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元餐的代價完整後續

凌晨三點，家長群里炸鍋了：

【李老師麻煩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規定的團餐是 60 一個人，可菜單上分明寫著 9.9！】

【菜單都是假的！我太清楚你們老師吃回扣的手段了！】

【我看的其他團餐一個人頭菜才 5 塊，你的良心不痛嗎？】

【趕緊把錢退給我們，一共退 2200！】

其他家長紛紛站隊。

我果斷退錢，順便把這份重任交給劉霖媽媽。

第二天，劉霖媽媽聯繫的「5 元團餐」全是冷菜剩飯。

有的同學吃出頭髮當場嘔吐，有的直接過敏休克。

1

我剛核對完團建所需的物品。

看見家長群里刺眼的 99+消息後。

傻眼了。

凌晨三點都不睡嗎？

劉霖媽媽一個人。

就刷了足足上百條消息：

【@李老師，你為什麼不回我消息，是心虛嗎？】

【@李老師，麻煩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規定的團建費用是 60 一個人，可菜單上分明寫著 9.9！】

【@李老師，我們家長的錢都是血汗錢，你這樣吃回扣良心不痛嗎？】

【趕緊給我們大家一個解釋，不然我就去教育局舉報你！】

……

看得我一個頭兩個大。

劉霖媽媽就是傳說中的太子媽。

高一剛開學的時候。

她恨不得我二十四小時都關注她兒子。

時不時就要考考我。

【李老師，我兒子今天襪子穿了什麼顏色？】

【李老師，我兒子今天的頭髮長了幾厘米？】

【李老師，我兒子今天吃了幾碗飯？】

【李老師，我兒子數學題為什麼做錯了？】

【李老師，我兒子語文哪首詩默寫沒達標？】

如今看到她的消息我都 PTSD 了。

一旦我答錯，她的語音通話馬上就彈出來。

指責我不關注學生，逼我認錯道歉並且保證對他兒子加強關注才罷休。

還主動設立了個家委監督崗。

她是家委代表。

美其名曰替其他家長監督我們這些老師。

但凡有什麼風吹草動，她都是第一個跳出來鬧事的。

這次回扣事件，也是劉霖媽媽帶頭挑起的。

要她這麼說，我們老師這麼容易吃回扣。

就不是騎愛瑪，而是開寶馬了。

好不容易熬到高三。

眼看我就要解放了，吃回扣這麼大的鍋。

可真背不起啊。

我揉了揉眉心，怕事情愈發不可收拾。

一邊在群里回覆：

【劉霖媽媽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絕對不存在吃回扣的情況哈。】

一邊火急火燎地打開電腦。

噼里啪啦一頓操作，把所有團建的細節以及支出明細拉了個表。

發在了群里。

【團建研學的所有支出都在這裡了，有疑問的家長可以自行查看。】

2

群里短暫安靜了幾秒。

文檔顯示 42 個人查看。

我鬆了口氣。

這下總能還我清白了吧。

群里陸陸續續有家長出來緩解場面。

【我就說是誤會了吧，李老師有多負責大家都看在眼裡，吃回扣什麼的應該是誤會。】

【是啊是啊，我們還是相信李老師的為人的。】

【劉霖媽媽你和李老師道個歉吧，這事是你誤會了。】

道歉？

我渾身一激靈，幾乎是下意識反應。

在群里連忙發消息：

【不用不用，劉霖媽媽也是為了大家好，監督我們老師的工作是應該的。】

老天爺，真讓劉霖媽媽給我道歉。

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麼么蛾子。

想著事情解釋清楚，我正準備關了手機睡覺。

消息提示音不要命地響起來。

我的心咯噔一下。

3

再次點開群消息。

劉霖媽媽直接發起了 60 秒語音。

「呵呵，你以為做點假帳就能騙得了我？趕緊把我們大家的錢都退回來，我已經做過功課了，5 元一份的套餐還有三菜一湯，足夠我們的孩子吃飽了，剩下的錢趕緊退給我們！」

說著，她還在群里發了一張不知從哪找到的傳單。

上面寫著「五元」團餐，還包三菜一湯。

巧合的是。

飯店的名字和我訂餐的飯店同名。

「大家都看到了吧？別說我冤枉她，我的眼睛就是尺！

「文檔里的什麼菜單都是假的，我太清楚他們老師吃回扣的手段了。

「和商家沆瀣一氣，就算我們家有錢也不是這麼糟踐的！

「菜單上明明寫了五元套餐，我們一共有 40 個學生，你應該給我們退 2200！」

4

有理有據。

劉霖媽媽自信到了極點。

我皺眉看著那不太清晰的圖片。

團餐是我親自去談的，沒有一分錢落在我的口袋。

劉霖媽媽情緒太激動，像是拿到了什麼尚方寶劍。

恨不得馬上將我原地斬首。

劉霖媽媽瘋狂打字：

【就快高考了，你們還怕什麼？】

【我們應該捍衛自己的權益，我打聽過了，隔壁班可是家長負責訂餐。】

【只要大家相信我，我願意受累替大家接過這個任務！】

連其他家長都動搖了。

【不是吧，劉老師居然真吃回扣啊？】

【看著盡職敬業，沒想到私底下是這種老師……】

【還多虧劉霖媽媽，要不是她發現了，咱們被坑了都不知道。】

【我同意劉霖媽媽的提議，讓她給孩子們訂餐，肯定不會出問題。】

劉霖媽媽乾脆發起了接龍。

群里四十個家長全部參加。

集體同意退錢，由劉霖媽媽負責團餐的訂購。

團餐訂購不算小事。

再加上我們這次組織研學的地點是郊區。

一不小心就容易出現什麼意外。

我只能憋住氣。

私聊劉霖媽媽。

讓她別把事情鬧大。

【劉霖媽媽，我和你保證我絕對沒有吃回扣，60 元是包括了餐飲費和下午茶的費用，要是臨時取消怕是來不及安排。】

5

我的勸誡落在劉霖媽媽眼裡，就成了我心虛。

她直接把聊天記錄截圖。

發在了朋友圈裡。

還屏蔽了我。

【兒子的班主任吃回扣被我發現，心虛咯~】

還是其他科任老師截圖發給我的。

底下不少家長評論。

還稱她為最美家長。

我氣笑了。

她不會以為四十人的團餐這麼好訂吧？

又要確認每個同學是否對食物過敏，又要確認安全新鮮。

很快就要高考了，學校組織研學是為了讓高三的學生放鬆放鬆。

既然她這麼愛出頭。

那行啊。

我不管了！

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可和我無關！

【經過全部家長意見，明天團餐由劉霖媽媽負責，我馬上取消訂餐！】

6

消息一發出。

我馬上就把錢給退了。

順便把記錄都截了個圖。

劉霖媽媽目的達到了，總算消停了。

開始在群里發收款碼：

【每人五元，絕不多收！】

還贏得了一片好評。

我算是明白了。

什麼吃回扣，都是藉口。

手機一丟，直接睡了。

早上七點。

我早早到了學校。

劉霖媽媽也跟著來了。

除了她，還有幾個家委的家長。

「劉老師，你怎麼這麼晚才來，知不知道我們等了你多久？」

劉霖媽媽瞪著眼沖我大叫。

？

早上八點才上課。

昨天他們一鬧，我幾乎只睡了三個小時。

老師一旦和家長起衝突。

被責罵的只會是老師。

我強擠出了個笑容，「不好意思，劉霖媽媽有什麼事嗎？」

心裡窩囊發誓。

下學期我絕對不當班主任了。

7

「當然有事了！」劉霖媽媽一本正經地抱臂，「我兒子可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必須確保這次出行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我和幾個家委成員商量好了，這次我們要隨行！」

我大腦很快做出回答。

「當然可以。」

就算她不說，我也有這個想法。

真出了什麼事，也有證人。

見我爽快答應，劉霖媽媽臉色緩和了幾分。

小聲衝著旁邊的人說，「我就說，某人就是被發現吃回扣心虛了。」

我捏緊拳頭。

旁邊的課任老師勸我別衝動。

「算了，你就要評優秀教師了，別因為這點小事起衝突。」

我強壓下怨氣。

「既然劉霖媽媽這麼不信任我，那今天學生們的事務就交給你負責了。」

被我委以重任，劉霖媽媽像鬥勝的公雞，一口答應。

好不容易學生都到齊了。

在操場排好隊。

挨個上大巴車。

車的座位是按學號分配好的。

劉霖媽媽非要說她兒子暈車，死活霸著第一排座椅不放。

「我兒子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們可擔待不起！」

劉霖紅著臉低著頭，死死扯住他媽的衣角。

我嘆了口氣。

只能把自己的座位讓給其他同學。

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出發了。

學校過去研學的地點大概要一個小時。

對我來說簡直度日如年。

車子剛出發沒多久，學生都昏昏欲睡了。

劉霖媽媽非要站起身，說讓大家表演才藝。

我坐在最後一排，錄著視頻發在群里。

個個眉眼耷拉一臉怨氣。

很快就有家長有意見了。

【我女兒都困成什麼樣了，還表演才藝，劉霖媽媽你別鬧了。】

【就是啊，這次出去是給孩子們放鬆的，別搞有的沒的。】

【老師你怎麼不制止，不知道的還以為劉霖媽媽才是老師。】

劉霖媽媽看了眼手機。

直接已讀不回。

我繼續在群里拱火。

【我也想讓孩子們休息，劉霖媽媽非說自己代表的是整個家長，我也不好說什麼……】

8

好在。

司機也受不了。

一個小時的路程，四十分鐘就到了。

下車後。

連帶其他同學狠狠鬆了口氣。

我喊班長帶幾個同學去車上搬水。

沒想到。

班長回來說，上車前劉霖媽媽就把水搬走了。

我眼前一黑！

看著好幾個女生熱得口乾舌燥。

真無語了！

好在其他班的水夠多。

湊湊也就夠了。

我把情況反饋在家長群里。

其他沒來的家長很快就有了意見。

「劉霖媽媽你這什麼意思？我們大家是相信你才選擇讓你負責，結果我孩子沒水喝？」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李老師全權安排呢！」

可誰知道這只是開始。

9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

其他班集體訂購的盒飯早都到了。

唯獨我們班的學生。

個個餓著肚子望眼欲穿。

在半個小時後。

劉霖媽媽訂購的盒飯總算姍姍來遲。

是個騎著三輪車的老大爺。

指甲里還殘留著黑黢黢的不明物。

我皺了皺眉。

劉霖媽媽笑得開花，「孩子們快吃飯吧！」

挨個分好盒飯。

到我後。

劉霖媽媽誇張地捂嘴，「李老師不好意思，你沒交錢，所以我沒訂你的呢。」

我從包里拿出個保溫盒。

出門前我就多了個心眼，讓我媽給我單獨準備了午飯。

「沒事，我有的。」

剛吃到一半。

耳邊響起了嘈雜的尖叫和呼救。

10

「嘔——這飯有頭髮！」

「好難吃啊，聽說是劉霖媽媽訂的盒飯？」

同學們的抱怨此起彼伏。

很快就變成了尖叫。

「李老師出事了！！！吃死人了！」

「大家都別吃了！！！」

出大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顧不上被打翻的保溫盒。

箭步衝過去查看情況。

眼見王倩臉色蒼白倒在地上，周圍幾個女生嚇得大哭，男生們也亂作一團。

試了試呼吸。

還有氣。

我邊打 120 邊把校醫喊過來。

「是過敏……」

呼。

我鬆了口氣。

余光中，劉霖媽媽慌了神，整張臉被嚇得煞白。

「和，和我沒關係……」

我強忍著怒火，「劉霖媽媽，你自己想著怎麼去和其他家長解釋吧！」

11

因為王倩突然出事。

這次研學只能提前結束。

我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拜託了其他老師幫我把學生帶回去。

家長群里，已經有其他家委把消息轉達到群里了。

【劉霖媽媽看你乾的好事！大家相信你才把團餐的任務交給你，】

【孩子吃出了頭髮不說，還有同學過敏暈厥，要不是學校有校醫隨行，你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都怪我們不應該聽劉霖媽媽慫恿，要是讓李老師負責，哪裡會出這些么蛾子！】

群里吵得一團糟。

紛紛要求把自己孩子帶去醫院做個檢查。

劉霖媽媽心虛地退了家長群。

搶救室門外。

王倩家長氣喘吁吁地趕來。

「李老師，我孩子怎麼樣了？」

我沉著臉，「好在搶救及時，沒有生命危險。」

確認王倩沒事後，王倩爸媽把目光轉移到了劉霖媽媽身上。

「劉霖媽媽，是你非要鬧著承包孩子的團餐，現在出了事，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

昨天群里發生的事，他們心知肚明。

怪不了我這個班主任。

那就只能找始作俑者了。

12

劉霖媽媽心虛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你孩子過敏啊，要我說也不是什麼大事——」

話還沒說完。

「啪」地一聲脆響。

「感情被搶救的不是你兒子是吧？」王倩媽媽一巴掌落在她臉上，氣都還沒喘勻，「我告訴你，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家長之間的事。

我作為老師怎麼能阻攔呢。

看劉霖媽媽吃癟，簡直不要太爽好不好！

劉霖媽媽向來是個脾氣火爆的。

挨了這麼一巴掌。

惱羞成怒撲了過去：

「不是你嫌李老師訂的盒飯貴，讓我負責的，現在出了事就怪我？」

「出了事就想賴我一個人頭上？做夢！」

兩人扭打在一起。

拉頭髮，扯衣服，甩巴掌。

我眼神晦暗。

感情，都是私下商量好的是吧？

這下反目成仇可有好戲看了！

我假模假樣勸了幾句，口袋露出的攝像頭微微閃動。

確保拍下了全程。

還是鬧得太厲害，醫院護士出了面。

鬧劇堪堪結束。

王倩洗了胃，沒一會兒就被推出來了。

可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13

護士說，急診突然來了好多家長帶著學生。

鬧著要做全身檢查。

我過去一看。

嘿。

全是我們班的。

點開群里才發現炸了鍋。

【各位家長聽我提議，最好帶孩子們都去醫院做個檢查。】

【眼看就要高考了，孩子的問題絕對不能出一點問題。】

【這次是劉霖媽媽的問題，孩子的醫藥費必須要她承擔！】

【絕對不能姑息！】

我也一言難盡。

我們班在私底下有個外號。

史稱最多「難纏家長」班。

但凡誰的孩子被老師留課教育。

其他家長紛紛出頭，什麼讓孩子別去上課，在網上發點視頻。

逼得人家老師出面道歉才罷休。

一個不滿意就寫投訴信，威脅教育局。

當然。

也有明理的家長。

只不過鬧的人多了，他們也隨波逐流。

這次劉霖媽媽算是惹了眾怒了。

14

我把醫院的情況和學校反饋了。

之前回扣的事，我也和校方通過氣。

要不是學校允許了。

我也不敢真就放權給劉霖媽媽。

校領導看見她都瑟瑟發抖。

最開始劉霖不是我帶的，她嫌另一個班的老師說話聲音大了點，死活鬧著要轉班。

後來她嘗到了無理取鬧的好處，學校任何安排她不滿意。

就一個字。

鬧！

偏偏劉霖學習成績又好，平常在學校也安分守己。

退學是不可能退學的。

只能我們老師倒霉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