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妻有兩意完整後續

2025-07-1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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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拉著我的手搭上羽毛箭簇,然後緩緩拉開了弓弦——箭尖直指城下魏琛的咽喉。

我呼吸一滯,下意識想掙扎,卻感覺魏九昭箍在我腰間的手臂在不斷收緊。

他微微側頭,在我耳邊低語:

「林鹿,你以為當年王府門口那支毒箭,幕後主使是誰?」

我張了張嘴,不敢置信地看向城下。

魏琛慘白著臉,於萬軍中與我遙遙相望。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恍惚明白了那句「保重」的含義。

我心如擂鼓,仍強撐著說:

「魏九昭,他畢竟是你的兄長……」

聞言,魏九昭的臉色更加陰沉。

下一秒,他搭箭的手指驟然鬆開。

我驚得幾乎無法呼吸,用盡全力掙扎才讓那支箭偏了一寸。

「嘣——!」

弓弦炸響,勁風撩起我的鬢髮。

那支箭帶著刺耳的尖嘯,射中了魏琛的肩頭。

看著城下吐血倒地的魏琛,我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眼淚也無法自控地落下。

聽著我的嗚咽,魏九昭沉默片刻,突然煩躁地丟下手中的鐵脊弓。

他按著我的肩,眸色冷得可怕:

「他魏琛一出生就是金尊玉貴的太子,而我連名字都不配有。

「我替他做了十年質子,父皇母后要我做他的磨刀石,我還要磕頭謝恩。

「林鹿,怎麼如今連你也要護著他?」

27

我早已聽不進去,只是一味地流淚祈求:

「魏九昭,你能不能放他一條生路,求你了……」

魏九昭看了我半晌,突然朝著身後的屬下一抬手。

城下士兵得令,一部分人開始屠殺太子親衛,另一部分開始傾倒火油。

魏九昭冷冷宣布:

「今夜,神武門會起一場大火。

「待到明日,所有人就會知道——

「罪太子意圖謀反,鴆殺中宮,已於神武門伏誅。」

我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竟然要將魏琛活活燒死。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可是你的親哥哥啊!」

我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拚命掙開魏九昭的手,踉蹌地撲到城樓邊沿。

看著城下煉獄般的景象,我驚恐地睜大雙眼——

漫天飛舞的火星中,渾身浴血的魏琛在地上痛苦地慘叫、掙扎、翻滾……最終被吞沒於火海之中。

我腹中鈍痛,脫力地重重跪倒在地。

身後,腳步聲響起。

魏九昭一把將我拽起,不容抗拒地按進懷中。

他用手覆上我還在流淚的眼睛:

「既然不忍心,那就別看。」

煉獄般的火海、燒焦的氣味、漆黑的視野……我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個濃煙瀰漫、暗無天日的電梯。

我在魏九昭懷裡不斷顫抖,而耳邊儘是將士們的歡呼:

「魏琛已死,逆賊伏誅!」

「魏琛已死,逆賊伏誅!……」

我終於暈死過去。

……

「王妃,用力!用力啊!」

產床上,我疼得淚眼朦朧,好幾次疼得失去意識,又被掐著人中喚醒。

我聽到產婆向魏九昭回稟:

「原本王妃的胎位正,月份也足。

「但王妃已數月憂思過度、夢魘不斷,如今又驟然受到驚嚇,恐怕……」

下一秒,魏九昭大步走進產房,行至我床頭。

我看著他,咬牙抬手給了他一耳光。

我雙目赤紅,幾乎想要質問他——明明有兩全的結局,為什麼非要走到這一步?!

魏九昭垂眼,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絲,然後面無表情地對產婆說:

「還能打人,那就是還有力氣。

「繼續給王妃接生。」

28

我九死一生,誕下了一個男嬰,然後足足昏迷了三日。

我剛睜開眼,就聽到系統的播報:

【攻略失敗。反派心動值下降至 40%。】

系統告訴我,男主死亡後,世界線意外地沒有崩潰。

但因反派已經知曉我的背叛,主神評估我已無法完成攻略,所以宣告攻略失敗。

我沒多少動容,只是眼神空洞地盯著床帳。

系統猶豫片刻:

【抱歉,宿主,後續您將移交主神負責。

【我會先回到原世界,確認您親人的——】

它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隨後,我腦中響起了一道機械男音:

【主神 018 號,為您服務。】

主神比系統專業很多。

它無甚感情地提出了一個交易:

【魏九昭氣運加身,已經成了這個世界的反派型男主。

【新攻略者到來前,你必須離開他,並讓他對你的心動值降到最低。】

【作為交換,穿書局仍願意治癒你的親人。】

我眼珠微動,思緒卻一片混沌。

既然要換人攻略,為何不幹脆讓我死在產床上?這不是更方便嗎?

仿佛能讀到我的想法,主神發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強行下線,並不是多高明的策略。

【我看過太多攻略案例,深知白月光的殺傷力。

【有的人死了,比她活著,更能牽動人心。】

29

能下床後,我不願與魏九昭見面。

但每日他上朝時,我都去暖房中看孩子。

三日後。

孩子搖籃的枕邊,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陳舊的蒹葭小鹿。

那一天,我在暖房中坐了很久。

魏九昭推門而入時,恰巧與我四目相對。

相對無言。

很久之後,我率先打破沉默:

「承干這個名字,我不喜歡。」

我看著搖籃中安睡的嬰兒:「念深。」

「就叫他魏念深吧。」

魏九昭閉了閉眼,最後說:「好。」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這次是魏九昭先開了口:

「林鹿,我可以假裝忘記你的所作所為……」

我打斷他:

「魏九昭,我是攻略者。」

我沒有管他驟然僵硬的表情,只是緩緩將一切都和盤托出——我是如何為了救林深答應攻略他,又是如何欺騙他、獲取他的心動值……

最後,我長舒一口氣:

「現在攻略失敗了。

「魏九昭,我想走了。」

魏九昭突然低笑一聲。

他執拗地盯著我:

「說了那麼多……

「林鹿,你難道從來沒有心悅過我?」

我有些怔愣地蹙起眉——

我已將所有卑劣的謊言血淋淋攤在魏九昭面前,可他在意的仍是那一絲真心嗎?

主神在我腦海中【叮】了一聲,將我恍惚的思緒喚回。

我別開眼神,輕聲說:

「從來沒有。」

魏九昭笑了一下:「我不信。」

我心跳莫名加速,有些煩躁地起身:

「魏九昭,你有什麼不信的呢?

「我接近你只是為了攻略,當然從沒喜歡過你。」

魏九昭定定望著我,依然面無表情,眼眶卻紅了:

「林鹿,我不信。」

望著他執著的雙眸,我麻木的心臟竟然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鏽蝕般的痛。

我不敢再看,於是徑直拿起孩子枕邊的蒹葭小鹿————扔進了一旁的暖爐之中。

「你——」

火舌竄起的剎那,魏九昭失態地撲至爐前,右手毫不猶豫地探進炭火之中!

爐炭灼傷他的指節,他卻仿若渾然不覺。

即使魏九昭反應極快,取出的蒹葭小鹿還是被燒焦了一半。

剛才的動靜吵醒了襁褓中的小念深,他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而我別過眼,語氣很淡:

「魏九昭,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從前不喜歡,現在不喜歡,今後也不會喜歡。

「你這個人,與你有關的一切,連同你塞給我的這個孩子,都讓我覺得噁心至極。」

孩子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哭聲愈發悽慘,近乎撕心裂肺。

而魏九昭低垂著頭,面龐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很久之後,他仿佛疲憊到了極致,很輕很輕地說:

「好。你走吧。」

……

我離開厲王府時,什麼也沒帶走,亦無一人攔我。

我毫無目的地向前走,腦海里是主神滿意的稱讚:

【恭喜,反派心動值達到-100%。】

【你很聰明,讓他親眼看到自己的白月光爛在面前,足以讓他恨毒了你。】

【林鹿女士,餘生珍重。】

30

餘生珍不珍重難說,但顯然雞飛狗跳。

我好不容易哄好了小柿子,答應馬上歸還劉二牛那件嫁衣。

可剛出門,我就見不遠處赫然停著一隊馬車。

其實這一個月以來,魏九昭隔三差五就會來我這兒「借印璽」。

這些年,皇帝纏綿病榻,不理朝政。

魏九昭雖為太子,卻早已大權在握。

他想拿傳國玉璽蓋著玩兒都行,我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要執著於這枚東宮印璽。

每次他來,我都有意迴避,倒真沒像現在這樣——撞個正著。

蘇宛宛一襲粉裙,快步走到我面前,眼神莫名有些得意:

「林姑娘,太子殿下有請。」

不知為何,蘇宛宛一出現,沉寂已久的彈幕就再度活躍起來:

【過幾天就是祭祖大典,崽崽要被接回去咯!】

【祭祖大典要跪拜一整天,還全程禁食禁水,崽最怕這個典禮了哈哈哈。】

【妹寶的攻略進度每天都在倒退,快點接崽回去跟妹寶培養感情吧!心機女配這裡我真是看吐了。】

【前面的你自己吐吧,我挺喜歡看女配和崽崽互動的,至少三觀正哈。】

……

馬車裡。

魏九昭面無表情,正在讀一卷竹簡。

他一身鴉青長袍,容貌與多年前別無二致,只是眉眼間的氣勢愈發凌厲。

我如坐針氈,但比我更緊張的是小柿子。

他似乎很怕魏九昭。

平時驕縱跋扈的小霸王,此時整個小身子都縮在我身後,只露出一雙滴溜溜的眼睛機警地觀察著我們。

突然,魏九昭「啪」地一聲將竹簡拍在矮几上。

我嚇了一跳,還未回神,就見原本躲在身後的小柿子已經骨碌碌地爬出來。

他雙膝「砰」地一跪,小腦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一板一眼道:

「兒臣給父親大人請安。」

若不是他瘋玩了一下午,衣袖褲腿上都是泥點子,這大禮看起來倒真是有模有樣。

小柿子跪了半天,魏九昭也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

我欲言又止:「魏九昭……」

魏九昭並不看我,而是冷聲道:

「魏念深,你知錯嗎?」

小柿子跪在地上,搖頭晃腦地想了一會,然後試探地說:

「兒臣不該給村口大黃套上馬嚼子,還拉它去犁地?」

魏九昭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魏念深!」

小柿子嚇得脖子一縮,頓時噤聲,不敢再說了。

魏九昭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目光卻轉向我:

「林鹿,你教了一個月兒子,

「就是一味縱著他撒野瘋玩?」

我頓時氣笑了——他堂堂太子殿下,大老遠過來,就是為了對我們娘倆發一頓火?

我一把將小柿子從地上拉起來:

「來,讓你爹看看,你這一個月都學到了什麼。」

31

小柿子看看我,又偷偷看看魏九昭的臉色。

見魏九昭不語,小柿子猶豫片刻,伸手開始慢慢解自己的腰帶。

脫下外袍和鞋子後,他將衣裳仔細對摺撫平,疊得方方正正,小靴子也併攏擺正,靴尖朝外。

見狀,魏九昭有些驚訝地挑眉。

接著,小柿子重新拾起外袍,一絲不苟地套上,將系帶一一拉緊、結好。

這個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驕縱孩子,此時認認真真地理平了襟袖,衣冠齊整地在我和魏九昭面前轉了個圈。

看著這一幕,魏九昭的神色終於緩和下來:

「嗯。不錯。」

這一個月的相處,我發現小柿子雖然有不少驕縱任性的壞習慣,但認字背書無一不遠超同齡孩童。

那時我就明白,魏九昭對他必然不是不聞不問。

見小柿子正眼巴巴地看著他,魏九昭又問:

「除了這個,你還學了些什麼?」

小柿子規規矩矩地回話:

「回稟父親大人,兒臣還學會了自己洗漱、擦嘴、交朋友……

「哦,今日娘親還教兒臣做了包子。」

這個稱謂一出口,小柿子自覺失言,小心翼翼地偷瞄我一眼。

我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緒——只抬手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

……

最後,魏九昭沒有帶走小柿子。

我和小柿子下馬車時,候在車外的蘇宛宛滿臉不敢置信:

「可是殿下,明日就是祭祖大典了,這不合規矩……」

而魏九昭只是隨意抬手打斷她:

「世子偶感風寒,在東宮養病,不宜衝撞祖先。」

語氣很淡,卻不容置疑。

我抱著衣簍,正要牽著小柿子離開,他卻突然又拉著我,重新回到魏九昭的馬車前。

小柿子掀開車簾,小小聲說:

「對了,父親大人,您之前說錯了——

「娘沒想過要改嫁。

「是那個賣豬肉的,他非要娘嫁給他。」

我一時愣住,而馬車裡的魏九昭沒有說話。

小柿子猶豫片刻,大膽提議:

「父親大人,您能不能派人把他的店砸了?」

我頓時捂住小柿子的嘴,下意識對魏九昭說:

「和劉大哥沒關係,你別為難他。」

馬車裡終於傳來一聲冷笑:

「這就護上了?」

我:「……」

32

還完嫁衣,我萬分認真地拒絕了劉二牛。

我說我並非在拿喬,之前的婉拒也是認真的,並非欲拒還迎。

劉二牛訥訥地說:「林鹿,對不住,俺先前還以為你是害臊哩……」

回家路上,月光如洗。

小柿子拉著我的手前後搖晃,蹦蹦跳跳地向我討賞。

想到他在馬車裡的表現,我不禁莞爾:

「好。想要什麼?」

小柿子摸著下巴思考,而我默默盤算著兜里的銀錢。

最後,小柿子用小拳頭一捶手心:

「我要一個蒹葭編的小鹿!」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爹就有一個蒹葭小鹿,只不過是黑色的,很舊,不好看。

「我要一個新的!好看的!」

我愣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酸澀湧上心頭。

但面上,我還是笑著說:

「好,明晚用過飯,我們就去河邊采蒹葭。」

……

翌日傍晚。

從村口出發,翻過一個山坡,便能來到一處河畔。

秋日天黑得早,小柿子便提了一盞小燈籠。

秋日的河畔邊。

小柿子雀躍著鑽進草叢,不一會兒便抱回了滿懷的蒹葭。

他湊到我身邊,催促我快編。

我輕輕點頭,指尖有些生疏地翻折起草杆。

不久,一隻栩栩如生的蒹葭小鹿,就躺在了我的手心。

小柿子接過小鹿,眼瞳晶亮:

「我再去采!娘你再多編幾個!」

我含笑應了:「好。」

我一連編了九隻,小柿子一隻也捨不得扔。

我便用草繩將它們穿成一串,挨挨擠擠地拴在了他腰間。

不知不覺,天色徹底暗了下去。

我們正準備動身回家,漆黑的天穹卻傳來了悶雷聲。

嗅著空氣中泥土的腥味,小柿子有些不安:

「要下雨了嗎?」

我安撫他:「別怕。我牽著你走。」

回程路上,果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脫下外衣,當做雨棚遮在小柿子頭上。

雨越下越大,澆滅了小燈籠。

黑沉夜色中,雨幕讓人難辨方向,腳下的山路更是濕滑難行。

通過一個山路拐角時,小柿子突然腳下一滑,向山坡下跌去。

我幾乎是本能地將他拽進懷中。

下一秒,我抱緊他小小的身體,滾下了山坡。

33

再醒來時,是在山坡下的一處濕漉漉的枯葉堆。

小柿子撕心裂肺的哭嚎直往我耳朵里鑽:

「娘!你別死啊——」

見我睜眼,他哭聲驟停,揉著眼睛湊近我:

「娘,你疼不疼?」

此刻,天剛蒙蒙亮。

我竟然已經昏迷了一宿。

我忙撐起身,先把小柿子從頭到腳摸了一遍。

他滿臉是淚,渾身也泥猴似的狼狽,但萬幸沒有受傷。

我剛鬆了口氣,右腳腳踝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小柿子順著我目光看去。

看見我腫得老高的腳踝,他頓時小嘴一癟,眼眶又紅了。

我忍痛安慰他:「沒事的,扭了一下而已。」

我咬牙,想試著站起來。

可那隻受傷的腳一觸地,我便疼得眼前發黑,重重跌回枯葉堆里。

我頓時有些心慌。

此處荒山野嶺,四下無人。

我們都還穿著昨夜被雨淋濕的衣服。

小柿子的小臉紅撲撲的,我有些憂心他會發燒。

見我臉色蒼白,小柿子湊到我身邊,溫熱的小身體緊緊挨著我。

他明明也很害怕,卻還是篤定地對我說:

「娘,你別怕。

「我和福寶約了今天去買糖葫蘆,

「等她發現我們不見了,一定就會找人來找我們。」

我摸了摸他的頭,將他抱進懷裡。

……

不知過了多久。

我有些昏昏沉沉,腦子緩慢轉動,正思索著用只兩隻手爬回去的可能性。

抬手一探額頭,我頓時被燙的一個激靈。

我不禁苦笑——這下好了,小柿子還沒發燒,我倒先病倒了。

在我混沌的腦子徹底停止思考前,我仿佛聽到上方突然傳來了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與此同時,一片陰影投下。

我艱難地抬眼,只看到一個逆光的人影正撥開一片灌木,朝著我們的方向走來。

小柿子興奮地叫出了聲:「爹!」

34

檢查完我的傷勢後。

魏九昭背對著我,蹲下身:

「上來。」

我此時還有些不敢置信:「……魏九昭,你怎麼會來?」

他還穿著祭祖大典的禮服,只是禮服下擺沾滿泥點,髮髻也有些亂。

魏九昭言簡意賅地說:

「你的系統告訴我,你有危險。」

我還沒琢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就聽他又有些凶地催促:

「上來。」

我輕輕「哦」了一聲,緩緩趴到了他的背上。

魏九昭拖著我的膝彎站起身。

這時,小柿子才看到魏念深腰間掛著一串熟悉的蒹葭小鹿。

想必昨晚,我們滾落山坡時,這串小鹿不慎掉在了路邊,如今剛好成了指引魏九昭找到我們的路標。

小柿子指著那串小鹿,弱弱開口:

「爹,這是娘給我的小鹿。」

魏九昭邁開腳步,冷冷開口:

「閉嘴。跟上。」

小柿子也「哦」了一聲,乖乖牽起了魏九昭禮服上的綬帶。

……

山路上。

我在魏九昭背上,燒得迷迷糊糊,沒發覺他面色蒼白,而且走起路來也是深一腳淺一腳。

我將滾燙的臉擱在魏九昭的頸窩,輕輕蹭了蹭。

魏九昭「嘖」了一聲,低聲說:

「林鹿,你能不能安分點?」

我沒反應過來自己做錯了什麼,只覺得他好兇。

我一時間有些委屈,心底卻又隱隱覺得自己不配委屈。

於是,我很小聲地問:

「魏九昭……你是不是,很恨我啊?」

魏九昭冷哼一聲:

「對,我恨你,我太恨你了。

「林鹿,我簡直恨死你了。」

我輕輕「哦」了一聲。

下一秒,有滾燙的眼淚,一滴一滴落進魏九昭的領口。

魏九昭僵硬一瞬,很快又出言嘲諷:

「林鹿,你是在委屈麼?

「當初我那麼低聲下氣地求你,你連哄我一句都不肯。

「如今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我吸了吸鼻子,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我就是罪有應得。

於是我一邊哭一邊說:

「好。魏九昭,那你繼續恨我吧。」

魏九昭冷哼一聲:

「放心,我會的。」

一旁跟著的小柿子眼珠轉了轉,搖頭嘆息:

「爹,其實恨來恨去,你只是恨娘不夠在意你吧?」

魏九昭被氣得額角青筋直跳:「……魏念深!」

又走了一會,魏九昭有些無可奈何地掂了掂我:

「……林鹿,你能不能別哭了?」

不知不覺間,我的淚水已經打濕了他的肩膀,好像在他肩上,下了一場世界上最小的雨。

我燒得神志不清,只能抽泣著小聲說:

「對不起,魏九昭。

「我是個攻略者,真的很對不起……」

魏九昭沒有回答,只是靜靜聽著我的呢喃,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他沉默了好久,最後認命般輕嘆一聲:

「林鹿,不用道歉了。」

我哭得更厲害了:

「為什麼?你連聽我道歉都不想了嗎?」

魏九昭仿佛對我徹底無計可施,像哄小孩一樣說:

「因為在你遇見我的第一面,就已經道過歉了。」

我有些恍惚,回憶起我們初遇那一夜。

那時,少年魏九昭用匕首抵在我的咽喉。

而我在他手心寫字:【抱歉。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原來,我早就道過歉了啊。

我終於心滿意足,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35

再次醒來時,我身處一家醫館中。

我動了動被包紮固定過的腳踝,不怎麼疼。

我撐起身子,環顧四周,卻沒看到魏九昭和小柿子的蹤影。

我有些失落。

……已經走了嗎?

還沒收拾好情緒,突然有人開門而入。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公孫衍。

我張了張嘴:「公孫先生,您怎麼來了?」

公孫衍坐到床邊,笑眯眯地對我說:

「主子剛忙完祭祖大典,又折騰了一夜,

「於是暫且帶著小主子回東宮了。

「主子還命我傳話——他有要事處理,幾日後便會回來,請您放心。」

我垂眸,沒有說話。

又等了片刻,公孫衍開口:

「王妃,你可知道,

「自從您離開,主子身邊出現過整整十三任攻略者。」

起初,這些攻略者都是衝著魏九昭來的。

魏九昭最痛恨攻略者,自然以雷霆手段將之解決。

可後來,攻略者的手段日益詭譎,防不勝防。

他們從身穿變成了魂穿、更有甚者——想要通過「救贖」小柿子,來達到攻略魏九昭的目的。

第五任攻略者,魂穿成了小柿子的奶娘。

她搞不懂,她已經模仿經典救贖文的套路,給小柿子做了蛋炒飯、奶油蛋糕、綿綿冰……為什麼仍拿不下這個小小的孩子?

見三歲的小柿子對這些吃的興致缺缺,她嚇唬道:

「就是因為你不喜歡吃蛋炒飯,你娘才拋下你!」

於是,當魏九昭找到小柿子時,他正拚命將冷飯塞入口中。

他吃得滿臉是油,吃到最後都乾嘔起來,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只要念深都吃完,娘親就不會扔下我了……」

從此,魏九昭開始利用規則、有意「篩選」攻略者——畢竟,與其日夜提防暗箭,倒不如在身邊留著一柄知道底細的刀。

我有些恍然:「所以……蘇宛宛?」

公孫衍頷首:「她就是第十三任攻略者,頂替了蘇家旁支一名庶女的身份。

「主子看她還算安分,就將她留作棋子,順手收攏蘇家權柄。

「只是,她最近似乎是對你用了一個叫「粉絲彈幕」的技能,卻遭到了反噬。

「想必,主子不會再留她了。」

我緩緩點頭,消化著這巨大的信息量。

半晌,我又問:「所以,要與魏九昭大婚的不是她?」

公孫衍愣了一下,隨即開懷大笑:

「之前主子聽聞王妃有意再嫁,氣得放出消息要大婚。

「結果這消息放了數月,王妃愣是渾然不覺。

「屬下原道,這是一步昏招,」他眼含促狹,「沒想到……竟真的有用?」

36

三日後,蘆葦河畔。

我剛編好一隻蒹葭小鹿,身後傳來漸近的腳步聲。

魏九昭一襲月白長袍,在我身側站定:

「系統都告訴你了?」

我輕輕點頭。

昨日,沉寂許久的系統再次找到我。

當年我攻略失敗,系統自責不已。

它主動回到我原本的世界,查看林深的狀態。

由此,它發現了主神 018 號的秘密違規操作。

主神 018 號想要拿到攻略反派的巨額積分,又不想承擔崩主線的懲罰,於是它通過特殊操作,將林深殘缺的意識拖入了這個世界。

它篤定我會為了林深,背叛魏九昭——而我也如它所料。

只是連它也沒想到,魏九昭居然能逆天改命。

後來,系統穿梭在兩個世界搜集證據,甚至不顧危險主動聯絡了魏九昭。

最終, 它將主神 018 號的罪狀如實上報。

系統在昨天重新找到了我:

【主神 018 號已被停職查辦。

【宿主,我找回了您哥哥的意識,並向穿書局申請了重啟攻略。

【只要您再次成功攻略反派, 就能讓您的親人康復, 並回到原世界。】

如今,我與魏九昭並肩站在河畔邊。

魏九昭顯然也能聽得到系統的提示音。

他側過頭看我,眼神不辨喜怒:

「所以,你要再次攻略我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蒹葭小鹿遞給他。

系統提示:【反派心動值:60%】

魏九昭挑眉:「魏念深有整整一串, 輪到我就這一個?」

我被逗笑了:「你怎麼連兒子的醋都吃?」

【反派心動值:80%】

魏九昭冷哼一聲, 還是接過了那隻蒹葭小鹿。

【反派心動值:99%】

我望著魏九昭,眼底浮起淚光:

「……魏九昭,你怎麼這麼好攻略呀?」

他愣愣瞪了我一眼,明明很兇, 但我覺得那模樣更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在強撐威風。

「林鹿,那最後一點, 你準備怎麼辦?」

我想了想,踮起腳, 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反派心動值:100%】

【恭喜宿主, 攻略成功。】

【已啟動修複流程, 宿主是否要返回原世界?】

我在這個世界呆了很久, 早已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但我是為了救我哥哥的命而來。如今任務成功,我應該回去,確認林深是否真的安好。

我身側, 魏九昭還等待著我的答案。

於是, 我牽起他的手, 輕聲說:

「魏九昭,這次可不可以換你等我回來?」

魏九昭沉默片刻,最後反握住我的手, 與我十指相扣:

「好, 林鹿。

「我和孩子, 一起等你回家。」

37

小柿子百無聊賴地扔出一顆石子,驚飛了河畔邊的一群水鳥。

他揉著咕咕作響的肚子, 有點委屈:

「父親大人,兒臣真的好餓!

我抵著門板,心如擂鼓——怎麼會這麼像?

「【隔」小柿子不明白——為什麼他爹連著七天早出晚歸, 日日帶著他蹲守在這荒僻的鬼地方?

岸邊,魏九昭頭也不回,冷冷拋下一句:

「噤聲。」

小柿子嘟著小嘴, 不情不願蹲回原處。

他生無可戀的嘟囔:

「好吧,娘親說過,

「餓了就背書, 背書就不餓了……」

於是,小柿子拖長了調子念道:

「蒹葭蒼蒼, 白露為霜——」

稚氣的童聲中,有風吹過,河畔蒹葭沙沙作響。

而魏九昭如有所感,倏然抬眼。

「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

隔水對岸,有一道纖細身影與他遙遙對望,來赴一場無需多言的久別重逢。

【ENDL】

備案號:YXXBvAgqgGJbKyHNYyd1XU4L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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