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時舟卻完全懶得理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孟晚悠。
他很滿意地看見,她的筷子顫了一下,眼睛都直了。
去墓園的路上,孟晚悠特意買了束花。
和別人上墳帶的花不同,她買的是藍風鈴。
還嫌棄地把林婉沁上次來時,帶來的康乃馨直接丟到地上。
孟晚悠盯著墓碑,竭力讓自己不要露出破綻,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她知道,媽媽最喜歡藍風鈴,最討厭康乃馨。
她在心裡說:
「爸爸媽媽,你們看,還是我最好吧?只有我是你們的女兒,你們可千萬不要認錯我呀!」
她不知道,盛時舟靜靜盯著她的背影,竭力維持平靜的面色,在看見花間藏著的小小千紙鶴時,終於徹底崩盤。
盛時舟永遠不會認錯孟晚悠,這就是他的小晚!
是他一手養大的小姑娘。
那瞬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商業霸主忽然很想哭。
原來他真的害她變成了攻略者。
他弄丟了她。
但萬幸的是,在所有人發現之前,也是他先找到了她。
一行人下山時,心情完全不一樣了,各出各的神。
山間的板車翻了,有隻大木桶順著台階骨碌碌滾下來。
等幾人聽見聲音時,木桶已經快撞到跟前。
陸雲野第一反應當然是救身邊的自己助理,可盛時舟比他還快。
幾乎是下意識的,盛時舟攬住孟晚悠的腰,將她穩穩護在懷裡,任由木桶擦著自己的後背砸過去。
男人的氣息過於熟悉,孟晚悠驟然僵住了。
直到林婉沁「哎喲哎喲」的痛呼聲響起,幾人才回神。
她沒人保護,被木桶碾著腳過去,此刻腳背腫得老高。
林婉沁不敢置信地看向盛時舟,怎麼都想不到,向來把她捧在掌心裡的男人,危急時刻竟然會去救別的女人!
「你個小賤人,是不是你勾引我老公……」
話沒說完,盛時舟就側過高大的身軀,不讓孟晚悠看見她。
他沖孟晚悠笑道:
「我之後可以幫忙尋找孟晚悠,但有個條件。」
「這位女助理很合我眼緣,做事也乾淨利落,把她給我,我就幫你。」
第15章 15
孟晚悠連呼吸都窒住了。
她急忙看向陸雲野,一眼望穿他眼底的掙扎。
她知道他有多想找到孟晚悠,可是……
「雨霏又不是物品,她是活生生的人,到底為誰工作,還是要看她自己的選擇。」
陸雲野不動聲色地將她擋在身後,然後轉頭詢問她的意見。
這讓她徹底放了心,感激地看他一眼,才笑道:
「在盛總身邊工作確實是個很好的機會,但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陸總同樣是位好上司,跟著他工作我很開心。」
陸雲野與孟晚悠肩並肩下山,盛時舟緊盯著他們的背影,不自覺攥緊了拳。
從前他是上位者,看孟晚悠和林婉沁為自己爭得頭破血流。
這是他頭一次被妒意淹沒,心裡脹得發疼。
他不顧腳傷的林婉沁,大步追向那人。
要人不成,盛時舟選擇退而求其次。
「雖然不能合作,我還是希望洛助理能常來,幫我整理整理東西,順便幫我回憶。」
這要求很合理,孟晚悠只能答應。
而在山上,不管怎麼哀聲喊盛時舟,都得不到回應的林婉沁,幾乎是咬碎了牙。
孟晚悠再去盛家,是盛時舟說整理出來了一些小侄女的東西,希望她來拿走。
可沒想到那隻滿滿當當的大箱子裡,竟都是日記、照片和畫稿。
裡面的主角只有盛時舟,這是她少女時期暗戀他的證據。
可這些東西,不都在從管教所回來那天,被她親手燒了嗎?
孟晚悠沒將疑惑表示出來,盛時舟卻仿佛看穿了她,笑著解釋:
「我侄女她……曾經很喜歡我,這些都是她偷拍或畫的我。」
「哦,那是你侄女不對。」
眼前女孩的眉眼清淡,仿佛在說著事不關己的事,盛時舟感覺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
他苦笑道:
「不是,是我不對。」
「在發現她喜歡我之後,我直接把她丟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方,讓她悔過。我以前很寵著她的,所以她在那個地方,應該很害怕很害怕。」
「她回來的那天,我讓她把這些東西都燒了,還故意找了一個女朋友,想讓她死心。」
「可她不知道,其實那隻被燒掉的箱子,只有上面一層是她的日記和畫稿,下面都是我隨便塞進去充數的。這些都被我藏了起來。」
它們被鎖在柜子里,像淬了毒的珍寶。
他總想拿出來看看,卻又明知一旦打開,就是萬劫不復。
於是只能日日夜夜地煎熬著。
「為什麼?這些是她犯錯的證據,應該燒了的。」
孟晚悠疑惑地皺眉,再看這些東西時,只覺得恍如隔世。
空氣寂靜了片刻,響起盛時舟鄭重的聲音。
「因為我也很喜歡她,只是我不敢承認。」
第16章 16
盛時舟這人其實挺傲慢的。
他總覺得孟晚悠那麼喜歡他,哪怕發生了很多事,也不可能放下他。
之所以沒有來找他相認,不過是怪他罷了。
那他道歉,他來告白,讓她回到自己身邊,然後再慢慢撫平她內心的傷疤。
可此刻,眼前的女人只是輕笑,淡淡道:
「孟總,這就是你的錯誤了,怎麼能喜歡自己的侄女?」
投向他的目光中,沒有半點情愫。
仿佛在說:哦,原來只是這樣啊?
盛時舟驟然頓住,像被雷劈了一下心口,久久回不過神。
孟晚悠不再理他,抱著箱子轉身出門。
卻被一個人攔住。
林婉沁滿臉狐疑地瞪著眼前的陌生女人,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莫名熟悉。
「你們在裡面幹嗎?我警告你,別犯賤,不許勾引別人老公!」
一邊說,她一邊撥弄心口的藍鑽石項鍊,得意道:
「你還不知道他有多愛我吧?」
「這條項鍊價值上億,當初他眼睛眨都不眨就送給我了。還有我的戒指和耳環,都選的是最好最貴的……」
這女助理卻根本不接她的話茬,臉上甚至沒有絲毫吃醋或嫉妒的神色。
只是抱著箱子,冷淡地越過她。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時,林婉沁忽然跌坐在地上,大聲痛呼。
「哎呀,我的腳!洛小姐,我知道你惦記盛太太的位置,可是我才是時舟明媒正娶的夫人,你這麼年輕貌美,別知三當三!」
書房終於有了反應,盛時舟推門出來。
林婉沁一見他,就捂著腳腕滿臉委屈地控訴。
「都怪你這麼有魅力,這位洛小姐看上你了!為了把我擠走嫁進盛家,她……」
聽見這話,盛時舟竟然沒像她預想中那樣嫌棄皺眉。
而是饒有興味地笑了,直勾勾盯著孟晚悠。
「是嗎?洛小姐看上我了?那是我的榮幸。」
林婉沁臉上委屈的神色一下子僵住了,眼看著盛時舟越過自己,向那個女助理走去,還輕輕扶住她的肩。
「撞疼了沒有?」
在那隻手即將碰到自己時,孟晚悠不自覺地皺起眉,側身避開。
「沒事,只是一點誤會而已,盛總還是趕緊去看看夫人的腳傷吧。」
她討厭這種為男人頭破血流的場景,不論被偏袒的是誰。
只是在要離開前,她忽然回頭,說想跟盛夫人單獨談談。
孟晚悠扶起滿眼警惕地林婉沁,將她帶到無人的角落。
突地,揚起手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我不喜歡被人冤枉,你說我欺負你,那我得坐實才行,不然我就虧了。」
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疼。
可孟晚悠看見林婉沁的臉都被打歪了,迅速紅腫起來,滿臉都是怨毒憎恨的表情。
前世今生累積在心口的憋悶,突然就暢快了。
她輕鬆地笑道:「盛太太,你應該謝謝我才對。你欠我的其實這一個巴掌遠遠不夠,但我懶得再計較,我們兩清了。」
沒來由的,林婉沁竟然有些怕眼前人。
她不敢硬剛,頂著腫了半邊的臉,哭著去找盛時舟撒嬌。
這次她可是有了切實的證據!
可沒想到,盛時舟只是淡淡掃她一眼。
「洛小姐不是那種會惡意傷人的人,她打你,一定有她的原因,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哭聲戛然而止,林婉沁看著眼前的男人,不明白為什麼短短几天他就對她完全變了個態度。
他對那個洛雨霏,好像確實不太一樣。
但沒關係,她會收拾好這個賤女人,就像收拾掉那個孟晚悠一樣!
第17章 17
女助理再來盛家時,林婉沁做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她主動找到對方道歉,還牽著對方的手,撫在自己的小腹上,笑得甜蜜。
「不好意思,我懷孕了,還沒來得及告訴時舟呢。可能是激素讓我情緒不穩定,才產生了誤會,希望洛小姐諒解。」
說著,林婉沁咬咬牙,視死如歸地忽然往後仰倒。
之前她流產時,盛時舟的反應那麼大,後來每每提到那個失去的孩子,他都對她百依百順,足以見得他是很期待孩子的。
上次流產是系統幫忙造假。
可這次不一樣,她真的懷孕了,卻不得不故技重施。
林婉沁也捨不得,可她花了那麼大力氣來這個世界,就是要享福的!
好不容易趕走一個孟晚悠,她絕不允許別的女人和她共享盛時舟的寵愛!
但想像中的墜落感並沒來臨,她被人穩穩托住了。
女助理竟然預判了她,搶先一步攔住了她的身體。
對方垂眸,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反而居高臨下地沖她微微一笑。
「懷孕了就該好好休養不是嗎?又想通過流產來冤枉別人?給自己和孩子積點德吧。」
這眼神太熟悉了。
林婉沁突然開始不自控地發抖,恐懼如影隨形。
她知道這是誰了!
孟晚悠鬆開林婉沁,她現在才發現,其實這女人一點都不厲害,當時她怎麼會被欺負得那麼慘呢?
大概是當時她太愛盛時舟,愛則生亂。
現在不愛了,便無所畏懼吧。
這麼想著,她踩著輕快的腳步,離開了盛家。
而背後的林婉沁,撫著小腹,心裡一片驚濤駭浪。
她現在失去了系統和道具,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做不到,面對孟晚悠簡直像面對一個無所不能又一切未知的強大敵人。
但她會贏,她必須贏!
在孟晚悠走出盛家大門時,一輛車忽然直衝沖地朝她撞來。
那速度,那方向,簡直像非撞死她不可似的。
在周圍人的一片驚呼聲中,孟晚悠透過車玻璃,對上了林婉沁恐懼瘋狂的眼睛。
她卻不閃不避,反而唇角勾起勝券在握的笑意。
如果林婉沁足夠冷靜,就應該記得,宿主在任務到期前是不會死亡的,系統會保護她。
可是開車蓄意傷人的盛太太的下場,就不會很好了。
——尤其是在盛時舟似乎對她很感興趣的情況下。
孟晚悠沒想著報復,可如果林婉沁再三主動挑釁,她也很樂意順勢給個教訓。
三米,兩米。
第18章 18
車頭驟然靠近時,孟晚悠卻突然被人抱了個滿懷。
堅實而令人安心的擁抱將她牢牢護著,帶她撲進了一旁的花叢中。
她聽見一聲悶哼,抬頭就看見陸雲野緊皺的眉。
他好像脫臼了。
可是迎上她的目光,還是擠出一個故作輕鬆的笑。
「怎麼,嚇傻了?」
「放心吧,區區小傷而已。我好得很,別小瞧我。」
孟晚悠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陸雲野站起來,滿臉緊張地查看他的傷口,又急忙叫了救護車。
再抬眼時,她對上盛時舟投來的複雜目光。
其中寫滿了愧疚、不甘,甚至是嫉妒。
「小……洛小姐沒事吧?」
孟晚悠不理他,只是朝林婉沁那邊一揚下巴,冷聲道:
「盛太太蓄意開車撞人,我會告她。在此期間,請盛先生好好管教妻子。」
隨後她轉身,將陸雲野的一隻手臂扛在肩上,手穿過他腰間,盡力扛起他,慢慢地往大路走去。
盛時舟緊緊盯著他們貼得極近的身影,心口像是被誰狠狠揪著,一股氣提起來卻下不去。
林婉沁哀哀地撲到他腳邊。
「時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能信她,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啊!」
「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又懷孕了,我們的孩子回來了……」
一邊說,她一邊拉著他的手,不住地往自己小腹上貼,企圖喚起他的愛。
可他卻甩開她,笑容冷得滲人。
「這個孩子,也是系統弄出來的嗎?」
一句話,將林婉沁釘死在原地。
「二樓監控我看過了,不論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都是你自己主動倒下去的。」
「管教所我也查過,是你吩咐那些人,讓他們往死里折磨小晚。」
「她在那裡吃了一個月的苦,我怎麼都想像不到她該多委屈害怕,你去好好體會一下,然後告訴我,好嗎?」
盛時舟輕輕揮手,林婉沁的背後就有鐵鏈拖地聲響起。
她嚇瘋了,拼了命地掙扎。
「求你了,別這麼對我!我這次真的懷了你的孩子,是真的!」
忽地,盛時舟喊了停。
林婉沁鬆了口氣,以為他心軟了,以為自己終於得救。
正想撲進他懷裡哭,卻被摁住肩膀。
盛時舟小心翼翼地,將她脖頸上的藍鑽石項鍊摘了下來。
「這是給她的畢業禮物,你沒資格戴。」
林婉沁被重新拖了出去,塞進車裡,撕心裂肺的哭聲和求饒聲環繞在盛家大宅,很久才停息。
後來盛時舟去了殯儀館,費了好大工夫,才找到那罐無名骨灰。
他沒有立碑,而是將骨灰帶回家裡,珍而重之地放在孟晚悠的房間。
她不是什麼「那個誰」,而是他最愛的小姑娘啊。
只要能找回她,無論讓他付出什麼,哪怕是生命,他都在所不惜!
第19章 19
醫院裡,陸雲野接受治療之後,又做了全套檢查。
除右手臂脫臼之外沒什麼大事,孟晚悠這才放心。
他在病床上休息,她便去買了清淡的食物。
知道陸雲野肯定不喜歡被人喂飯,她就特意將食物切成很多小塊,準備了叉子。
明亮燈光下,孟晚悠認真的表情被映在陸雲野的眼底。
恍然間,她和他記憶中某個鼓著腮幫子認真勞作的小小身影重疊。
陸雲野不禁笑了,「你還挺細緻。」
孟晚悠也玩笑道:「那當然,畢竟拿工資了嘛!」
提到這個,陸雲野忽然皺眉,「如果你不想的話,可以不用再去盛家,也不用再找孟晚悠了。我給你安排別的工作,以後我自己去找她就行。」
頓了頓,他抱怨說,「盛家那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也許是此刻他太過真情實感,也許是剛剛救了她的命。
孟晚悠忽然覺得,她和陸雲野之間莫名被拉近了不少。
她跟著笑了,忍不住問,
「那你幹嗎那麼執著要找孟晚悠呢?」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她不是失蹤,而是已經死了呢?」
話落地的剎那,陸雲野眼底忽然划過極重的戾氣。
他惡狠狠瞪她,冰冷的氣場瀰漫整個房間,將剛才難得的溫情氛圍驅散。
「閉嘴!」
陸雲野不再看孟晚悠,闔眼休息。
他睡著了,夢裡都不大安穩,一直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孟晚悠實在沒忍住,好奇地湊過去聽。
可他聲音實在太小,直到她不自覺地湊到他唇邊,才聽清,他喊的是「鈴鐺」。
鈴鐺,對不起。
鈴鐺,別走。
那是誰?大概,是那個傳說中的白月光吧。
孟晚悠正準備起身,但猝不及防地,陸雲野從夢中驚醒。
四目相對,一陣尷尬。
她剛想解釋點什麼,就被他以一種不容反抗的力道,直接攬進懷裡。
這懷抱和差點撞車時還不一樣,那時很安穩有力,這時的卻像恨不得要把她揉進他身體里。
陸雲野似乎還沒清醒,喘著粗氣抱著她,不斷喃喃說著什麼。
直到孟晚悠尷尬地輕聲提醒,「陸總,是我。」
陸雲野才如夢初醒,猛地放開了她,連聲道歉。
實在是太像了。
眼前人像極了某個人,以至於他睜開眼時,以為她回來了,就急不可耐地將她抱在懷裡,想這輩子都不分開,卻沒想到……
孟晚悠幾乎是落荒而逃,趕緊從病床邊跑遠,假裝去洗杯子。
其實也不能完全怪陸雲野,是她離得太近了,大概被他誤以為是夢裡的白月光了吧。
正胡思亂想著,她偶然一抬眼,忽然愣住了——
長久停在0和100的天平,忽然傾斜了。
屬於她的好感度,竟然上升到了10%。
背後突然傳來窸窣的動靜,陸雲野自己穿好了外套,起身想要出門。
「我想喝酒,開車陪我去酒吧。」
他理直氣壯。
她嚴詞拒絕。
「你是老闆我是老闆?」陸雲野無賴地揚眉,「不送也行。你要不去,我就只能自己去,喝死沒人管算了。」
說罷,他竟然真的不管不顧地出門。
孟晚悠在心裡嘆了口氣,感覺自己簡直是惹上了個祖宗,只能匆匆跟上。
第20章 20
酒吧的光怪陸離之中,陸雲野深邃的眉眼被切割成無數個明暗。
他連著灌了三杯酒才開口,「我感覺你挺好奇我的。」
孟晚悠瞬間心虛,他卻繼續道:
「正好,我也想找人說說話,不然要被憋死了。」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那麼執著要找孟晚悠嗎?」
「其實我啊,和她小時候就認識了,我倆是娃娃親。」
在盛家長大這麼多年,又經歷了聯姻和死亡,直到現在,孟晚悠才知道,自己竟然原本就和陸雲野有婚約。
陸家和孟家關係一直很好,兩家女主人差不多同時懷孕。
於是在娘胎里,就定下了這門親事。
陸雲野是無意聽見的,所以他很小很小時就知道,這個女孩不只是他的玩伴,以後會成為他的新娘。
那時他還不懂新娘的意義,只是朦朧感覺自己對她多了一點點責任。
只不過後來伯父伯母意外去世。
那時他太小,等他知道這件事時,孟晚悠已經被盛時舟帶走,婚約自然也就沒人提了。
陸雲野灌了口酒,苦笑道:
「其實我挺愧疚的,明明我應該對她負責的,結果把她放在盛家受了那麼多年苦。」
孟晚悠這才有幾分恍然,怪不得他那麼執著。
原來,他是把她當成自己的責任了啊。
其實沒必要的,說來慚愧,她比他更過分。
陸雲野至少還惦記著她,而她甚至根本就不記得他這個玩伴了。
她不想他回憶傷心事,只好岔開話題,「那鈴鐺呢?你剛才做夢時一直在喊她。」
聽見這個名字,陸雲野桀驁鋒利的眉眼瞬間變得柔和。
唇角都染上笑意,「她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哈哈,理解理解。」
孟晚悠也不自覺笑了,聽過往事,她感覺自己和陸雲野驟然親近起來,畢竟也算半個發小呢。
發小和他的白月光,她就更不能傷害了。
陸雲野醉了,孟晚悠開了個包間,無視系統讓她趁機拿下他的催促,只是幫他蓋上被子,就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其間混雜著熟悉的聲音。
「小晚呢?我親眼看見她進來的。」
「小晚,洛雨霏,你出來,我不許你跟陸雲野獨處一室!」
陸雲野這時恰被吵醒,醉意朦朧的眼底充斥著厭煩。
「我很討厭他,」他冷不丁開口,「可是他好像很喜歡你?」
門外盛時舟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好像是一間間包廂門開過來的。
直推到這一扇,因為反鎖了所以推不開。
他便開始拍門,聲音不容置喙,「小晚,我知道你在裡面,出來,我想跟你談談!」
孟晚悠正皺著眉想應該怎麼應付過去,忽地,陸雲野握住她的肩。
天旋地轉,眨眼間她就跌倒在床上,被他牢牢壓制。
帶著濃重酒氣的吻落下來。
孟晚悠整個人都蒙了,身體僵硬得打直,良久才反應過來要掙扎。
陸雲野痞氣地笑笑,桃花眼狡猾地彎著,「你喊一聲,我就放過你。」
第21章 21
她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只知道拍門聲在持續片刻之後,門外人終於放棄,往下一個包間走去。
而這時,陸雲野卻突然狠狠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
孟晚悠沒忍住,終於喊出了聲。
而門外的腳步戛然停住,然後是更為激烈的拍門聲,繼而變成了捶門。
盛時舟再也無法故作平靜,幾乎是瘋了似的撞門捶門,拳頭鮮血淋漓也不管不顧。
「小晚你出來好不好,求你,別跟他……」
門外人像只悲痛至極的困獸,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徒勞地衝撞著厚重的門板。
聽見這動靜,陸雲野眼底痛意和暢快並行。
「我調查過,孟晚悠在盛家的時候,沒少被他這麼刺激。」
「我這樣,也算幫她小小地報復回去了,謝謝你啊——」
他自言自語地回頭,直到對上孟晚悠惱怒又驚慌的眼神時,不禁一愣。
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陡然瞪大眼睛。
陸雲野幾乎是滾下床的,他衝去衛生間,掬著冷水一捧捧瘋狂往臉上潑,才清醒過來。
他小心翼翼,「對不起,我剛剛醉了,一心想著報復盛時舟,就忘了……我知道我這樣挺混蛋的,要不你打我幾拳出出氣?」
突然被這麼對待,孟晚悠確實很氣。
可看著眼前人歉疚的表情,她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這樣,還不是為了她。
心間升起一種複雜的情緒,孟晚悠嘆了口氣。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孟晚悠要是知道了,一定也希望你能放過自己。」
她幫陸雲野打好車,親眼看他上車。
隨後才掏出手機,輸入那串曾經幾乎刻在骨髓里的號碼,發了條信息。
「我想見你,我們談談吧。」
對面秒回,「就在盛家,好嗎?」
當天傍晚時,孟晚悠再次踏足盛家。
這次不見了林婉沁,只有盛時舟熱切追隨的目光。
他說,「小晚,歡迎回家。」
第22章 22
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只要盛時舟恢復記憶,孟晚悠根本不指望自己能瞞過他。
她嘆了口氣,並沒進門,而是仰臉看著這個自己從小愛到大的男人。
「我的話很短,說完就走。」
「攻略的前因後果你大概都已經知道了,小叔叔,孟晚悠已經死了,我現在只是洛雨霏。」
曾經深埋在心裡的話,此刻被她一一重新翻出來。
斟酌著說出去,每說一句,心裡就輕鬆幾分。
「不知道你現在還喜不喜歡我,我想告訴你的是,我早就放下你了。是你親手把我送進管教所,讓我不再愛你的,不是嗎?它確實很奏效。」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怪你,只是想說,希望你也能放下我。」
「陸雲野是個很好的人,但我不打算攻略他了,以後我都不打算攻略任何人了。就當是一段旅行了,去不同世界看看,系統要懲罰或者抹殺我都隨便。」
「盛總,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以後……別再打擾我了。」
話說完,孟晚悠轉身要走。
和她一身輕鬆不同,盛時舟整個人竟然隱隱在顫抖。
他握住她的手臂,「那如果,我求你呢?」
「如果我求你別走,留在我身邊,我會想辦法幫你擺脫那個什麼破系統,讓我們回到之前的生活呢?」
明明他從來都是更高大、更有話語權的那一個,可此刻,他竟然像伏在她腳下一樣卑微。
那雙向來勝券在握的眼中,此刻滿是哀求。
孟晚悠只是笑,「發生了這麼多事,怎麼可能回得去呢?」
她拂開他走遠,而他眼中的希望,寸寸破碎。
好像解決了一件什麼長期積壓在心底的事,那夜孟晚悠睡得很香,甚至做了甜夢。
只是隔天她一開門,門口那個肩上落滿風雪的人影讓她愣住。
今天最低氣溫零下五度,盛時舟卻穿著單薄的襯衣,沉默地站在她門外。
應該站了很久,頭髮和睫毛上都落著厚厚一層雪。
一時間,孟晚悠有點遲疑,不曉得該不該讓他進門。
他先開口了,「小晚,沒關係的,就像當初你從管教所回來那天,在你原諒我之前,可以不放我進去。」
盛時舟扯開領口,露出身上斑駁交錯的傷痕。
大片的紅紫青色的瘀痕,叫人觸目驚心。
他卻還嫌不夠似的,小心翼翼道:
「我知道你在管教所受了很多傷,一定很疼,不知道這些夠不夠。」
「我叫人比著那些傷痕打我,可他們沒人敢下手,我就只能自己來了。」
「如果你覺得還少的話,我可以再去……」
盛時舟說得鄭重又急切,像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來給孟晚悠看,讓她知道自己的悔意。
卻被她神情複雜地打斷。
「盛總,你沒必要這樣,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盛時舟垂眸,「我只是想知道你那時的感受而已。」
他向她攤開手,寬大的掌心穩穩托著一條藍鑽石項鍊,和兩個銅質的小飾品。
「當初說好給你當畢業禮物的,我把它拿回來了。」
還有那兩個掛墜,曾經先後被林婉沁扔了。
他跑了無數個垃圾場,不顧一身昂貴西裝,翻遍一個又一個垃圾堆,才找回小小的它們。
盛時舟握住孟晚悠的手,珍而重之地將掛墜放回她的手心。
「小晚,送你掛墜的那天,我跟你說過,我的命是你的了。」
「現在也是一樣的,我的命是你的,如果你無法原諒我,可以把它奪走。」
曾經小叔叔的愛,是孟晚悠夢寐以求的事,可現在親口聽他說愛自己,她心裡卻只剩無奈。
滴滴!
汽車鳴笛聲驚醒了兩人,也將孟晚悠從不知所措中拯救出來。
目光越過盛時舟的肩頭,是陸雲野倚在車上,提著一袋食品包裝盒,正歪著頭對她笑。
第23章 23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陸雲野長腿一邁,輕巧幾步就來到孟晚悠身邊。
自從昨天他強行吻她之後,兩人再也沒說過話,消息都沒有一條。
此刻陸雲野卻像沒事人似的,無賴般晃了晃手裡的食盒,笑道:
「我是來賠罪的,你想跟我一起吃早飯嗎?」頓了頓,「還是想跟他一起?」
被兩個男人或緊張或含笑地盯著,孟晚悠眸光在他們之間掃了個來回,不禁嘆了口氣。
「行吧,你進來。」
她幾乎是扯著陸雲野的毛衣,將他拉進門的。
卻在盛時舟抬腳時,慌忙將門掩上。
只在門縫間對他說,「盛總,該說的我都跟你說清楚了,你快回家吧,當心感冒。」
可是門外那道身影卻遲遲不走。
孟晚悠忽然就明白,為什麼當初盛時舟為了讓她死心,非要跟林婉沁在一起了。
她無奈地看向陸雲野,「幫我當個擋箭牌吧,讓他死心,就當你還我的。」
男人笑著聳肩,不置可否。
於是,當大門再度開啟時,孟晚悠和陸雲野是手牽手出來的。
她像沒看見盛時舟似的,徑直越過他,往遠走去。
他們做了很多情侶會做的事,看電影、互換奶茶、唱歌,或是逛貓咖。
可盛時舟總是如影隨形,不論她去哪裡,他都靜靜跟著。
真是怪了,他從前不是很忙嗎?
她想讓他陪自己逛一天街都不行,好不容易把人拉出來了,還沒完沒了地接電話開會。
怎麼現在這麼有空了?
正出神時,孟晚悠鼻尖一涼。
是陸雲野隨手從路邊捏了塊雪,抹在她鼻子上。
「你別管他了,他以前做了不知道多少讓孟晚悠傷心的事,這是他的報應。」
他又指指前方,「你專心看錶演吧。」
步行街的前方竟然有個類似於馬戲團的表演,此刻圍了不少人。
孟晚悠他們在外圍,她漸漸被吸引了注意力,使勁踮起腳尖去看。
陸雲野見了,忽地俯身,讓她坐在自己肩上,一把扛起。
「這下行了吧?」
視野倒是清晰了,孟晚悠整張臉也紅透了。
放眼望去,周圍都是小孩子被扛在家長肩上,哪有她這樣的啊!?
她幾乎是求著陸雲野將自己放下來,他便忽然鬆手站直。
猝不及防之下,她竟直接滑了下來,嚇了一大跳。
可在摔到地上之前,又被他堅實的雙臂穩穩接住,直接滑進了他懷裡,安全得很。
兩人貼得極近,孟晚悠不敢動了。
明明驚嚇已經平息,可她心跳還是越來越快,臉也越來越紅。
這種情況在和陸雲野對視時愈演愈烈,她猛地轉頭,瘋狂提醒自己:
孟晚悠你不能!他有個摯愛的白月光,還是你的髮小,不能這樣!
她慌亂地提出回程。
原本是想破罐破摔隨盛時舟去的,可一抬眼,她卻見他默默轉身離開。
那一閃而過的側臉上,滿是羨慕和痛苦,還有數不清的悔恨。
她看盛時舟看得太專注,也就沒注意到,身邊的男人悄悄摁了摁跳得飛快地心口。
只是在睡前忽然收到他發了條「晚安」。
再抬眼時,詫異發現自己的好感度竟然不知不覺升到了30。
第24章 24
這晚,孟晚悠夢見自己沒死,而是順利聯姻,嫁給了陸雲野,之後跟他過得很幸福。
醒來之後她嘴角一直掛著笑,直到刷牙時才意識到,夢裡竟然半點盛時舟的影子都沒有了。
這很好。
可是夢裡全是陸雲野,似乎又沒那麼好。
突地,門板被拍得震天響。
孟晚悠驚詫地開門,就見陸雲野兩眼通紅,他張口第一句就是:
「警方通報,孟晚悠……死了。」
她一愣,心裡咯噔一下。
這世界不知怎麼了,仿佛在一夜之間突然想起了孟晚悠這個人。
警方對比之前那具墜樓屍體和孟晚悠的指紋,發覺那就是她。
最終以意外墜樓結案了。
盛時舟不得不將骨灰拿出來下葬。
那天陸雲野和孟晚悠也去了,他盯著墓碑僵立很久,仿佛要站成她墓前的雕塑。
而閨蜜徐萌和盛媽媽撲在墓前,哭得痛徹心扉,痛恨自己之前怎麼好像被迷了心竅似的。
孟晚悠偷偷落了幾滴淚,忍不住上前安慰幾句,卻始終沒和她們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