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那天,商界名流來了大半,所有人都對紀家這種仁義之舉讚不絕口。
他們說,一個養女,能得如此殊榮,死也值了。
回到那棟空蕩蕩的別墅,林曉終於崩潰了。
她衝進我那個陰暗潮濕的房間,抱起我放在床頭的那隻舊舊的泰迪熊,哭到幾乎昏厥。
那是我七歲那年,紀江山第一次出長差,從國外帶回來給我的禮物。
我寶貝了很多年,後來搬家也沒捨得扔。
紀江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昂貴的定製地毯上,落滿了煙灰。
他面前的桌上,擺滿了我的照片。
從扎著羊角辮小女孩,到穿著校服、亭亭玉立的少女。
每一張照片上的我,都在對著他笑。
他看著看著,眼眶通紅,最終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紅木書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啊……」
他一遍遍地呢喃著,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和痛苦。
雲知畫穿著一身黑色的喪服,小心翼翼地端著一杯熱茶走進書房,試圖安慰他。
「爸,您別這樣,姐姐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到您……」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紀江山一把揮開。
滾燙的茶水潑了她一手,她燙得驚呼出聲。
「滾!」紀江山雙目赤紅地瞪著她,那眼神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如果不是為了救你,知意怎麼會死!」
他第一次用充滿了厭惡的目光看著她。
「爸,我……」雲知畫被他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
「別叫我爸!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你這個掃把星!」
在失去我這個女兒的替身之後,他們終於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了這個失而復得的親生女兒身上。
顧子喬也在葬禮結束後的第二天,就派人上門,正式提出了退婚。
理由冠冕堂皇,說是我屍骨未寒,他實在沒有心情談論婚嫁。
但私底下,整個上流社會都在傳,說顧家請了大師算過,雲知畫八字太硬,命裡帶煞,克親克夫。
先是克得養姐慘死,現在又要來克他顧家。
紀家,一夜之間,從人人稱羨的仁義之家,淪為了整個上流社會的笑柄。
失去了父母毫無保留的寵愛,和家世顯赫的未婚夫的庇護,雲知畫的處境一落千丈。
別墅里的傭人們開始對她冷眼相待,陽奉陰違。
林曉的精神狀態也越來越差,她會半夜三更突然衝進雲知畫的房間,揪著她的頭髮,像個瘋子一樣嘶吼:
「把我女兒還給我!你為什麼不去死!你這個掃把星!」
他們開始瘋狂地懷念我的好,懷念我的懂事,懷念我的乖巧,懷念我為這個家默默付出的一切。
他們把我塑造成了一個為了保護家人,不惜犧牲自己的聖女。
越是這樣,他們對雲知畫的怨恨就越深。
紀江山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去查那晚遊艇上的殺手。
很快,他查到,那些殺手,來自紀家多年的死對頭,宋家。
他又查到,就在我死後不久,原本已經日薄西山的宋家,突然得到了一筆神秘資金的注入,公司起死回生,實力大漲。
紀江山在商場摸爬滾打半生,不是傻子。
他隱約覺得,我的死,並非意外。
5
三年後。
法國巴黎,一場頂級的商業酒會正在舉行。
一個名叫Ares的神秘東方投資人,最近在歐洲資本圈聲名鵲起。
傳聞她手段狠辣,眼光毒到,在短短三年內,就建立起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旗下產業遍布全球。
無數人想一睹她的真容,但她行事低調,極少在公開場合露面。
今晚,是她第一次公開亮相。
我穿著一身黑色的絲絨長裙,臉上戴著一副精緻的金色面具,遮住了我的上半張臉,只露出了線條優美的下頜和一抹烈焰紅唇。
我的身邊,站著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
他是我如今的未婚夫時遲舟,也是Ares集團的執行長。
三年前,在我墜海的瞬間,是他的人在不遠處接應,將我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是他找來了全世界最好的醫生,為我治療臉上的傷。
也是他,傾盡所有,教我讓我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蛻變成了如今能獨當一面的資本女王。
「準備好了嗎?」他低頭問我,聲音溫柔。
我晃了晃杯中猩紅的酒液,透過面具,看向宴會廳的某個角落。
在那裡,我看到了幾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紀江山,林曉,雲知畫,還有……顧子喬。
紀江山比三年前蒼老了許多,兩鬢已經斑白。
林曉雖然依舊打扮得體,但眉宇間的愁苦和神經質,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雲知畫穿著一件過季的禮服,臉上的妝容也有些廉價,正嫉妒又渴望地看著場內那些真正的名媛貴婦。
這三年來,紀氏集團的生意一落千丈,已經從一流豪門,跌落到了二流末等。
他們今天能來這裡,想必是花了不少代價,想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攀上Ares這棵大樹。
而顧子喬,依舊是那副天之驕子的模樣,眾星捧月。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當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時,明顯地愣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艷。
我沒有躲閃,而是朝著他的方向,舉了舉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6
酒會第二天,Ares集團就高調宣布,計劃在亞洲市場啟動一個總投資額高達百億的新能源項目,並準備在國內尋找一家合作夥伴。
消息一出,整個商界都沸騰了。
顧氏集團,自然也在其中。
我親自放出風聲,說我對顧氏的繼承人顧子喬印象不錯。
他立刻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了上來。
他動用了所有的關係,終於得到了一個與我共進晚餐的機會。
那晚,他穿著高定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坐在我的對面,眼神炙熱地黏在我身上,仿佛要將我臉上的面具看穿。
「Ares小姐,久仰大名。」他舉起酒杯,笑得風度翩翩。
我沒有理會他伸出的酒杯,只是靠在椅背上,懶懶地開口。
「顧總,我時間寶貴,不喜歡說廢話。」
「百億的項目,顧氏想拿,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