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殿完整後續

她們對我也不像之前那麼懼怕，都想在我這占點便宜。

後來心又偏到劉婆子那去了，劉婆子又開始逼著我和她兒子成親。

我不願意，她就把我關起來，門窗都鎖死，不給我飯吃。

我被餓了三天，心裡想的全是當初周彥青給我燒雞的日子。

他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

我摸著懷裡三姨娘給我的銀子，也不知道她的兒子有沒有考上狀元。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從小到大，好像真正喜歡我的人都會離我遠去。

08.

我已經聽見外面的人正在張羅辦喜事了，是給我和劉婆子兒子的。

劉婆子就這麼一個孩子，花了大價錢，很多村裡人都來幫忙。

我吸了口氣，從床底下摸出了一把小匕首，這是當初周彥青送我的，他說誰若是欺負我，讓我防身。

那時候我不敢拿，他拍著我的頭，示意我收好。

我不願意跟那個人成親，但我想，如果我了結自己，還是能做到的。

成親當日，我被綁著拜堂，劉婆子在裡屋就給了我兩巴掌。

「你爹娘都不要你了，你還敢跟我挑三揀四？你還指著周家那個少爺救你？」

「我告訴你，他家裡後娘上位，早都不待見他了，誰也救不了你。」

我被她打得動彈不得，伸手去摸匕首的時候。

周彥青回來了，他帶著小侍衛，衣衫凌亂，上來先給了劉婆子和她兒子一腳。

周彥青差點把劉婆子掐死：「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打她的主意？」

劉婆子嚇壞了，不住地磕頭求饒，這次小侍衛沒留情面，將娘倆打得半死。

血腥味蔓延開來，我有些不適應，周彥青捂住我的眼睛：「別看，他們會髒了你的眼睛。」

這件事鬧得很大，當地官府直接將她倆處死了。

我連著好幾日睡不好，做噩夢，周彥青便摟著我，輕輕拍我，還給我唱小調。

我聽不懂，拽著他的衣角沉沉地睡過去。

處理好劉婆子的事後，他便將我帶回了京都。

京都繁華依舊，大得我不敢亂走。

我扒開車的帘子往外看，正對上了我爹陰沉的臉，他看我的眼神一如當初，帶著殺意。

我一下將脖子縮了回來，周彥青便將頭伸了出去，他眯了眯眼睛，說道：

「你大姐姐一生都想嫁給富貴人家，我找人給指了一門親事，給安國公的二公子當繼夫人，看起來風光無限。」

聽著是門好婚事，我點頭，抱著他胳膊：「你可真是好人。」

「她連親姊妹都要算計，去那吃人的後宅，當是適合她的。」

我聽不懂，只覺得周彥青一定是做得最好的。

周彥青帶著我住進了一個新宅子，很大，裡面服侍的人很少，有個丫鬟是專門伺候我的，還有一個管家。

他們見到我都很和善，先問我累不累，再伺候我吃穿用度。

我受寵若驚，在莊子這幾年，劉婆子也不管事管我吃飯洗衣，沒有這麼妥帖。

那個丫鬟叫小桃，她說：「咱們二姑娘是最善良不過的。」

她是說我好呢，說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

我自認為我有了個好去處，卻發現，除了周家幾個人，外面的人都不喜歡我們。

私下裡，我還聽到有人在後門偷偷指著周彥青罵。

「認了西廠的人當主子，將本家害得家破人亡，這樣的人，不得好死。」

我不信，她們胡說，周彥青是最好的人。

一定是周家做了什麼，周彥青才會做出不好的事。

周彥青帶我回了京都之後，開始忙碌了起來，他越回來越晚，但依然會先來看我。

但他不再笑眼彎彎，他的眉頭越皺越深。

我有次摸著他的眉頭，「你不開心嗎？我把我所有的糖都給你吃。」

來了京都之後，周彥青給我準備了許多種糖，吃得我快蛀牙了，才被管家哄著放起來，偶爾拿出來解解饞。

周彥青吃著糖，笑了笑：「無事，就是遇到一群老頑固。」

我不懂什麼是老頑固，但我知道，他們肯定是對周彥青不好的。

09.

我回京三個月後，我爹突然要見我。

他讓人傳話，若我不回去便是不孝。

小侍衛跟著周彥青進宮了，老管家不能陪我同去，只有小桃跟著我回了姜家。

我爹見我的第一面，就給了我一巴掌，將我帶去了祠堂，讓我跪下。

我這才知道，原來祠堂里坐的都是人。

「你這個不孝女，你居然跟周彥青那樣的奸臣勾搭在一起，我們姜家的臉都要丟盡了。」

「今日，我便要當著列祖列宗的面，清理禍害。」

他拿出鞭子，要抽我。

小桃擋在我面前，不肯退讓。

我爹給了她一腳，她趴在地上起不來：「當初你害得你娘流產，如今又讓周彥青將你大姐嫁出去受罪。」

「像你這樣的天生壞種，早就該死了。」

說完，他一鞭子打下來，我疼得叫不出聲。

我不懂，為何我都不想要親近他們了，卻還不肯放過我。

就在他又要打我的時候，祠堂突然被人踹開了，「姜大人好厲害啊，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殺人嗎？」

「我自己的女兒，我想怎麼處置都可以，還請周大人不要插手。」

「是嗎？可我怎麼記得姜家二小姐被送去莊子的第二日，姜府便宣布她過世了呢？連陛下都送了禮來安慰你喪女之痛，難道姜大人在欺君？」

他話落，我看到我爹後退一步，鞭子沒有再落下來。

周彥青走過來將我抱起：「關於姜大人今日之舉，我定是要討個說法的。」

「周彥青，你自己跟西廠勾搭成奸與我姜家無關，可若是姜窈被人發現，便連累了姜家，我處置她有什麼不對？」

「我的人，輪得到你處置麼？」周彥青面色微沉。

「我連鎮北侯府都沒放過，我還在乎你個姜家？」

說完，他帶著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當天晚上，姜家走水，第二日，便有人上書說戶部尚書貪污受賄，且數額巨大。

因著當初姜家早已宣布我過世，所以並未牽連於我。

除此之外，便都被下了大獄。

大姐姐被安國公府休了，這是多年後，我第一次見她，她面容憔悴，見面便同我下跪：「二妹妹，我求求你救救姜家。」

「你們這麼聰明都沒有辦法，我又有什麼辦法？」

「周彥青他瘋了一樣對付姜家，他只是想給你報仇，若是你求他，他一定會聽。」大姐帶著希冀地看著我。

「可爹如果不貪，根本不會有這樣的禍事。」

我大姐看著我，問我：「你不傻了？」

「我只是比之前腦子清楚了一點，」說到這，我看著她問：「當年大姐姐為什麼要讓我去給娘送湯呢？」

她說不出來，落荒而逃。

我爹的事板上釘釘，大理寺都沒費什麼事便定了罪。

姜家的男丁全部發配流放，女子充入教坊司。

țŭ⁷我娘給我寫信，讓我出錢去將她贖出來，我看著小桃給我的信封說：「娘好像糊塗了，我根本認不全字。」

小桃點頭：「就是就是。」

我笑了起來，周家的人對我真好。

10.

我並不是變聰明了，小桃說我只是理解得慢，慢慢與我說清楚，我便能理解。

誰對我好，誰對我壞，我漸漸地也分得清了。

我爹的事好像是個開端，周彥青好似一把彎刀插進了朝堂之中。

很多負隅頑抗的老臣都被彈劾、清理，皇帝好似非常器重周彥青。

我在這段時間做了件好事，我讓小桃拿著銀子將三姨娘贖了出來。

她看到我，笑了一下：「想不到你傻人有傻福，偏你過得最好。」

她不肯閒著，非要去當婆子，給我們漿洗衣裳，我攔不住便讓她去了。

周彥青讓小侍衛回來一趟，將什麼東西給了管家。

那幾日，管家當家做主，不肯讓我們出門。

外面變天了，周彥青大肆針對朝堂上的人，逼得皇帝的幾個兒子都要造反。

皇帝被囚禁起來。

太子和四皇子打得天翻地覆，世家和寒門多年的爛帳，終於清算了起來。

周彥青不見了，我心慌慌, 總感覺他要出事。

半夜哭醒，都是三姨娘和小桃陪著：「你要相信周大人，他最聰明。」

我點點頭, 卻無法安心，我不敢跟她們說，我做了個噩夢，周彥青渾身是血地跟我說，下輩子再見。

我強打精神吃了塊糖, 周彥青之前說，我一高興，他就回來了。

京都半月的日子，過得煎熬。

我們躲在家裡不敢出門。

聽聞城門開了又關, 不知道是誰的人在周旋。ẗū́⁹

周彥青始終沒有消息, 直到二十天後，皇帝殯天的鐘聲傳來。

緊接著便是新皇登基的消息。

太子和四皇子誰都沒贏，他們在兩軍對戰的時候消耗不小, 都以為皇帝已經不行了。

卻不想, 兵力不足的時候, 周彥青拿著皇帝的詔令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太子和四皇子當場死亡。

那個當年弱不禁風，不得聖寵的二皇子, 終於顯露在了人前。

那是先皇同先皇后的血脈, 是皇帝籌謀多年保護起來的皇子。

他讓周彥青為他攪弄風雲, 掀開了奪嫡之戰，又以身入局，給自己最得寵的兒子鋪好了路。

周彥青沒事, 我在周府，哭了笑, 笑了哭。

他又忙了月余，歸家。

他對我說：「陛下過段時日准我辭官還鄉, 讓管家帶著你們先去我們之前的莊子等我吧。」

我信以為真, 問了他許久都想問的話：「他們都說我是你的女人，這是什麼意思？」

他愣了一下，隨後笑得溫柔：「不要瞎打聽, 我配不上你的。」

配得上, 我想跟他說, 但他卻落荒而逃。

我們聽他的話，回了之前的老院子。

可他許久都不曾傳來消息，管家表情越來越擔憂，我便知道不好了。

三個月後，周彥青的棺槨抬到了老院子。

我沒哭，我跟管家說：「他回來了, 只是他又變成了一個啞巴。」

管家看著我, 紅了眼。

周彥青不知道他不在的時候, 我認得一些字了。

皇帝給他賜死的密函, 我看懂了一些。

先皇告訴新帝，登基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處死周彥青。

一個攪弄風雲的奸臣, 要永遠地留在舊朝，才能讓新帝流芳百世。

可新朝，沒有周彥青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