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被打入冷宮後,皇兄逼我和親蒙狄,嫁給五十多歲的老汗王為妃。
他說:「想救母妃,只有這一個法子!」
我自幼得父皇寵愛,少時就被指婚給炙手可熱的沈小將軍。
婚期在即,我如何能去和親?
皇兄怒極,將我拉到宮牆上。
指著落日晚霞處,一對纏綿依偎的璧人。
「沈家早已毀約,你不和親,我們都得完!」
再回神時,我已跪在明德殿。
「父皇,兒臣願意和親,但想要沈小將軍送嫁!」
1
所有人都認為,我堅持要沈聽送嫁,是為了破壞他和三皇姐的婚禮。
早在國師算出和親的日子前,沈家已經廣發請帖,邀眾人於下月初一參加他和三皇姐的婚禮。
如此一來,正好與我和親的日子是同一天。
皇后得知消息,不顧我和親公主的身份,把我拘到明微宮。
以言行無狀為由,命我跪在雪地中反省。
正值隆冬大雪,我身上雖然裹著狐裘,可地面積雪,隨著身上的暖意泄露,很快就浸濕了褲腿。
刺骨的寒意順著潮濕的褲腿向上蔓延,我渾身不住輕顫,皇后卻沒有就此作罷的打算。
她還在逼我。
「妃妾之女,還想騎到我兒的頭上,今日若不教會你尊卑有序,他日到了蒙狄,別丟了我大昭的臉。」
一聲令下,宮女端著一盆冰冷的水往我跟前一潑。
進祥跪在我身邊不住磕頭:「皇后娘娘恕罪,五公主不日即將和親,若因此受了風寒,怕是不好交代。」
求情的話聽到皇后耳朵里,成了威脅。
她鳳眉冷挑,厲聲呵斥:
「小小宮婢也敢威脅本宮,打不得她還打不得你嗎?」
幾個小太監立刻把進祥狠狠按在地上。
「堂堂皇后娘娘,跟一個宮女一般見識,難怪父皇這些年獨寵著我母妃。」
我輕嗤一聲,故意嘲諷。
「你!來人——」
皇后氣得呼吸一滯。
就在我以為她被氣暈了頭,要下令責打我時,三皇姐來了。
「母后息怒!」
三皇姐幾句話平息了皇后大半怒意。
扶著宮女的手,緩緩在我面前站定。
「五皇妹,這些年你搶走多少父皇的寵愛,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是我和沈聽真心相愛,你就讓三皇姐一次,好不好?」
我被迫抬頭仰視。
看著她輕輕勾起的唇角。
一字一頓:「不!好!」
2
「來人!給我打死這賤婢!」
皇后朝著太監狠狠下令。
不能打我,她就要置進祥於死地。
這次,溫柔端莊的三皇姐沒再開口。
眼中凝著厚厚的寒霜,冷冷地瞪著我。
小太監高高揚起木杖,眼看就要落在進祥身上時,我突然撲過去,擋在進祥身上。
痛意立刻席捲全身。
所有人都嚇傻了。
我咬了咬牙,仰頭看著皇后,輕輕喘息。
「她沒有威脅您,皇后娘娘,接下來,您該好好想想,如何跟父皇交代。」
我扶著進祥起身,迎著風雪走出明微宮。
剛出門,進祥就忍不住哽咽:「都怪奴婢,公主金尊玉貴,怎麼能替奴婢擋板子,奴婢真是該死!」
她恨恨地咬牙,想要抽自己巴掌,被我攔下。
我安慰她:「若是不挨這一下,只怕不知道要跪到幾時……」
一抬頭,腳下一頓。
宮道上一襲紅衣,在天地蒼茫中十分惹眼。
「我知道公主和親,心中不甘,可女子婚嫁是大事,榮梓是你皇姐,你不該這樣羞辱她。」
我走近幾步,視線緊緊落在他臉上。
劍眉斜飛,目若朗星。
明明是同一張臉,此刻卻令我感到陌生心寒。
我抓住進祥的手一緊,用力挺直火辣辣的脊背。
問他:「身為公主,食萬民奉養,自當解萬民之憂,本公主和親是維繫兩國邦交的好事,為何不甘?」
沈聽一愣。
看著我,微微皺眉。
「是沈聽狹隘了,只是臣娶妻在即,還望公主另擇良將護送。」
他朝我行了一禮,冷漠轉身。
宮道上的風,吹得我渾身發冷。
我望著他的背影,執拗道:「若我偏不呢?」
3
「我兒為了大昭子民,不惜犧牲自己,前去和親,皇后她怎敢在此時動你?」
母妃給我塗藥時,心疼地落了淚,要拉著我找父皇告狀。
我一個眼神,進祥立刻將人勸住。
「娘娘三思,三公主即將與沈家聯姻,大皇子又素來與沈將軍交好,您這樣,豈不是令他為難?」
提起皇兄,母妃腳步一頓。
猶疑地轉頭看我。
在我重重點頭之後,她像是突然泄氣般,紅著眼坐回椅子上,兀自掉眼淚。
「從前你父皇最偏愛你,哪肯讓你受這樣的委屈,都怪那蒙狄來的狐媚子,蠱惑了你父皇的心,更害了我們娘倆。」
「要我說,這沈家也是白眼狼,當初可是你在你父皇那裡救下了沈勛,他沈聽說是為父報恩,用全部軍功才求得你父皇鬆口,答應你們的婚約。
「現在說換人就換人了,他沈家把公主當成什麼了?真以為自己能隨意挑揀嗎?」
我有些頭疼,無奈勸她:「母妃說話要三思,如今父皇一心撲在心美人身上,女兒又即將和親,日後您在皇后面前,還需事事小心才是。」
在這後宮之中,父皇的寵愛高於一切。
從前父皇因著在即位時母妃為她擋下反賊的致命三刀,十分感動,寵了母妃近二十年。
更是護著她穩坐皇后之下第一人的位置。
但是自從心美人入宮,任誰都能看出後宮的風向變了。
所以即便父皇知道我被皇后責罰,也不會過於懲罰。
若母妃因此再次得罪,只怕等我和親離開,皇后會更加肆無忌憚地對付母妃。
貴妃雖貴,終究是妾。
4
送走母妃,我開始為和親做準備。
禮部準備的是禮制。
但蒙狄和別國不同。
我自幼在父皇的議政殿聽過許多蒙狄人與大昭不睦的事情。
如今雙方雖有意和談,但反對之聲也不在少數。
所以我這個和親公主,更重要的是如何在蒙狄活下去。
為此,我將翠華殿的宮人全部召齊。
「你們應當都知道,本公主即將和親蒙狄,今日召你們前來,就是想告訴你們,蒙狄兇險。
「若你們不願前往,今日說出來,本公主自會為你們尋得新的去處。
「若願意豁出性命,陪本公主和親者,你們的家人,本公主必定厚待!」
貪生畏死是人之常情。
和親是我的宿命,卻不是她們的。
我不想他日在狼群環伺之時,還要防備身邊之人。
翠華宮許多宮人都是自幼侍奉我的,我願意給她們一次自由選擇的機會。
進祥第一個跪在我面前,聲音堅定:「奴婢願隨公主和親,誓死效忠!」
接著是我的乳母蘇嬤嬤。
「老奴力微,但求守在公主身邊,照顧您飲食起居,還請公主不要嫌棄。」
我有些感動,趕緊把她扶起來。
有她們帶頭,又陸續有三五個宮女站出來。
其他人則猶豫不止,我等了一盞茶時間,心中約莫清楚了。
忠臣好當,她們不是真的猶豫,只是怕一旦說出口,就會被視為背叛。
所以我沒再期待什麼,直接讓進祥把願意同往的名單整理好,再拿著名單,送去明德殿。
她前腳剛走,沈聽後腳就進了翠華殿。
5
「我有事同你說。」
我微微仰頭,打量著少年鋒利的眉眼。
才發現不知何時起,那雙一見我就盛起溫柔的眉眼,已盡數被冷漠取代。
可明明最初,婚約也是他費盡心思求來的。
我和沈聽是年少時訂下的親事。
那時母妃還是父皇最寵愛的貴妃,我還被父皇捧在手心裡寵著。
沈聽年少披甲,立下赫赫戰功後跪在父皇面前懇求:「願以所有軍功,求娶陛下的明珠。」
父皇自然不肯。
怒斥他:「些許軍功就想求娶朕的寶貝女兒,沈聽你好大的膽子!」
沈聽跪得筆直:「若陛下覺得臣的軍功不夠,臣立刻帶兵離京。
「陛下讓臣打哪臣打哪,公主及笄還有六年,足夠臣打下蒙狄!」
他話音剛落,我正捧著食盒進去。
父皇陰沉著臉,召我過去問:「你覺得他如何?」
那是我第一次見沈聽。
少年面容冷硬,抬頭看我時擠出一絲僵硬的笑。
我被逗樂了,捂著嘴笑出聲。
父皇見我笑了,面上的寒意融化,當眾賜下婚約。
那時我並不知道,他求婚是奉了沈父之命。
就在半年前,沈父被人汙衊,險些被斬首。
那時我剛好去明德殿找父皇,他到嘴邊的重罰立刻咽了回去,轉而問我。
「榮華覺得,此人該怎麼判?」
那時我還不懂政治,只知道人若有錯,首先該想著挽回而不是懲罰,於是父皇給了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後來差事辦好,沈父也找到了證明清白的證據,因此對我十分感激。
這才有沈聽以軍功求娶的一幕。
三皇姐第一次告訴我這些時,我並不相信。
訂親五年,沈聽幾乎對我無有不應,體貼入微。
一切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直到她將我拉進披霞宮,從脂粉釵環,到雪白的狐裘……
這些年,幾乎沈聽送我的所有東西,披霞宮都有一份。
甚至我沒有的,披霞宮也有。
那日,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6
我知道沈聽要說什麼,只是所有的糾纏已經失去意義。
所以我讓人將他趕出翠華殿。
連同這些年他往翠華殿送的所有東西。
只留給他一句話:「聖旨已下,我亦無力轉圜。」
和親這日,天還未亮,所有人就到了宮門口。
禁軍列陣,百官齊至。
母妃站在父皇身側,被寒風吹得眼角通紅。
禮官催促了好幾次,眼看吉時已到,沈聽卻遲遲未到。
「公主......」
進祥面露擔憂。
剛開口,就被一聲馬兒的嘶鳴聲打斷。
「皇上恕罪,犬子病重無法前來,還請皇上恕罪,及時再尋良將,為公主送嫁。」
沈父惶恐狼狽地翻身下馬。
四下竊竊私議。
父皇臉上怒意翻湧。
正要下令斥責,三皇姐猛然跪下。
原本今日也是她們訂好的成婚之日,因為和親一事要耽擱延期。
三皇姐委屈地往父皇面前一跪,淚眼朦朧。
「父皇息怒。」
皇后緊接著開口,擰眉怒斥:「放肆!兩國和親這麼大事,沈聽就是爬也該爬來!」
沈父立刻惶恐回稟。
「他是吩咐讓人將他抬來,可是話剛說完,人就暈了過去。
「大夫說他舊傷復發,若強行移動,恐有性命之憂……」
沈聽的舊傷是為大昭奮勇殺敵時留下的,於情於理,父皇都不應該因此苛責。
進祥緊張地抓住我的手,擔憂的情緒從冰冷的指尖傳來。
或許沈聽仍舊以為我在胡鬧。
又或者他是為三姐出氣,故意給我難堪。
母妃剛要上前,被皇兄輕輕一扯衣袖,又抿唇站了回去。
心陡然下沉。
我提起裙擺往父皇面前一跪。
「父皇——」
「皇上,沈將軍身體抱恙,臣願自請任送親主將,護送公主平安抵達邊境!」
與此同時,另一道聲音響起。
我聞聲側目。
側後方正跪著一人,雙手抱拳,目光堅毅,說話時鏗鏘有力。
一身甲冑氣勢凜冽,絲毫不輸沈聽。
7
「父皇,吉時將過,求父皇下旨,著魏將軍為送親主將。」
袖中密旨微微發燙。
我曾在皇兄處見過魏佟,但並不清楚他的實力。
只是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隨著父皇一聲令下,我長長地鬆了口氣。
和親隊伍終於趕在吉時過去前出發。
出發時,我最後一次回頭。
我想,沈聽若知道他今日錯過了什麼,只怕腸子都要悔青了。
8
「公主可是不信任臣?」
車隊停下休整時,魏佟端了熱茶過來。
我正盯著火堆失神,反應過來時,正對上他唇角漾開的笑意。
他自然地將茶遞到我面前。
「公主放心,臣雖不如沈將軍戰功赫赫,但魏某承諾,必以性命保護公主。」
我握緊手裡的湯婆子。
「將軍忠心耿耿,等送親結束,本公主定寫一封親筆信讓皇兄好好犒勞將軍。」
「公主以為,臣主動請纓,是為了大皇子的犒賞?」
眼下寒冬未盡,野外更是寒風刺骨。
趁著火堆,進祥非要去煮參湯。
是以此刻我身旁除了魏佟,再無旁人。
我沒有接他手中的熱茶,順勢贊道:「將軍一心建功立業,若不是為了功勞賞賜,必定是心懷家國百姓。」
魏佟的眼神暗了暗,我假裝沒看到。
一路上,他總是表現出過分的熱情和體貼。
連進祥從一開始的防備到逐漸習慣,再到對他十分信任。
勸我說:「魏將軍既然是大皇子派來的,自然是一切以公主為主,有他在,想必那蒙狄汗王必然不敢輕視怠慢公主。」
「你真覺得,皇兄把人安排到送親隊伍里,是真的為我考慮嗎?」
我低下頭,隱去眸中的冰冷。
當日父皇只對外宣稱我主動請纓和親蒙狄。
我連母妃都沒有告訴。
是以所有人都不知道,和親一事是皇兄逼我提的。
進祥等人自然也不知道,自小待我親厚的皇兄,實則早已為了他的前途,捨棄了我這個親妹。
所以魏佟,我是不信的。
9
抵達邊境當晚,蒙狄使團就已候在城門口。
「我等奉命來接大昭公主,還不速速開門迎接!」
為首之人叫門的氣勢非常囂張。
身後之人更是在他叫門之後,嗚嗚哇哇一陣怪叫,聽起來十分挑釁。
「他們是何意?」
我同魏佟一起站在城樓之上,看著底下如同重獲自由的野鬼一樣亂叫著。
魏佟垂眸下視,面露譏誚。
「愚蠢的作死而已,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為首之人又叫了幾句。
城樓上的守衛得了令,沒有回應,他們也不惱。
點了幾處火堆,喝著烈酒,吃著烤肉。
吃剩下的骨頭一個個比賽似的,往城樓上扔。
醉醺醺地道:「聽說大昭公主個個嬌貴無比,不知道能否吃慣我們蒙狄的酒肉。
「這些骨頭,先拿去跟你們公主砸砸味兒,提前適應一下,哈哈哈哈。」
我冷著臉,瞥見魏佟雙手握拳。
下一刻,伸手搭弓。
利箭破空,自上而下直接穿透那正朝城門小解的為首之人的命根子。
接著又快速搭箭,那一聲尖叫直接被利箭封喉。
魏佟利落收箭。
「回去告訴你們的汗王,我大昭公主和親是為兩國百姓,絕不是我大昭畏戰,若蒙狄這般態度,無需聖上下旨,我邊境十萬鐵血戰士決不答應!」
呈退防姿態的蒙狄小隊立刻如驚弓之鳥般退去。
進祥面色微白:「和親之際誅殺來使,將軍就不怕影響到和親一事嗎?」
知道魏佟等人無法進入蒙狄,她擔心我被事後報復。
屆時身處蒙狄,就只能任由別人揉捏了。
魏佟朝她挑眉:「你既要陪公主嫁入蒙狄,就該明白一個道理,羞辱公主,就等於羞辱大昭。」
「他日身處蒙狄王宮,你只需記得,我大昭的公主和大昭的尊嚴一樣,不容任何人踐踏!」
進祥愣愣地點頭。
我心中嗤笑。
冠冕堂皇的話,不過是說說而已。
10
蒙狄汗王很快重新派了使團迎親。
這次,來的人十分恭敬。
離開前,我把父皇賜下的密旨交給魏佟,讓他在邊城等候一個月。
十日後,蒙狄汗王去世。
進祥帶著我的密信抵達邊城。
魏佟帶兵趕到時,我已被蒙狄二王子赤旋囚於寢殿三日。
乾坤顛倒,不見天日。
赤旋生性殘暴好色,我和親的第二日,就被他拖入營帳。
進祥被重重一掌拍暈。
我拔出匕首,狠狠刺入他的皮肉,卻只換來更粗暴的對待。
屈辱絕望壓得我幾乎無法喘氣。
是三王子赤方救了我。
事情鬧到老汗王面前,他眼皮都沒抬一下。
只讓人把赤旋關了幾日。
卻又在晚上,病態似的折磨我。
「卑鄙狡猾的昭帝,以為憑一個女人就能挑撥我們父子關係?哼!」
他認定我是故意的。
鞭子抽在身上,瞬間扯出一道殷紅的血跡。
我痛到幾欲咬舌,卻一次次忍住!
殘暴的蒙狄人,和親只是掩飾他們狼子野心的藉口。
眼看身邊之人接連被殺。
我等不了一個月了!
那日老可汗喝了鹿血酒,非要我的侍從們一同伺候。
除了進祥,活著的皆是我找父皇要的死士。
那日拿著名單去找父皇,就是藉口要些死士,補齊宮女的空缺。
蒙狄汗王好色卻怕死,也不相信我們,眾人只能著薄紗入他寢殿。
半個時辰後,他死於一層層薄紗擰成的白綾之下。
當晚進祥就被我派去邊城搬救兵。
不出意外,必能趁亂拿下蒙狄。
屆時,我就能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務,重返昭都了。
可大軍卻來遲了。
遲了整整三日。
赤旋靠著武力鎮壓,成功坐上汗王之位。
卻沒有殺我這個殺父仇人。
而是按著我的腦袋,逼我親眼看著那些死士被一點點剝皮抽筋。
她們的任務是保護我,任務未完成,沒來得及服毒就被擒住。
一個個被折磨得慘絕人寰。
鮮血濺落在我身上、臉上。
剝落的人皮被他重新製成衣裳,逼我穿上。
我目眥欲裂地張牙舞爪,卻傷不了他分毫。
我朝他憤怒低吼:「我乃大昭公主,你敢傷我,大昭十萬邊軍立刻就能踏破蒙狄。」
下一刻,脖子被狠狠掐住,再發不出聲音。
眼淚被逼出眼眶時,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卻忽然鬆手。
露出邪惡的淫笑:「想死?我倒是為你想出個有趣的死法。」
11
隨著魏佟的到來,營帳被掀開,終於透進來一絲光亮。
「公主!臣來遲了……」
我動了動手指。
全身骨頭如被碾碎般。
從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一個醜陋破碎的自己。
未著寸縷的身上布滿傷痕。
胸前布滿錯亂如野獸啃食的牙印,血跡斑駁。
頭髮上沾滿乾涸發黑的血跡。
魏佟瞳孔震顫著,脫下披風將我裹住,抱著我走出營帳。
「我大昭陛下仁心,不忍兩國百姓再經歷戰火之苦,故送出珍寶以結兩國之好。
「然蒙狄背信棄義,辱我大昭公主至此!」
「今日,大昭將士絕不善罷甘休!」
冰冷的聲音,壓抑著翻湧的仇恨。
成了鼓舞士氣最好的方式。
營帳之外,兩軍對峙著。
邊成軍一路殺來,看似勢不可擋,實則是占了有蒙狄布防圖的優勢。
那是我親手塞給進祥的。
此刻,赤方站了出來。
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兩側肩胛骨暈開大片血污,看起來也沒好到哪兒去。
「大昭將軍息怒,我等也是被赤旋欺騙控制,他謊稱公主殺了父汗,奪權上位,還請將軍助我!」
此刻赤旋帶著蒙狄一半精銳逃竄。
剩下的,就是同赤方一起被關押折磨之人。
魏佟冷哼一聲。
只要他此時大手一揮,就能剿滅這一眾弱勢力量。
我用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襟。
一開口,嗓子如同被粗糲的沙石碾磨過一般,撕扯疼痛。
「幫......」
我不僅答應讓魏佟助赤方,更同意繼續留在蒙狄。
按照蒙狄的規矩,在幫助赤方繼任汗王時,他以王后之禮娶了我。
12
「公主為何不肯回大昭?」
差一點就能誅滅蒙狄,立下天大功勞的魏佟有些不甘心。
我正躺在床上養傷,他一把掀開帘子進來。
「本公主也想知道,魏將軍為何遲了三日?」
臨行之前,我雖未言明計劃,可魏佟既接了旨意,又怎會猜不到?
起初,我有想過是進祥出了意外。
可她卻說消息早已傳回去,回去後,她卻被立刻關了起來。
整整三日,夠我被折磨死一百次了。
魏佟撇過頭,不敢直視我。
泛紅的眼尾和他人一樣虛偽。
反反覆復還是那句:「臣救駕來遲,任公主責罰。」
我收走了他手中大半人馬,命他帶著赤旋的人頭再來請罪。
魏佟帶人離開後,我的營帳被一小隊邊城軍圍成鐵桶。
其餘大半,則繼續回邊城駐守。
養了整整大半年,我全身的傷勢才恢復大半。
唯剩被挑斷的腳筋,便是父皇親自派來的御醫也只是搖頭嘆息。
母妃命人送來成車的補品。
連皇后和三皇姐都送了東西。
說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場面話,順便炫耀了她剛剛懷上的孩子。
聽說那日和親的隊伍從京中出發,三皇姐就跪到明德殿門口,請求為重傷昏迷的沈聽沖喜。
堂堂公主,竟願意找一個陌生男子替自己夫君拜堂。
巧的是成婚當日,沈聽竟真的醒來。
養了幾日,身子很快大好,從此夫妻恩愛,如膠似漆。
來人絞盡腦汁,欲想更多溢美之詞讚嘆,被我打斷。
「本公主累了,你既然那麼會說,就留在蒙狄,日日說與我聽吧。」
她面色唰白!
立刻跪在我面前,額頭毫不惜力地磕在地上。
「公主息怒!公主恕罪!」
從日頭西沉跪到皓月當空。
次日一早,人便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