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似乎不敢相信我能擋下他的招。
我眯起眼睛,微微一跺腳,反手就是一掌拍在他胸膛。
他吐出一口血來,被拍飛數米:
「怎麼可能,你的修為,怎麼一下子漲的那麼多。」
「不是說是一個末流修士嗎!」
我提腳朝他走了過去:「誰說我是音修。」
「我修的是眾生道,這世上眾生的喜怒哀樂,貪生痴戀全都是我的養料。」
我一腳踩住的他的頭骨,未等他多言,腳下用力,頭骨炸裂,腳下人再無生息。
我掃視了一眼在場其餘人:「現在退者,我留你們生路。」
「小姑娘還是太年輕了!」
隨著話語一同出現的是一頂大錘,那大錘擦著我臉揮過。
我突然發現,我的動作好像變慢了?
「是不是感覺身體遲緩了?那就對了!這是魔域,魔域修士誰身上不沾點毒,劍五死了,他身體的毒自然就流出來了。」
「我們承認你厲害,能殺了我們中最強的一個,但可惜了,今日你就要成為我們哥幾個的補料了。」
腦袋一陣恍惚,面前如有金光閃爍,四肢仿佛成了麵條,任人拿捏。
我挨了好幾錘,硬靠著一口氣勉強支撐,可解不了毒終究是螳臂擋車。
他們一擁而上,我身上瞬間布滿了傷口,腳筋手筋都被人挑斷,無力的倒在地上。
「祝瀟湘,你起來啊!你別倒啊,我還不想死。」
我艱難地抬手撐地想站起身來,但卻完全提不起勁。
真氣也消耗殆盡。
望著面前黑色的大錘,我心下哀涼,難道只能到這了嗎?
「我說過,別怕,我會護著你的。」
數道劍光破空而來,天空驟然出現一道大洞,洛北辰渾身是血的飛了進來。
他竟然硬生生破開了傳送石的結界!
劍光如影,幾乎秒瞬,那群賊人便被盡數解決。
「太好了,洛北辰!快救我們出去!」
李成勝喜不勝收,可他呼喚的人卻身形一抖,一陣踉蹌,勉強靠劍才穩住腳步。
「出不去了。」
9
萬蟲洞穴里,我虛弱地靠在一邊看著洛北辰吐血。
他吐一口,李成勝抖一下,抖完了又馬上湊過來把血接住,小心翼翼地灑出去驅散蟲蛇。
如果不是這環境實在太惡劣,這一幕還蠻有喜感的。
「祝水兒那個女人實在太惡毒,連跟魔域勾結都乾得出來!」
聽著李成勝的念叨,我心下一沉。
就在之前洛北辰破開結界後,也帶來了消息。
在將我和李成勝丟進魔域後,祝水兒勾結魔兵控制了大婚現場所有的來客。
先是利誘,利誘不成就拿孩童女眷做威脅,如若還要反抗,全都被那些魔兵開膛破肚以儆效尤。
是我小瞧她了,還以為她重活一世,只是想選個乘龍快婿。
沒想到她所圖更大,她是想借三皇子這個跳板一步步蠶食皇家。
若非是我假死布局戳穿了她,她不至於走這麼險的一步棋。
可如今更危險的不是她,是我們。
洛北辰為了找我,生生劈開了結界,但也導致真氣大亂,剛剛用了最後一點力氣幫李成勝把夾子劈了,現如今別說動武了,就連走路都難。
而我中了毒,如今能依靠的武力只有李成勝。
但李成勝……。
「雖說我混了點,但也只是愛玩女人罷了,祝水兒那個神經,竟然勾結魔域,實在陰狠,等我回去定要稟明父皇,治他死罪。」
靠不住,實在是靠不住。
我眼前一黑,只覺得前路渺茫。
「暈了!暈了!祝瀟湘,他暈了!」
天無絕人之路,絕起來真讓人沒路。
洛北辰暈死過去了,他這麼一暈,被他泄出的威壓鎮住的妖魔蛇蟲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望著朝我們棲居之地奔來的妖獸魔蟲,伸出手:
「剛剛收集的血呢?」
李成勝立馬將血遞給我,我拎起洛北辰掉落的劍,將血抹在了上面。
「你這是幹嘛?你中毒了,殺不了他們的。」
我看了他一眼:「那你來?」
他慌不迭搖頭:「我不行的,我沒啥修為,平常都是仗勢欺人。」
「那就只能我來,不然我們都得死。」
我說完,強制調動體內剛恢復的一點真氣,將毒逼進左手臂處。
自封穴位後,我站起身,單手持劍,獨守洞門。
「李成勝,哭,用盡全力哭,把這世上悲傷的事都想一遍,給我哭。」
他不明所以卻還是照辦。
悲傷是人世間最終的情緒,會帶給我最多的真氣,但對於我現在的身體,李成勝提供的這點真氣太少了。
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硬砍。
如同剛入門一般,用盡全力的揮砍著手裡的劍,一下又一下。
我不知道砍了多久,我的手早已麻到沒有知覺,我不敢去算,我怕我算了就會力竭。
我殺不掉這些妖魔,但他們也破不了我手中這把沾了洛北辰血的劍。
我們就熬,看著能熬過誰。
直到最後一隻妖魔退散,我無力地跪坐在地上,抬起頭,竟已是深夜。
我看向我的身後,洛北辰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眸色幽深地看著我。
我沖他一笑:「我守住你們了。」
10
再睜眼,是被肉香饞醒的。
李成勝見我醒來,連忙從鍋里盛了碗湯遞給我。
啞著個嗓子連說帶比劃。
「你說這些肉是洛北辰打回來的?」
他連連點頭。
說曹操曹操就到。
洛北辰拎著劍走了進來,我看向他:「你真氣恢復了?」
他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暫時壓制住了,勉強一用,但劈開結界出去還是不行。」
李成勝急了:「那要怎麼才能讓你恢復?」
洛北辰卻沉默了,他看了我一眼,低下頭去喝著湯。
李成勝越發著急,不斷催促追問著。
可洛北辰咬死了不說,我從他這態度里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是情劫嗎?」
「不是什麼劈開結界導致你真氣大亂,而是你該渡情劫了,是你的情緒波動引出了情劫,導致你真氣大亂。」
他猛地站起,眼神躲閃,嘴卻硬的很:「不是,別瞎猜了。」
「我還沒喜歡上你,怎麼可能是情劫。」
說完他逃似的放下湯碗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敢篤定,我猜對了。
但洛北辰藏的很好,他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每天早出晚歸的探路順帶帶吃食回來。
如若不是我偶然撞到他和他師傅的視訊,我定以為他和他表現出來的一樣平靜。
「北辰我徒,自祝水兒劫持官員謀反,登上女皇后她與魔神做交易劃國土一半給魔神,魔域修士不斷踏入修真界,無惡不作。」
「我們只能盡力阻攔,但我們能做的只是殺些魔域修士,對魔神卻束手無策。」
「如今生靈塗炭,我徒莫忘自己職責,魔神只有你能殺!速歸!」
我能瞧見洛北辰手上的青筋冒氣,他在忍,拚命的忍。
當晚,我睡的迷迷糊糊之時,隱約覺得身邊有個人在看我。
他似乎在猶豫什麼,一隻手死死地握著劍,劍尖抵在我的胸口,要落不落。
我用力掙扎著讓自己清醒,睜開眼撞上了洛北辰的眼睛。
他見我醒來,慌亂地將手背過去,將劍藏了起來。
「為什麼不刺下來?」
「是情劫對吧,不殺我你渡不了情劫,拖下去甚至會被情劫反噬。」
「我聽到你師傅跟你傳的音了,你若是現在殺我,我不怪你。」
他握劍的手抖了,一再用力,卻終究沒下得了手。
他深嘆了一口氣,眼角竟落下一滴淚來:
「我不舍。」
「我不舍殺你。」
「為什麼不舍,不是說不喜歡我嗎?」
他拳頭捏實又鬆開,又捏實,到最後顫抖著手,摸上了我的臉:
「我憐惜你。」
「我憐惜你。」
「我憐惜你!」
他不知道說了多少聲的憐惜我,越說越大聲,越說越崩潰。
我嘆了口氣,明白他未盡之意。
我站起身摸上他的頭,將他擁入懷裡:
「洛北辰,你這樣心軟容易被人打動的人,怎麼會修無情道啊。」
他聲音悶悶的:「師傅說無情道最強。」
「他說我身懷劍骨,數百年才出一個這樣的天才,每一個我這樣的人,都修的無情道。」
「也只有修了無情道,我才能抵抗魔神,換人界百年安寧。」
「瀟湘,我不想看蒼生生靈塗炭,我最不喜歡看人哭了。」
11
我也不喜歡看人哭。
可我當初入眾生道的門便是因為阿娘的眼淚。
亦有修者以情入道,這是大家形容合歡宗的詞。
對我也適合,不過我的情不是愛情,是感情。
可能因為我是因為悲這個情緒入的道,所以我更能體會悲。
就像現在明明生在魔域,離人界相隔萬里。
但我耳邊卻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哭聲。
悲啊,苦啊。
那些哭聲就像是我的血液一般,在我的身體里到處流淌,哀哀欲絕。
洛北辰走後,我枯坐了一夜。
腦子裡充斥著我與洛北辰的點點滴滴,他呆頭呆腦的但堅定不移地護著我,他渾身是血殺進魔域,他哭著說他憐惜我……。
耳邊卻是各種各樣的哀嚎。
眾生皆苦。
臨到天亮的時候,我望著天邊的陽光,閉上了眼。
淚流滿面。
我沒法做到用私心將洛北辰留在這裡讓他受師門的唾棄,更沒法對那些普通人的哀嚎坐視不理。
既如此,那我便成全他的道。
我將洛北辰叫來,他看著我面露驚厄。
「你的頭髮,怎麼白了?」
我這次啊低頭看垂在地上的青絲,竟是一夜白頭。
這般情況,我竟然笑了,我沖洛北辰伸出了手:
「我有個願望,你出去後,幫我實現了。」
「替我殺了祝水兒,我在魔域受了多少苦,她就得受多少。」
「一點要辦到,這是我的願,你得了我的願。」
我絮絮叨叨地說著,一滴淚水滴在了我的手上,燙得我一個激靈。
我沒有去抹,也不敢看他。
我能猜到他現在的表情,該是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