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客棧起火燒死了那位瘸腿的王爺呢!」
「噓!天家的事還是不要探討的好,小心你的腦袋!」
我坐在京城最熱鬧的街邊一餛飩攤,解決心頭一大患,我難得鬆懈,覺得今日餛飩分外美味。
陸封出征已有兩月,算算時間也快要歸來。
這兩月我一面和謝昭周旋,一面密切關注陸封那邊的戰事,時不時給他寫信。
我記得前世他是被身邊最信任的下屬背叛導致孤立無援,最後被拖死在戰場上。
敵軍攻破城門後還把他的頭顱割下來掛在了城門口,整整七七四十九日。
我提醒了他小心身邊人,也替他預測了敵軍的動向。
他是個聰明人,剛開始還半信半疑,我的話幾次應驗後,便對我深信不疑了。
吃完餛飩我就回了將軍府。
我沒想到一進門看見的居然是失魂落魄的沈玉顏。
她反應倒是快了一回。
「是你吧,沈舒顏?」
她如同毒蛇鎖定獵物般緊盯著我,「是你殺了王爺對嗎?」
「為什麼?!」
「明明我什麼都讓給你了,為什麼你不肯放過我?」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讓給我?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她頓時僵住,良久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你什麼都知道,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為什麼!為什麼重來一次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笑著的臉龐落下兩滴淚來,跌坐在地上。
「你還不明白嗎?」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憐憫地問道。
「是我選誰,誰才能成為贏家。」
7
沈玉顏原本已經脫力地倒在地上,聽見這句話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暴起。
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撞倒在地。
沈玉顏的指甲深深掐進我脖頸,胭脂味混著她急促的呼吸噴在我臉上。
她這一下爆發出極強的力量,我一時無法掙脫。
我被她壓得胸腔生疼,掙扎著摸向發間的金簪。
指尖剛觸到簪子的末尾,她突然狠狠撞向我的額頭。
「是你毀了一切!」
她面目扭曲,活像地獄的惡鬼:「上輩子明明是你活下來了!為什麼這一次不能讓我活?!」
「我要是死了,你也別想活!」
她大概是知道謝昭有謀反之心,眼看東窗事發才來與我爭個魚死網破。
我趁她喘息的間隙翻身將她扣住,後腰卻被冰涼的剪刀抵住。
她不知何時將剪刀藏在袖中。
鋒利的刀尖貼著我的脊背,上下遊走。
暗衛呢?!
我四下尋找那抹黑色身影,那人卻遲遲不現身。
絕望開始在我腦中蔓延。
沈玉顏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舒顏,我鬥了你兩輩子,到頭來卻發現全是一場空,我們就這樣一起去吧,到地府我定將你視作知己。」
「到時候,咱們再和和美美地做一場姐妹吧。」
感受到剪刀刺破我後腰的瞬間,我猛得拔出簪子刺進她的肩膀。
沈玉顏吃痛,剪刀一下掉落在地。
就在這時木門轟然炸裂。
玄色衣角卷著劍氣掠過我耳畔,直指沈玉顏,她悶哼一聲倒飛出去。
「誰准你動她?」
陸封滿臉怒火,又踹了她兩腳。
我驟然鬆懈下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還沒躺夠嗎?」
我睜開眼看見陸封無奈的表情。
「那我這不是想著你回來了,我就可以放鬆下來了嗎?」我嘿嘿一笑。
陸封白了我一眼。
「你是在裝可憐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京城這些天都乾了什麼。」
「那你不問問我嗎?陸將軍。」我對他眨了眨眼。
他留給我的暗衛雖然聽命保護我,但還是效忠於他。
我的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
但他並沒有管我,也沒有問我傳給他的信中我是為什麼能未卜先知。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沒空探究你。」他眼神有些躲閃。
我摸出懷中早就藏好的幾頁紙遞給他。
「拿去吧,這是謝昭的罪證。」
「你明天不是要進宮述職嗎?把這個也一併呈上去吧。」
陸封沉默著接過。
「其實我有點好奇,你為什麼非要除掉謝昭?據我所知,在這之前你和他並沒有過節?」
8
我定定的看著他:「當然是為了你啊,夫君。」
「你都不知道謝昭多想要你死在戰場上。」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胡說八道你!」
我眼尖的注意到一抹紅暈悄悄的爬上了他的耳根。
唉,少年人確實不經逗。
「不過,」他在拂袖出門前留下一句:「之前是我輕看你了,對不起。」
第二天陸封就把罪證遞了上去。
謝昭一家當天獲罪,處以極刑。
來將軍府的,除了賞賜還有一道宣我入宮的聖旨。
我跪在紫宸殿時,小皇帝正興沖沖地想帶我去看他新作的詩。
德全在旁咳嗽了一聲,蕭彥立馬端正坐好。
「公公宣旨吧。」蕭彥對我擠了擠眼睛。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沈氏舒顏,性秉貞剛,心懷韜略。」
「揭懷王謝昭謀逆於未發,佐驃騎將軍決勝千里。今特加封一品鎮國夫人,賜穿金蟒,享雙俸祿,入宮不趨,贊拜不名——」
「臣婦,謝恩。」
我一叩到底。
……
馬上就是冬至宮宴,我和陸封一同前往。
到了宮宴上我的座位和陸封卻不在一處,想來是德全特地刁難。
席間宮燈惶惶,推杯換盞,炭火烘的殿內燥熱不堪。
德全捏著酒盞,突然斜斜的看向坐在角落的我。
「聽聞將軍夫人博才多聞,不知可否讓咱家長長見識?」
場面安靜下來。
我要是答應他,不管是吟詩還是作畫,終究都有些失了體面。
但在這麼多人的場合公然拒絕,也是斷然不行的。
陸封放下酒杯,朗聲道:「內人身體不適,公公就不要為難她了。」
我對他擺擺手,示意不用管我,他便憤憤然閉上了嘴。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站起身,向他彎腰作揖。
他自然也回我一禮。
周圍竊竊私語,如潮水湧來。
「這便是那位沈氏?她最近風頭正盛啊。」
「聽說封了誥命,又做了帝師,真是好不風光。」
我直接踱步走到殿外露台上。
「臣婦惶恐,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正好今日雲開見月,我就夜觀星象,替陛下算一卦吧。」
我佯裝仔細觀察夜空,做沉思狀。
片刻後跌跌撞撞地奔向殿內。
「陛下!陛下!北方將有雪災啊!」
德全立刻站起身,喝道:「為何妖言惑眾?你可知妄議國事有什麼後果?」
我攏著衣袖慢慢地站起身。
「我不過依據星象推演,公公若是不信,只需靜待結果便可。」
場上的人都露出荒謬無比的神情。
小皇帝有些躊躇不定,求救般的目光投向我。
陸封卻看著我若有所思。
德全打破寂靜,尖笑道:「好個鄉野村婦!陛下,老奴請治她——」
殿外忽起的騷動打斷了他的話。
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消息被傳了進來。
「稟陛下,幽州突降暴雪,凍死牲畜萬頭!」
第二道急報接踵而至。
「幽州官道中斷,災民被困。形勢危急啊,陛下!」
9
小皇帝拍案而起:「德全,你前日還奏稱北方無恙!」
我迎著德全鐵青的臉,對著皇帝深深拜了下去。
「陛下,當務之急是召集內閣大臣,商議賑災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