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時,一直躲在遠處角落的安雅突然像泥鰍一樣擠進了人群。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嚎啕大哭。
「郝莎,你還要不要臉啊?勾引小叔子,給你老公戴綠帽子,事情敗露了就殺人滅口,小叔子才18歲啊!你這個毒婦!你不得好死!」
8
安雅的演技爐火純青,不光聲淚俱下,身段和表情更是拿捏得恰到好處。
圍觀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矛頭直指我,對欒恩卻是滿滿的同情。
「這女的也太下賤了吧,連自己小叔子都不放過!」
「就是,看她長得人模狗樣的,沒想到是個蕩婦!」
「可憐了這家兩兄弟喲,被一個女人搞得家破人亡!」
欒恩見狀,立刻把匕首收進懷中,臉上的兇狠也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他哽咽著,「家醜不可外揚,可我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我老婆她……她不能生育,我願意凈身出戶離婚,可她就是不肯,還不知羞恥地勾引我弟弟!」
欒恩這番話一出,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圍觀群眾的同情心徹底被激發,看向我的眼神更加鄙夷。
我氣得七竅生煙,氣血上涌,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還好,人群中也有幾個質疑安雅的聲音,「你又是個什麼身份?在這兒摻和人家的家事?」
我剛剛慶幸終於有人抓到重點,沒想到安雅卻面不改色,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停屍房裡的,是我的愛人啊,我們本來打算今年結婚的,可他……嗚嗚嗚……我可憐的孩子,還沒出生就沒了爸爸……」
她一邊說著,一邊撫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仿佛裡面真的孕育著欒義的遺腹子。
這下,眾人徹底倒戈。
一時間,各種不堪入耳的辱罵聲如潮水般向我湧來,我成了眾矢之的。
就連站在我身前的保安大叔,此刻也擰緊了眉頭,一臉厭惡地看向我,「我說你這姑娘年紀輕輕,怎麼凈幹些敗德行的事兒。擱古代,你這種的都得浸豬籠!」
我百口莫辯,有苦說不出,眼睜睜地看著保安大叔收起了電棍,衝著欒恩揮了揮手。
「你快把她帶走吧,殯儀館是莊嚴肅穆的地方,別讓她在我們這兒丟人現眼了!」
此舉一出,我徹底被打入了深淵。
在保安大叔的驅趕示意下,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
我呼喊大家不要走,求他們幫我報警,但無人搭理我。
我想繼續跑,卻被欒恩一把揪住頭髮,狠狠甩了兩個耳光,打得我滿嘴血腥氣。
趁我頭暈眼花,站立不穩摔倒,他迅速用皮帶捆住了我的手腳。
安雅也不甘示弱,解下紗巾塞進我的嘴裡,堵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
隨後,他們二人合力拖著我,將我帶到了來時乘坐的那輛豪華轎車前。
「咣當」一聲,後備箱的蓋子被大力關上。
我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汽車發動的聲音在耳邊轟鳴。
9
車子顛簸前行,我躺在狹窄逼仄的後備箱裡,絕望地聽著前排那對狗男女的密謀。
「回山上?不行,上次大火把監控都燒壞了,現在還沒修好,沒法證明她是失足。」
欒恩的聲音透著一股狠厲,他真的在認真思考如何除掉我。
「我可以給你做目擊證人啊!」安雅壓低聲音也掩不住興奮。
「不行。萬一她摔不死呢?」欒恩一口否決,反手提出新策略,「還是你開車撞死她!你是孕婦,短期內不能坐牢。我作為死者家屬可以簽署諒解書,你最後頂多判個緩刑。」
「你瘋了嗎?」安雅一聽,嗓門都變調了,「那我不就有案底了?」
欒恩不屑地嚷嚷,「那咋了,你又不考公務員。郝莎她爹媽送給她好幾棟房子呢,等我都繼承來,房租錢都夠養你一輩子的了!」
「憑什麼讓我冒險?你自己不敢動手就想讓我背鍋?你還是不是男人?」
「你少給我裝白蓮花!你想一點兒力都不出就吃香喝辣的?做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誰都不肯吃虧,爭執不下。
我也沒閒著,在後備箱像一條被漁網困住的魚似地撲騰,指尖艱難地摸索。
電影里被關進後備箱的倒霉蛋兒,不是都能找到趁手的工具割開繩索嗎?
突然,一串韓文歌在車裡炸開,嚇得我在黑暗中一激靈。
不是欒恩那萬年不變的系統鈴聲,肯定是安雅的手機。
吵得火熱的兩人暫時休戰,欒恩啞著嗓子問,「誰打給你的?接啊!」
安雅支支吾吾,「可能是推銷的吧,不理就行了……」
車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幾秒鐘後,欒恩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猛地咆哮起來。
「我都看到你手機螢幕上的備註了,關總是誰?給你送車那個?你背著我又找金主了?!」
「什麼金主金主的,說話真難聽!」安雅惱羞成怒,「就是一個工作上比較支持我的老客戶而已。」
「問心無愧你就接啊!」欒恩咬牙切齒。
「我不想接!你管得著嗎……」安雅話音未落,一聲驚呼,「哎,你幹嘛?!」
「嘀——」車載藍牙連接成功的提示音響起。
「怎麼一直不回我消息?」一個粗糲的中老年男人的聲音響徹車廂。
「不是說好下午陪你做產檢嗎?我還給咱們兒子買了個小金鎖呢!」
10
「嘟嘟嘟……」
電話大概被安雅掛斷了。
車內只剩粗重的呼吸聲,我在後備箱裡都能感受到那股凝固的空氣。
「你他媽的賤人!」欒恩的怒吼震得我耳膜生疼,「肚子裡的野種是那個老東西的?你敢給老子戴綠帽子?!」
這突如其來的巨大信息量,轟炸得我頭暈目眩。
安雅懷的孩子竟然不是欒恩的?
「賤貨,我掐死你!」
我還沒來得及細琢磨,就感到車身猛地一震,不受控制地沖了出去。
「啊!」安雅的尖叫聲劃破長空。
「咣當!」一聲巨響,車子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緊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在後備箱裡被甩來甩去,我的五臟六腑都快要移位了。
大約七八秒後,車子才終於停了下來。
我眼冒金星半天才找回一些意識,感覺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口中的紗巾已經掉了,我試著咳嗽了幾聲,前排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不知道欒恩和安雅是死是活。
幸運的是,劇烈的撞擊使轎車變形,後備箱敞開了一道大縫。
我借著透進來的光線,看到後備箱角落裡翻倒的快遞箱裡,躺著一把美工刀。
這可真是救命的稻草,電影誠不欺我!
捆綁我的繩子一點點被刀刃磨斷,我手腳並用將後備箱的縫隙撐大,費力鑽了出來。
還來不及大喘氣,我就立即蹲下觀察。
車頭已經面目全非,顯然是撞到了公路旁的巨石上,變形破碎得厲害。
我撿起一塊石頭,掄圓了膀子砸向主駕的車窗。
「嘩啦」一聲,車窗玻璃徹底脫落。
等了片刻,依舊沒有任何人聲。
他倆真的……死了?
11
我深吸一口氣,壯起膽子走到車前查看。
欒恩和安雅都滿臉血跡,像兩個破敗的布娃娃一樣癱在座位上。
我顫抖著伸出手,試探他們二人的鼻息——很微弱。
知道他倆沒死,我一時間心情又低沉下去。
不過作為一個守法公民,補刀的事情我也做不出來。
環顧四周,這鬼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我的手機自打上次從山上摔壞就一直躺屍,想報警就只能指望他們倆的手機了。
我小心翼翼地避開車窗的玻璃茬子,把手伸向欒恩的口袋,掏出了他的手機。
然而當我試著戳了幾下螢幕,發現他竟然設置了鎖屏密碼!
我在腦海中快速搜索,先後試了他的生日,欒義的生日,他父母的生日。
都不對!
這個狗東西,到底是有多少秘密瞞著我!
沒辦法,我只能又去拿安雅的手機。
外殼粉嫩的最新款iPhone剛一到手,那串要命的韓文歌又響了起來。
我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慌亂之中,指尖碰到了接聽鍵。
「你在哪?我的智駕APP怎麼彈出了事故警報?孩子沒事吧?」
之前那個老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聽起來十萬火急,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這個安雅的金主,到底是不是可以求助的人?
萬一是個黑道大佬怎麼辦?他料理我還不是順手的事兒?
金主在電話那頭機關槍似地追問,我糾結半天,心一橫,他對孩子這麼上心,道德應該不會太敗壞吧?
起碼不會壞過我的「好」老公欒恩。
於是我鼓起勇氣張口,「你好……」
聽筒里滋啦滋啦的信號電流聲戛然而止。
手機螢幕,黑了。
12
我急忙按開機鍵,手機毫無反應。
不知道是沒電了,還是受過撞擊後哪個零部件接觸不良了。
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
我該怎麼辦?難道只能在這裡等死嗎?
不對,老天奶既然給我機會重活一世,絕對不會對我棄之不顧的。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覺得腳底板火辣辣地疼,雙腿直打擺子,眼前的景物也開始模糊。
突然,遠處一串車燈刺破夜幕。
我看見希望的火苗,趕緊跑到路中央,瘋狂揮舞著手臂,聲嘶力竭地喊著,「救命!救命!」
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幾輛黑色轎車急剎停在我身側。
車門猛地打開,幾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魚貫而出,他們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