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於溫雨完整後續

真的回來了。

不用再時刻保持警惕，擔憂自己的生命安全。

也不用和鬼斗完和人斗，能夠安心吃飯，踏實睡覺……

「老師小心！」

抬眼，足球已經飛到面前。

靠之前鍛鍊出的敏捷速度，我輕易躲開。

還沒來得及高興，足球飛砸到不遠處灌溉草地的旋轉噴頭，水流爆出。

距離最近的我被澆成落湯雞。

幾個學生圍上來，邊道歉邊拿出紙巾幫我擦。

我客氣兩句離開操場，沒走出幾步，捕捉到身後的對話。

「媽呀，老師居然有紋身。」

「果然人不可貌相，我還以為老師只有溫婉淑女的一面呢！」

教學樓衛生間內，我站在鏡子前。

看著手腕處蜿蜒的圖騰，一路向上，蔓延至胸口。

心臟處的紋身——纏滿觸手的眼球——仿佛有生命般，隨呼吸微微蠕動。

空調冷氣掠過後頸，激起層層震悚。

8.

進入家門，我沒有開燈，靜靜坐在沙發上。

「溫兮。」

無人回應。

我脫下外套，手指順著手腕的紋身一路摸到胸口。

略微用力，傳來細密的刺痛。

隨著幾聲有意為之的輕喘，呼吸漸漸變得潮濕而沉重。

向後仰躺，脖頸以最脆弱的姿態完全暴露。

指尖滑進領口，起伏間一遍遍呢喃她的名字。

地板的陰影活動起來，不斷匯聚，如漲潮般漫過地毯，順沙發蜿蜒而上。

纏繞腳踝的冰涼觸感令我條件反射地瑟縮一下，想收腿，卻被勒緊。

明明衣服還穿在身上，但每寸皮膚都被撫摸了個遍。

陰影最終從衣領鑽出，在上方凝聚成人形。

布料摩挲的窸窣聲里，沙發陷得更深。

溫兮面無表情，目光冰冷地盯著我。

我環住她的腰朝自己壓近，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指甲輕輕划過胸腹最敏感的裂縫，引出一聲悶哼。

「還在生我的氣？」

溫兮彆扭地轉過頭，不說話。

我手上加重力道，逼得她將頭埋進我頸窩，啞啞地控訴。

「你就是個騙子。」

「因為我不要你了？」

她被戳到痛處，胳膊抱住我，不斷收緊。

「你很清楚，我沒辦法長久待在那個世界。」

「為什麼不商量，非要自己走？你就是想甩掉我。」

「因為我愛你。」我撥弄著她的頭髮，極盡溫柔，「讓你恨我，總好過讓你傷心，」

她慢慢抬起頭，眼中閃閃發亮，還帶著些羞澀。

「……真的嗎？」

我勾起最完美的微笑，「當然。」

雖然說謊不好，但我也實實在在付出代價了。

觸手在臥室交纏成巢穴，沒留出任何供我逃跑的空隙。

我摸著好幾天還酸軟的身子，這一次算是扯平。

9.

溫兮融入這個世界的速度比我想像的還要快。

無論任何知識、技能、語言，只要端到她面前，很快就能理解透徹。

我一時真說不好她到底是怪物還是神。

雖然不需要進食，但她十分中意大學南街的甜品店。

總是會買兩份蛋糕揣著，坐在教室聽我講課，結束後一起回家。

春去秋來，我的學生也都認識了她。

溫兮的外形在男生女生間都頗受歡迎。

現在的孩子外向直接，表達感情從不遮掩。

第一步基本是送些吃的喝的，混熟再說。

她不懂這些，別人給，就接著。

還傻乎乎地笑著跟我說，大家都是好人。

再下課時我沒等她，收好書徑直離開。

她抱著大袋小袋在後面追，中途又被幾個人截住聊天。

進家後把東西撂在門口，耷拉著腦袋，看起來灰撲撲的。

我側趴在沙發上看電影，她小心翼翼接近，蹲到手邊。

「姐姐為什麼沒等我？」

「你有自己的朋友，我要為你留出空間。」

「不需要空間。」

我抬手摸摸她的頭，善解人意道：「如果我總拴著你，你的朋友們會不開心。」

「我會和他們講清楚……」

「今天上了一天課，真累。」

我舒展開身體，喉間泄出嗚咽的氣音。

溫兮縮起脖子撓了撓耳朵尖，手指無意識地按住我身下的沙發墊，搓捻著上面的溫度。

目光緊緊黏在露出的半截腰上。

直到我發出一聲輕笑，她才如夢初醒般，拉下家居服幫我蓋住。

「我、我給你按摩。」

我壓下她的手，搖搖頭，「你現在該約朋友出去玩，加固友誼。」

她嘴唇抿成一條線，眼巴巴瞧著我。

見我仍舊無動於衷，於是求饒似的蹭過來，拉起我兩隻手箍在她脖子上。

「他們不重要，我願意被姐姐拴著。」

我勾起她的下巴，「笑。」

溫兮揚起嘴角，眉眼彎彎。

我俯下身，輕舔下唇以示獎勵。

「知道自己回家，真棒。」

10.

【溫兮視角】

這個世界無法孕育生命，荒涼與孤獨是常態。

無聊。

或許由於我的潛意識作祟，這裡開始和其他世界接壤。

變得熱鬧起來。

那天下雨，我正在和弔死鬼聊天。

它說最近有人類被渣男背叛，衝進這片森林變成鬼怪。

人類常被情感左右，做出自毀的事。我始終不理解這點。

就在這時，時驚雨衝過來。

抬腳踢進我膝窩，壓著腦袋按倒，揚手給了弔死鬼一拳。

從沒有人敢踏足這片黑暗森林。

她很特殊。

無聊的時間終於有了消遣。

時驚雨和我認知中的人類不太一樣。

不會偽善，也不做惡事。

心高氣傲，目的明確，萬事只為利己，明目張胆地自私。

每次接觸，都饞得我牙根發癢。

不禁生出戲弄的心思。

玩死也沒事，消耗品而已。

但沒想到即便身受重傷，這人也能保持理智，強迫自己冷靜思考。

頑強，狡詐，為了生存不擇手段。

偏偏因此熠熠生輝。

我反而有點不捨得她死了。

可她給自己留的後路太多，無論處境如何艱難，也不會將目光落到我身上。

故意的背叛，孤立無援，仍舊沒讓她低頭。

還造成超出預想的結果。

無所謂，好在她終於願意依靠我了。

她怕死，那我就結契。

後來想想，應該就是這時候，她腦中有了新計劃。

成功騙到我，離開了這個世界。

可怕的人，卻極具吸引力，讓我移不開眼。

不甘心。

意識到我的存在時，她竟然絲毫不慌張。

還一味勾引，試圖把我釣出來。

居心叵測的人類，敢小瞧我。

我沒忍住，咬鉤了。

她一貫花言巧語，都說漂亮的人不可靠。

但心臟共通，我又怎麼會察覺不到她在說謊。

我不在意人類口中什麼愛不愛的，只需要她對我有占有欲，就像我對她一樣。

所幸，賭對了。

自私自利的利己者，願意被我調動情緒，這項發現令我狂喜。

但凡事講究見好就收。

有甜頭了就要立刻咬上去，不能得意忘形。

所以，拴著我吧，永永遠遠。

11.

【番外】

心理學範疇，有「情緒記憶」的定義。

引起情感波動的事件已經完結，但感受仍舊留存在大腦中。

只需要重現某個細節作為契機，就能捲土重來。

溫兮最近總愛鼓搗那台從中古店收來的留聲機。

每次纏著我做那檔子事前，都會放上準備好的黑膠唱片。

是聖誕節風格的音樂，很常見，但在日常播放總覺得怪。

可能她比較喜歡吧。

短暫的自律神經迷亂令我大腿內側開始痙攣，腦中充斥著生理性的迷茫和不安。

溫兮通常會在這時吻下來，親得人喘不過氣。

泡澡前，還不忘對著落地窗上的液體拍張照。

大約半年後，這首音樂喜提退休，不再出現在床上。

我並沒有太在意，溫兮對很多東西都是三分鐘熱度，正常。

晚飯後，從餐廳出來。

我裹緊圍巾，手插進她的風衣口袋。

轉眼看到商場門前高大的聖誕樹。

溫兮被那些花里胡哨的配件吸引，眼睛亮晶晶的。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個聖誕節，街道燈火流金，十分熱鬧。

我帶著她四處亂逛，喜歡什麼買什麼。

路過禮品店時，櫥窗里的水晶球突然響起熟悉的旋律。

似乎有股電流驟然而起，順尾椎竄上，我的肩膀不禁顫抖一下，酥麻感遍布後腰。

溫兮還在滔滔不絕講剛才的聖誕老人鬍子很好摸。

我深呼吸，壓下異樣感。

此時她的手指狀似無意蹭進皮質手套里，摩挲我手腕凸起的骨頭，往指縫間鑽。

「姐姐，」溫兮突然低下頭，模樣認真，「這音樂好像缺點什麼。」

「什麼？」

雙唇貼近我耳邊，濕熱的氣息撲灑。

溫兮開始模仿我被她折騰時的抽泣聲。

嗓音壓得很低，卻勾得各色回憶在腦中相互碰撞迴蕩，震耳欲聾。

「MerryChristmas.」

不可名狀的怪物在祝我聖誕快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