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深沒想到我不僅沒有關心他,反而還看著他冷笑,他的神色瞬間變了。
他踉蹌著朝我走來,開口就是指責。
「你一個丞相嫡女未免也太脆弱了,就幾句坊間傳言,你就受不了了要鬧著出城?」
見我沒有立刻回他的話,他又轉移了話題,聲音帶著幾分委屈和質問。
「我給你寫信給丞相府派援兵相助,你為何不理我?」
我故作無辜回應:
「派不派援兵的事哪是我一個閨閣女子說的算的,而且我根本就不懂兵事,怎麼幫你?」
「畢竟你都說了我原比不上書雪聰明,我還是不要添亂的好。」
他死死地盯著我,一眼就看穿了我在裝傻。
畢竟我曾經幫過他這麼多回,我怎麼可能不懂。
「你別給我裝傻!」
他的眼中帶上了一層慍怒。
「就算你不懂兵事,援兵的事與你無關,可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怎麼忍心見死不救?」
「若不是書雪給我縫了個平安符,我估計都沒辦法活著回來!」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枚皺巴巴的平安符。
我瞥向他手中的平安符,只覺得眼熟無比。
這平安符不是我縫給他和太子一人一個的嗎?
只不過我縫好的第二天就不見了,現在看來,估計是被肖書雪偷了,還假裝是她縫的送給了他們二人。
我陰陽怪氣道:
「這縫平安符的布料不是皇上指名道姓賞給我的嗎?書雪怎麼也有一份?」
「不過我倒沒聽說過,書雪現在居然都會縫東西了,畢竟她一向不擅長這些。」
「不過既然你喜歡,就多去找她要一些吧。」
說完,我懶得再給他一個眼神,轉身就想走,卻被他緊緊抓住手臂。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不等他反應,快步鑽回了馬車,對馬夫厲聲命令。
「不用管他,繼續出城。」
馬車再次動了起來。
透過車窗,我瞥見蘇景深孤零零地僵在原地看著手上那個平安符發愣,身影在飛揚的塵土中逐漸模糊。
然而,沒走幾步,馬車突然一震,又停了下來。
車夫匆忙跑到車窗旁。
「大小姐,剛才太子突然下了急令,說是京城潛入了要犯,要關閉城門,誰都不准出去。」
「守城門的人也叫我們趕緊回去……」
我咬著嘴唇,憤怒與不甘在心中翻湧。
他今天好好的和肖書雪結親,莫名其妙關城門攔我出城做什麼?
我皺緊了眉頭,怎麼都想不通。
難不成是捨不得丞相府的勢力,逼我低頭?
6
最後在無奈之下,我只能吩咐馬車調頭回相府,改日再出城。
「小姐,今天太子殿下和肖書雪的婚禮取消了!」
「本來全都準備好去接親了,那太子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說有事不去了……」
一回到相府,府上的丫鬟就急匆匆地跑過來告訴我這個消息。
我聞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紀江安到底做什麼我毫不在乎,也懶得多費心思去猜測。
我現在關心的,是怎麼想到能夠立刻出城的法子。
最後我神色平淡,只是「哦」了一聲。
可那丫鬟神情卻愈發侷促,猶豫片刻後又說:
「太子他雖然最後沒去接親……」
「但是他來府上了,現在正在院子裡等您呢。」
我心中的疑惑在這刻愈發深了。
紀江安和蘇景深今日怎麼如此的反常?
猶豫了一會,還是往院中走去了。
我一眼便看見了紀江安,他端坐在那裡,似乎已經等待許久。
最顯眼的,是他那身還沒來得及換的婚服。
聽見我的腳步聲,他馬上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他主動開口打破了尷尬。
「就因為我要娶書雪,你就真鬧著要出城了?」
「我給你提的條件你也不要?肖同塵,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輕聲笑了笑,不無嘲諷道:
「太子殿下,就算我不答應你,也不影響你娶書雪啊。」
「你突然下令關城門逼我回來,又專程來丞相府找我,又是為了什麼?」
「不會是捨不得相府的勢力吧?」
我的話似利刃,他登時怒目圓瞪,猛地站起來。
「母后本來就有意讓你嫁給我!」
「不過就是京城那些流言蜚語讓母后動搖了而已,我可以派人管住那些人的嘴。」
吼完,他似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尷尬地咳了兩下。
再次開口,他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
「我與你結親,本來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你怎麼能如此自私,置丞相府的未來不顧?」
他現在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語,此刻在我聽來,荒誕至極。
從前的他天天想著怎麼讓皇后改變向我提親的主意,又巴不得娶肖書雪。
現在馬上要成婚了,他怎麼又後悔了?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
「不勞太子殿下擔心,家父說,等他忙完手上的公務,他便辭官,和母親一塊出城找我。」
「殿下如果想找一個可以仰仗的勢力,還是另尋他人吧。」
「我對殿下而言,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了。」
紀江安如遭雷擊般怔住,片刻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這是真的下決心了?連榮華富貴你也要放棄?」
「好啊……那你到時候別後悔!」
他咬牙切齒地甩下這句話後,轉身便想離開。
卻迎面撞上了一位往丞相府里跑的小廝。
小廝被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他忙不迭地站穩。
「大小姐,蘇將軍拿您的八字去找人算過了,你根本就不是什麼災星啊,還很旺夫呢。」
「所以他已經和蘇夫人說好了,一會就來丞相府提親,讓我把庚帖給您送過來。」
下一秒,紀江安猛地轉頭看向我,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他衝上來,緊緊地攥住我的手。
「那災星的謠言,是你自己故意散播出去的吧?」
「為什麼?你就真的那麼不想嫁給我?!」
他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妄圖從我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謊言的痕跡。
或是哪怕一丁點兒舊情的餘溫。
可我的眼睛平靜得如一汪深潭,沒有絲毫波瀾。
曾經愛他入骨的我,早就已經在前兩世被凌遲了個千萬遍。
我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中沒有躲閃,沒有眷戀。
有的只是徹骨的冷漠和決絕。
「是。」
7
他的目光在我的眼中搜尋了許久,在我回答的那一刻,最後一絲希冀的光徹底熄滅。
他的手慢慢鬆開,無力地垂在身側。
最後,我看著紀江安拖著沉重的步伐,落寞離去。
他向來高高在上,這也是我第一次見他這般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