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點點頭。
「舅母憂國憂民之心,天地可鑑。」
說罷便遣散了眾人。
冬至宮宴過後,我被皇帝特許上朝議事。
為了避免落人口舌,給了我一個輔佐內閣的閒職。
我也慢慢開始在朝中培養了自己的勢力。
謝昭死後,另一個被外放到封地的親王——端親王開始蠢蠢欲動。
雪災事件時小皇帝震怒,特地派了不屬於德全勢力的清流一派去賑災。
竟然發現幽州一帶的許多舊糧倉存有私藏的軍械,滿朝譁然。
為了避風頭,德全稱病不出。
小皇帝也在我的引導下借這個事件清洗了德全的黨羽,六部出現了職位空缺。
我藉機安插了寒門學子進入。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但我能感受到一場風暴正在暗處醞釀。
直到漠北傳來異動,急報敵軍來犯,邊關告急,陸封自請出征,奔赴前線。
他剛走的第二天,端親王就進了京城,帶著五萬大軍,並封鎖了城門,在宮門外公然安營紮寨。
直到次日傍晚,天色已經黑下來,我讓小皇帝乖乖待在寢宮裡。
消息被封鎖了,遞不進來也傳不出去。
我安插在十二監的暗樁告訴我,叛軍丑時將從玄武門破宮。
我站在玄武門外,冷眼看著站在大軍前面的端親王和德全。
「陛下口諭,宵禁後善動者,以謀逆論!」
德全身邊的義子出言不遜:「大軍都到這裡了,還怕什麼謀逆嗎?」
端親王哈哈大笑:「你一個女子能守得住什麼?看你長得有幾分姿色,不如跟了我,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他色眯眯的眼睛在我身上巡視著。
我往地上啐了一口。
身後隱匿著的暗衛紛紛現身將我圍繞住。
德全面色不變,尖聲細語道:「沈氏,你現在識相讓開這條路,我保你全屍。」
我以沉默回應。
寂靜了兩秒後,端親王按耐不住了。
「進攻!」
「誰敢?!」
10
我拿出在手心緊握多時的虎符,高高舉起。
陸封離開京城時,將它交給了我。
我想起那時的光景。
「三日內必帶回神策軍。」
他扯緊韁繩,戰馬前蹄高高揚起:「沈舒顏,別讓我回來時看見宮牆上掛著你的首級。」
我笑著拍了拍馬屁股:「那得看看德全的刀快不快得過我的算盤。」
思緒一瞬間回籠。
「虎符在此,誰敢踏前一步,必誅連九族。」
我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宮門間迴蕩。
德全眯起了雙眼:「陸封連這東西都給了你?」
端親王袖中飛出一支鳴箭,在夜空中炸開一道絢麗的煙花。
這是他們約定屠宮的信號。
我拿出虎符只震懾了叛軍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我的脊背有些僵直,額間有冷汗流過。
這時間比我預期的要短得多,但此刻也別無辦法。
我舉起手,下令。
「放箭——」
城牆上忽然冒出數以千計的禁軍,得令,瞬間箭如雨下。
叛軍猝不及防,站得前的士兵多有負傷。
端親王和德全被團團圍住,保護嚴密。
德全臉色鐵青怒吼道:「不可能!你哪來的箭簇?」
「整個紫禁城有上萬宮燈,全是銅製的,為何不能融了為我所用?」
我戲謔地盯著他。
「你早有準備?!」
他頓了一瞬,又恍然大悟般:「你監視我。」
我輕笑一聲。
「你是多沒腦子才會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
我走進城門,下令封鎖宮門。
叛軍幾乎是半個時辰進攻一波,但通通都被擋了回去。
他們攀雲梯,試圖爬上城牆,我就讓禁軍往下拋點燃了的貢緞。
他們試圖撞擊城門,但城門早就被我用祭祀的巨鼎堵住了,紋絲不動。
我站在高高的宮牆上俯視底下的叛軍。
擋住進攻的同時,禁軍也在折損。
宮內禁軍不過千人可叛軍卻至少有五萬。
我能做的只有把時間儘量往後拖延,在陸封回來前守住宮門。
時間緩慢流逝。
宮門苦苦支撐了一天一夜,已經有些搖晃。
德全突然尖聲大笑:「你不會真以為陸封能帶兵回來吧?」
我感覺腦中緊繃的弦幾近斷裂。
「什麼意思?」
我儘量保持冷靜,但出口的話帶著連我自己都沒發覺的顫抖。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能卡在邊關告急的時候進京?」端親王接過話,哈哈大笑。
「邊關告急的消息是假的!陸封那個蠢貨,只要去了漠北,必死無疑。」
他揮了揮手,身後的士兵遞上來一個方正的盒子。
「你猜這裡面是什麼?」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在盒子打開的一瞬間,我的瞳孔還是猛得縮緊。
盒子裡靜靜躺著的,是陸封的頭顱!
11
我在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冷靜冷靜,但指甲早已嵌進手心流出縷縷鮮血。
緊守城門的禁軍也出現了片刻的騷動。
片刻後,我就冷靜了下來。
如果一切按計劃進行,那這就不可能是真的。
陸封把所有的親衛和虎符交給我,是給了我十足的信任。
那我也該相信他。
「呈上來看看。」我面無表情地對著德全說。
片刻後,這頭顱就擺在了我面前。
我仔細端詳著,總覺得有些奇怪。
像,太像了,就是太像了,才有些奇怪。
這張臉上完全沒有任何的肌肉扭曲,也沒有任何的傷口。
我的手觸上這張臉龐,冰涼的觸感讓我的手指有一瞬間的蜷曲。
目光觸及耳後時,我立刻抓住頭髮高高提起頭顱:「我可不記得陸將軍耳後有罪奴刺青!」
說罷,直接將這頭顱扔下宮牆,精準地砸到德全身上。
德全這老狗真夠陰的,看攻不進城門,便用攻心之術打亂軍心。
好在被我識破。
我面上不顯,實際心裡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僵硬的身子也稍微放鬆下來。
只是看情況這宮門和禁軍都撐不了多久了。
我眺望遠方,心裡焦急蔓延。
此刻城外忽然響起衝鋒的號角。
是嶺南的軍隊來了!
最前方高高飄揚著「陸」的旗幟,陸封回來了。
我將禁軍和親衛都趕下去,自己一個人倚在宮牆上,靜靜地看著下面的廝殺。
不出兩個時辰,叛軍死傷大半,敗局已定。
德全滿眼灰敗,那雙平日充滿算計的眼,滿是怨毒。
「怎麼會?怎麼會?!」
「你為什麼會這麼快就回來?你不是去漠北了嗎?」
陸封並沒有回答他,直接一槍將他挑起,貫穿了他的胸膛。
早在邊關告急的消息傳來之前,我就已經洞悉了德全和端親王的動作。
我提前安撫了小皇帝和太后,讓他們躲在宮裡不要出來,並做好宮裡的一切防守準備工作。
原本陸封也是要出城調兵的,漠北敵軍進攻的消息正好給了他一個合適的理由。
只不過他並沒有去漠北,而是去了只有一日路程的嶺南軍營,才能在三日內帶著大軍踏入紫禁城。
我看著宮門外依舊還在戰鬥的陸封,他的臉上已被血污濺滿,但雙眼亮得出奇,比平日風華更甚。
一切塵埃落定時,陸封在我面前單膝下跪。
「夫人對大周的恩德,我永不敢忘。」
我將他扶起來。
這小子真不見外,怎麼還叫上夫人了。
「這是做什麼?最後殲滅敵軍的不是陸將軍嗎?」
他只跪不語。
再抬起頭來時,他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
「我以前那樣怠慢你,你不怪我嗎?」
我抹去了他的淚,拍了拍他的頭,感覺觸感像在摸小狗。
「我們本就不是尋常夫妻,只要你和我一條心就夠了。」
「還是,」我看著他驟然更多的淚水,戲謔道:「你想和我有別的?」
他先是一愣,隨後重重點頭。
「是。臣為夫人的風采折服,對夫人,心嚮往之。」
我告訴陸封,他的官已經當得不能再大了,為防猜忌,最好是辭官。
他欣然應允,並開始在家為我洗手做羹湯。
我護國有功,又因為陸封主動辭官,他的功勞也算到我頭上,我一躍成為內閣首輔,把握朝政。
還是萬人之上,只不過這次和前世是完全不同的境遇。
每天我上朝完畢,一回家陸封就給我捏肩泡腳,還解鎖了陪睡服務。
我不止一次感慨這樣的生活也太爽了。
陸封問我:「如果擋你路的不是謝昭,而是我,你也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我嗎?」
我莞爾一笑:「當然不會了夫君,你可是我最愛的寶貝咯。」
我才不會告訴他其實前世他就是被我搞死的。
今生就好好補償他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