難看。
這句話完全就是字面意思。
我說完蘇洛塵神色緩和了不少,系統也誇獎道:「宿主,剛剛表現得不錯,繼續堅持。」
我翻了個白眼。
如果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十八歲那一天堅決不會再從樓頂跳下去。
因為我會砸死那個叫蘇洛塵的傻逼,然後被迫來到歷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國度,開啟我的舔狗贖罪生活。
3
蘇洛塵問我既然愛他愛得要死,為什麼四年前要選擇跟凌慕雲私奔。
他媽的,我那叫私奔?是你要處死我,凌慕雲來救我…
我:「那不是私奔,我是太愛你了,怕你厭倦我,所以才劍走偏鋒。」
「那我殺了凌慕雲,你刺了我一劍。」
我:「因為愛你才刺你,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蘇洛塵:「。」
系統:「牛叉。」
我:「……」
蘇洛塵發夠了酒瘋,被白浣清派人來接走了。
而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因為但凡他再晚走一刻,我就要忍不住動手殺了他。
這一晚,我照常點上了安神香,然後抱著凌慕雲親手給我雕刻的娃娃睡去。
我又陷入那個夢境——
十八歲生日當天。
我從教學樓頂跳下來,整個人都摔成了肉餅,血濺了一地,死相無比悽慘。
而從樓上墜下的那一刻,一雙溫熱的手抓住了我。
他沒能將我拽回來,反而同我一起墜了下去,失去意識前,那雙溫潤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告訴我說:「別怕。」
好耳熟的聲音。
是我們學校那個叫凌慕雲的學霸。
我在蘇洛塵的生日宴上見過他,也在學校的表彰牆上見過他,我經常從他的班級路過偶爾偷偷看他幾眼,就在不久前我還跟他說上了話,不過不太美好。
因為我是在拋屍完回家的路上遇見的他,當時我身上滿身血腥味噁心極了。
昨天我繼父一如既往的喝多了酒,摸進我的房間,對我上下其手,我拿早就準備好放在枕頭下的刀,一點不拖泥帶水的插進了他的心臟,然後將他剁成肉塊,裝進行李箱拖出去喂給了我家附近的流浪狗。
可惜小狗們聞了聞就跑開了。
我嘖了一聲。
他整天喝酒抽煙,還荒淫無度,肉估計和他的臉一樣又丑又臭,小狗們餓得瘦骨嶙峋都不惜得吃他。
「嗯,不吃也沒事。」我摸了摸一隻蹭到我身邊來的小狗狗,小聲道:「這麼噁心的人,你們吃了對身體可能也不太好。」
我站起身晃晃悠悠的開始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思考,明天是我的生日,我該給自己一個怎樣的生日禮物呢?
十八歲生日,似乎是一個挺特別的生日呢!
成人禮。
蘇洛塵似乎是這麼說的。
說起蘇洛塵,我想起不久前才參加了他的成人禮。
那天他跟我表白來著,說他喜歡我,結果他的小青梅上來就揪著我的頭髮扇了我一耳光,說我是個不要臉的婊子,竟然敢勾引她的洛塵哥哥。
我都被打懵了,然後她還放出了我被繼父摁在地上扇巴掌的視頻,視頻里我衣衫不整雙頰通紅,而我那好繼父騎在我身上一副面目猙獰的猥瑣樣。
她指著我的鼻子對蘇洛塵說:「洛塵哥哥你看清楚了,你喜歡的是一個連自己繼父都要勾引的婊子,你不能因為她長了一副清純相就被騙了。」
所有人都看向我,對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但我不在乎。
可偏偏有一個人同他們不一樣,在他們都在議論我取笑我的時候,站出來維護我,他搶過遙控將視頻關掉然後站在我身邊低聲道:「別害怕。」
我看向凌慕雲,勾唇笑了一下,然後握住蘇洛塵小青梅指著我的手指,在蘇洛塵驚訝的神情下用力一掰——
咔嚓一聲。
她的手指斷了。
我歪頭:「誰說我怕了?」
那天在蘇洛塵小青梅的尖叫聲中我淡定的離開了那裡。
4
我邊走邊想,活著可真沒意思啊。
我忽然想到了明天要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我決定自殺,死了就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束縛我。
「哈哈哈…」
就這麼辦吧!
我仰頭笑起來,然後就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我嚴嚴實實撞進了他懷裡。
咚一聲。
我的額頭撞在了對方肩膀上他的肩膀彷佛鐵做的,撞得我生疼。
剛準備破口罵人,一道清冽悅耳的聲音鑽進了我的耳朵。
「對不起。」
他扶著我的肩膀讓我站穩,關切道:
「你沒事兒吧?」
我抬頭一張帥氣清雋的臉龐映入眼帘。
又是他。
凌慕雲。
明明是老師眼裡的三好學生,怎麼總是和我這種渣滓碰到一塊兒?
我彎唇笑嘻嘻回道:「沒事兒啊。」
可他卻皺著眉,一臉憂心的模樣:「可你的手在滴血。」
「嗯?」
我抬起手,果然有血。
我無所謂的笑笑,淡淡道:「可能是我剛剛殺人的時候不小心濺上的,沒事。」
他果然被我的話嚇到了,臉色煞白。
我覺得沒意思極了,繞過他,冷冷道:「你最好離我遠一點,不然我一個不高興,就把你也剁了喂狗!」
我以為我這樣說他會嚇到或者至少會罵我。
可他竟然跟了我一路,還問我是不是受到了欺負。
我哼笑了一聲,罵他是個傻叉。
第二天,我如常去學校,在課間的時候爬到了教學樓頂。
看著底下如螻蟻一般爬過來爬過去的人影,我大喊了一聲,「下面的人閃開,我要跳樓了,被砸死了可別賴我。」
聽見我的聲音,下面的人果然都迅速散開了,聒嚷著議論我。
我滿意的笑了笑然後仰面跳了下去。
可是有一個人突然衝過來抓住了我的手,然後他和我一起墜了下去。
5
從教學樓一躍而下之後,再度醒來是在一間破舊的茅草屋裡。
我手腳都被綁著。
正當我懵逼的時候,腦子裡響起了一個冰冷的機械音,「宿主,你醒了?」
「臥槽!」
當即我就被嚇得飆了一句髒話。
然後那個機械音就跟我解釋了我為何會來到這裡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我跳樓時不僅連累了救我的凌慕雲,還砸死了不知道情況從樓下路過的蘇洛塵。
蘇洛塵本不該那天死,所以我要為此贖罪,然後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我要替他完成生前的心愿,也就是他十八歲許下的三個生日願望:
1、要讓林疏棠成為我的舔狗。
2、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有錢的人。
3、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有權的人
系統:「你要在這個世界替他完成這三個心愿才能脫離這個世界。」
我:「……」
fuke!
在這個世界蘇洛塵是晉國的太子。
我不僅要幫助他躲過他兄弟們的明槍暗箭順利登上皇位,還要毫無條件的愛他當他的舔狗,直到他死。
而我現在的身份是因為搶別人饅頭被人綁了扔在這間破茅草屋的流民。
我嘴角抽了抽。
「毀滅吧!」我淡淡道:「我現在就可以死。」
我自然是不怕死的。可系統不讓我死,我也死不成,只能憋屈的活著。
可我一個流民想要噹噹朝太子的舔狗,還是有幾分難度的。
我真心實意的發問:」就算不給我當朝宰相的千金也得給我個富商巨賈之女的身份吧?我一個流民見太子一面都是奢侈...還要幫他奪位,你玩兒呢?「
系統:」這你放心,很快你們就會見面的。」
行吧,我暫且信了系統的話。
只是我沒想到我還沒見到蘇洛塵卻是先見到了凌慕雲。
此時他是陪著蘇洛塵出生入死,四處征戰的將軍,他剛好路過救下了不知道被誰綁在此處的我。
我現在腦子裡只有四個字。
人生無常!
6
被凌慕雲救下之後,我就跟著他從了軍,還給自己起了一個新名字,林棠。
因為長期吃不飽,我面黃肌瘦,胸前一馬平川,凌慕雲便以為我是個小子。
我跟在凌慕雲身邊,他教我騎馬射箭,教我讀書寫字,我成了他的跟班,跟他同吃同住。
軍營中的人都把我當好弟弟,我錯過了解釋我不是男人這件事的最佳時機,便讓他們這麼誤會著了。
我跟在凌慕雲身邊吃好喝好,沒過多久便被養得滿面紅光,胸前也比之前多了幾兩肉。
有軍中的兄弟拿我開玩笑,說的話不太能入耳,我就不是那能忍的性格,當即抄起頭把人揍得滿嘴血沫。
凌慕雲知道後,問起是怎麼回事兒,我便把事情來龍去脈跟他說了。
他沒怪我無視軍中紀律私自鬥毆,反而替我安撫了那個被揍的人,安撫完又訓斥了幾句,從那之後軍中再沒有人開我的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