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年級倒數第一。
系統告訴我,提高成績的辦法是綁定第一名,和對方親密接觸。
所以我天天追著脾氣惡劣的竹馬,當他的小跟班,不顧他的嘲諷和厭惡,努力討好他。
後來我有了新同桌。
新同桌是保送生,聰明又溫柔,笑起來像太陽,每天給我帶早飯,還會耐心教我做題。
竹馬討厭他,勒令我不許和他說話。
我乖乖聽話。
直到又一次模考。
新同桌擠掉竹馬,成為了第一名。
(01)
模考結束的中午,熱得有點嚇人。
給周既明送粥的時候,我聽見了教室里的嬉笑聲。
男生們在討論我,語氣輕佻,顯得有些刺耳。
「溫南星真去買藥了啊?」
「對啊,我就隨口說了句周神不舒服,她立刻就衝出去了。」
「外面四十度呢,大中午的。」
「那怎麼了?她對周神這麼死心塌地,估計周神讓她學狗叫她也得汪兩聲。」
「其實吧,」有人說,「溫南星臉長得還是挺漂亮的,脾氣也好,有時候覺得還挺可愛的。」
有人起鬨。
「你喜歡啊,那你要周神讓給你。」
「周神,你會不會捨不得小跟班?」
沉寂幾秒。
周既明冷淡清朗的聲音響起。
「滾。」
聽上去他心情有些差。
教室安靜了幾秒,又有人遲疑著問:「我們騙溫南星你生病,她偷跑出去給你買藥的事情,周神你不會生氣吧?」
「關我什麼事。」
周既明停頓片刻,語氣漫不經心,一如既往地輕蔑而不屑。
「蠢成那樣,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她和豬有什麼區別。」
頓時引起一片哄堂大笑。
甚至有人在捶桌子。
熱鬧非凡。
我看向手上的粥和藥。
周既明身體不好。
我見過他虛弱到嘴唇發白,不斷上吐下瀉的樣子。
所以聽到別人說他有點不舒服,又看見他趴在桌子上休息,我就出去買藥了。
原來是被騙了。
我愣愣地想。
(02)
教室回不去了,我找了個陰涼位置坐下來。
因為沒來得及吃飯,飢腸轆轆。
粥散發著騰騰熱氣。
好香。
好餓。
我思考著,既然周既明沒有不舒服,那就沒必要進去了。
這碗粥還是我自己喝掉吧。
【周既明這個大傻逼!會說人話嗎他!】系統的聲音驟然響起。
它像是忍耐了很久,咬牙切齒:【星星,咱們進去扇他一巴掌!我真的忍不了了!第一名又怎麼樣,解綁解綁,不伺候他了!】
我正拆開粥的袋子,聞言遲疑了。
「啊?可以嗎?但他是第一名啊。」
系統:【……】
回顧起每一次考試,周既明確實都是第一名。
所以我的綁定對象從來沒變過。
它又萎靡了:【算了,星星,先吃飯吧,吃飯要緊。】
飽腹感充盈腸胃,我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一些來自剛剛場景的難過。
我天生反應慢,對情緒感知能力弱。
學東西慢,忘東西卻很快,所以一直穩居年級倒數第一名。
不是不學,是真的沒有天賦。
我的笨好像與生俱來。
就算努力刷了幾千遍一模一樣的題目,下一次還是會忘記怎麼做。
周既明和我不一樣。
他從小到大都穩居年級第一,永遠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以前我很羨慕他,覺得世界上怎麼有這麼聰明的人。
後來上了高中,我忽然綁定了學霸養成系統。
系統說我是被某種力量「鎖」住了靈智,如果想「開智」,提高成績,就得和第一名親密接觸。
它管這叫「近朱者赤」。
爸媽臨走之前的心愿是讓我好好讀書,上個好大學。
我不想讓他們失望,所以拚命讀書。
但是沒用,以我的成績絕對上不了大學。
所以我明明知道周既明嫌棄我,卻還是像小時候那樣,天天追在他身後,當他的小跟班。
我對他好,他提什麼要求我都答應,每天都替他跑腿帶飯,給他送傘買水。
因為他是我的綁定對象。
周既明冷淡毒舌,有種盛氣凌人的傲氣。
說話刻薄,一點也不好接近。
他陰晴不定,心情差的時候經常對我說類似剛才的話。
他嫌我笨,笑我智商低,罵我是狗皮膏藥。
可是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教我做題。
甚至有一次,暴雨天,我把自己的傘給他,要跑著回家的時候。
他一把拉住我,攬著我的肩膀攏入傘下。
那天的路燈散發著淡黃的暖光。
把他英俊的眉眼都照得溫柔。
他說:「溫南星,你是笨蛋嗎?這把傘可以兩個人一起打。」
他的體溫順著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們並肩走在雨下。
我不知道系統說的親密接觸是什麼意思,只能儘可能地對他好,希望和他關係更好。
但是之前都沒什麼效果。
直到那次傘下,周既明攬住我的瞬間。
我的心臟砰砰直跳,因為感覺到自己好像真的變聰明了。
回家後,學東西也忘得沒那麼快了。
果然,幾天後的月考,我的成績往上提了十幾名,從年級倒數第一變成了倒數二十。
我雖然笨,但還是懂道理的。
我其實不喜歡周既明,他太兇了,說的話也不好聽。
我接近周既明是為了提高成績,是在利用他。
就算小統說我變聰明對周既明沒什麼影響,但爸媽說過不要白占別人便宜。
我總想著要回報一二。
而且,小統說過,我不能把它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我不得不隱瞞自己這件事。
所以哪怕周既明對我再壞,我也都不在乎。
但今天不一樣。
我擔心他才出去買粥和藥。
跑出學校的瞬間,也沒有想過他是我的綁定對象,我只是想著,他是我的朋友。
我不能看著朋友難受。
小時候他總是滿臉嫌棄地說:「你蠢得像豬一樣,我不和小豬當朋友。」
我遠離了他。
長大後他主動和我打一把傘,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但是只是我以為。
不用小統提醒,我也知道,他說出那樣的話,是因為他不把我當他的朋友。
周既明從來沒有變過。
(03)
喝完粥,我就背著包回了教室。
教室里的同學都在午睡,周既明卻正坐在椅子上發獃。
他看上去有些煩躁,輪廓分明的英俊臉頰上眉頭緊皺,看見我時才微微舒緩。
他壓低聲音問我:「去哪了?」
我實話實說:「出去買東西了。」
他的眉頭又舒緩了一點,輕哼一聲:「粥和藥呢?」
我看著他。
其實很想問他,明明自己不需要,為什麼還要問我要呢?
但是又覺得沒有必要。
和小統的義憤填膺比起來,我的心情其實很平靜。
因為並沒那麼在乎。
周既明不算我的朋友,他對我嘴上再壞,我都不會生氣。
只要他還是第一名,我就會繼續綁定他,當他的小跟班,努力提高成績。
我的反應慢,對外界施加給我的情緒沒有太多反饋,或者說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難過早就隨風散去了。
「我喝掉了。」我語氣認真,「下次等你需要的時候我再給你買。」
他有些錯愕,隨後目光就沉了下來,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說。
等我都走過他身側了,才聽到他硬邦邦的聲音:「溫南星,明天的早餐我要吃煙雲閣。」
煙雲閣是一家很火的港式早茶店,我大概得五點起床去排隊。
小統在我腦海里氣得咬牙切齒:【星星,不要委屈自己,管他去死!還給他買早飯呢,拿開水潑死他!我們不靠他,靠自己當最厲害的大學霸。】
我:「……」
最厲害的大學霸,我嗎?
沒好意思打擊小統的積極性,我安慰它:「沒關係啦,煙雲閣我也挺喜歡吃的,明早買早飯還能給自己也加餐。」
等回到座位時,我發現隔壁的桌子已經沾了一層灰,於是拿出濕紙巾清理了一遍。
周既明回頭看見這一幕,臉色有點難看,陰陽怪氣道:「每天做多餘的事情,難怪次次考那麼差。有這時間你不如做兩道題,說不定還能加個一兩分。」
我不懂他又生什麼氣。
但還是輕輕地「哦」了一聲。
小統已經氣炸了:【他自己又不願意和你坐同桌,別人坐你同桌他又不高興。他就是嫉妒人家保送了,故意找茬!】
我原來是沒有同桌的。
是這學期來了個插班生。
戴著口罩的年輕男生有一雙格外漂亮的眼睛,剛見面就笑著問我能不能坐我旁邊。
他聰明又溫柔,會耐心給我解題,從來不會罵我笨。
但他好像生病了,每天都戴著口罩,時不時咳嗽,聲音也有些沙啞。
我幫他做了一次值日,他那一周天天給我帶早飯。
新同桌的名字也很好聽,叫江序秋。
周既明不知道為什麼很討厭他,每次看見我和江序秋說話臉色都會很難看。
終於有一天,他勒令我離江序秋遠一點。
我問為什麼,周既明說沒有為什麼,還反問我還想不想和他一起自習了。
我只好答應,晚上輾轉反側許久,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和江序秋開口。
明明是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
幸好我還沒疏遠江序秋,他在那天后就沒再出現。
聽老師說,江序秋已經保送了,現在在忙別的事。
江序秋是和周既明同一等級的天才。
也許這就是老師說的「文人相輕」,他們好像天生相性不合。
周既明看著我,語氣冷淡,不經意般說道:「溫南星,你想和我坐同桌的事情,我考慮過了,只要你不煩我就可以。等明天成績出來了,你就去找老師換到我旁邊來。」
我沒說話。
因為我覺得坐江序秋旁邊比坐周既明旁邊要開心很多。
但是江序秋不會回來了。
明天成績出來,周既明依然是我的綁定對象。
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必須考上大學。
我垂下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04)
今天是模考出成績的日子。
我一大早就去煙雲閣排隊,拎著早飯走進學校時還有些昏昏欲睡。
公告欄剛貼了成績單,前面只聚集了幾個人。
我剛想過去看看,身側忽然響起含著笑意的聲音,像是春日的淙淙溪水。
「溫南星同學,早上好。」
我側頭,目光所及就是如竹挺拔的身影。
端正秀逸的男生笑吟吟地垂眼看著我,款式老套的白色校服也被襯得清俊脫俗。
這張臉明明讓人過目難忘。
可我好像從沒見過他——
對上那雙熟悉的漂亮眼睛,我遲疑片刻:「江序秋……同學?」
「嗯,」他說,「好久不見。」
我有些高興:「你回學校了嗎?」
「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他卻並不在意,在我身側停步,笑意舒朗,像夏日的一縷清風,「所以前兩天回來考試了。」
說話間,公告欄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人聲鼎沸。
「我靠!」
忽然有人驚呼。
「這次的年級第一怎麼不是周神啊!江序秋是誰?!」
「718?這還是人嗎?甩了周既明二十來分……」
「江序秋?就是那個保送生嗎?考試的時候好像確實看見他了。」
「三年了,第一名第一次換人吧!」
公告欄前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的眼睛也慢慢瞪大。
我看著面前如玉樹瓊枝的俊秀少年,有些懵然:「你是年級第一名?」
【天啊!!!星星!!終於不用看周既明那張臭臉了!!】小統在我腦海里尖叫,【換綁換綁,給你操作完了!!】
我呆呆地看著江序秋。
「如果沒有重名的話,應該是我吧,」江序秋看上去並不在意,雲淡風輕地轉移了話題,「現在還早,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早飯?」
早飯。
我一秒低頭,看向手裡提的蝦餃和瑤柱粥。
香氣撲鼻,格外誘人。
比食堂好吃。
「你吃這些的嗎?」幾乎不用猶豫,我捧起塑料袋,「給你,一起吃。」
「可以嗎?」他有些驚訝,但很快又彎眼,「那明早我也給你帶早飯,怎麼樣?」
周既明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他也從來沒給我帶過早餐。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但心底卻像是有什麼東西搖晃著破了土,於是從裂隙中湧出暖呼呼的情緒,舒張枝葉,蔓延全身。
系統已經迫不及待地在我面前展開光屏:【請宿主確認換綁,綁定者周既明變更為江序秋。】
我在心底悄悄說:「換綁。」
塵埃落定。
看著江序秋,我抿唇,露出一個笑容:「嗯!」
——「溫南星。」
耳邊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我轉頭,一群人臉色各異地站在我身後,是昨天班上起鬨的男生們。
最中間的周既明不知道看了多久,臉色難看得快要滴水。
他緊緊盯著我遞給江序秋的早餐,扯了扯唇角,用命令的口吻說:「過來。」
以前無論他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
哪怕有些時候我並不情願。
但周既明並不在乎我願不願意。
我搖了搖頭:「我要去吃早飯了。」
周既明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議,似乎是第一次聽到我拒絕他,他有片刻回不過神來。
但很快,他又恢復了原狀,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冷淡,帶著威脅:「溫南星,我不說第二次。」
上次他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他足足兩周沒理我,不准我靠近他,把我給他帶的東西全都扔進垃圾桶。
他知道我從小就怕他不理我,所以這招屢試不爽。
周圍有很多人在看著。
我想說的話就咽了下去,轉過頭,看向江序秋說:「我們走吧。」
這一刻,篤定的情緒在他眼底破碎。
周既明下意識往前一步,好像想拉住我。
但他很快又站定了,看了我幾秒,忽然一言不發地轉頭就走。
(05)
蝦餃很好吃。
海鮮粥也很鮮美。
吃完早飯回教室的路上,江序秋問我:「你和你朋友吵架了?」
我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搖頭。
單方面的友情不算友情,更何況,我也不把他當朋友了。
江序秋若有所思:「是……和我有關係嗎?」
我連忙搖頭:「不是。」
周既明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不高興。
這次大概是因為我帶的早餐沒給他。
和江序秋沒有關係。
「那就好。」他又問,「早上的時候我看見你不太開心,現在有好一點嗎?」
我有不開心嗎?
我想了想,聲音逐漸變小:「因為考試成績出來了。」
全班 54 個人,我這次考了 41 名。
這還是我考前每晚都複習的結果。
江序秋會像周既明一樣,對我露出冷漠和不屑的表情嗎?
我的指尖微微蜷縮。
【沒關係的星星,已經進步了,】小統安慰我,【其實你很聰明的,只是被鎖住了,別人說什麼你都不要在意。】
【如果江序秋也嘲笑你,你就……】
它的話還沒說完,江序秋就開口了。
「我也看見了,比上次進步了很多,」他側頭看我,黑白分明的眼眸盛滿了真摯而溫純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下次一起複習吧,說不定還能比這次進步得更多一點點。」
「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他反問,「但是你能不能先答應我一件事。」
我有些茫然:「什麼事?」
他背對著班主任,拿出被列為違禁品的手機,幅度極小地晃了晃,壓低聲線:「今天我吃了你帶的早飯,請收下我的餐費。」
我想說不用他給錢,對上他的眼眸,卻止了話。
江序秋長了一雙讓人不忍心拒絕的眼睛。
我躊躇幾秒,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少年身姿挺拔,歪頭對我一笑,宛如春日來臨,綠野復甦。
(06)
江序秋的回歸在班上驚起了不小的波瀾。
畢竟是橫空出世的年級第一,離開學校那麼久,一回來就考了那麼高的分數。
甚至還有不少外班的同學趁著下課來看他長什麼樣子。
他卻好像不太受影響,大概是被人看慣了。
從廁所回來,我聽見走廊上的同班女生在討論他。
「沒想到江序秋長這麼帥,之前一直戴著口罩都沒發現。」
「年級第一第二都在我們班,老班嘴巴都笑裂了。」
「他好像我上次看的那部日漫的男主角。」
「還好吧,我覺得沒有周既明帥啊。」
「他倆完全不是一個風格的,我看你就是霸總小說看多了,喜歡高嶺之花。」
「江序秋看上去就很親切啊,不像周既明,每天都冷著臉,不太敢搭話。」
有女生看見了我,拉過我:「南星南星,你覺得誰更帥?」
「周既明不是南星的竹馬,他倆關係那麼好,南星肯定覺得周既明帥啊。」
「那怎麼了,江序秋還是南星的同桌呢,坐得近肯定看得更清楚。」
她們再度爭執起來,最後齊刷刷看向我:「南星,你覺得呢?」
我猶豫了。
我不太在意外貌。
也不想拿江序秋和周既明比。
見我不說話,一個女生笑著說:「我說你們別為難南星了,誰不知道她喜歡周既明啊,情人眼裡出西施,她肯定——」
「沒有!」聽到這,我語氣急促地打斷了她,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我不喜歡周既明。」
周既明很嫌棄我。
他過去就不希望和我扯上關係。
只是我為了自己的目的,一直跟在他身後。
但是現在我換了綁定對象,也終於可以如他所願遠離他了。
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女生忽然愣住。
直直地看向我身後。
我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去,周既明面無表情地站在我身後。
表情嘲諷,眼眸晦暗,面沉似水。
他像是想說什麼,又像是在等著什麼,定定地看著我。
可我和他無話可說,於是後退一步,給他讓出足夠通過的位置。
幾秒後,周既明和我擦肩而過,一眼都沒再看過我。
這一周他都是這樣的狀態,像是要和我徹底劃清界限。
我們從出成績那天開始,一句話都沒說。
氣氛從他出現起墜入冰點,女生們見狀,紛紛訕訕地散開。
【最煩裝逼的人!】小統罵罵咧咧,【天天頂著討債的表情,長那樣有什麼用!】
它見我不動,語氣關切地問道:【星星,怎麼了?】
我回過神:「沒什麼。」
只是覺得怪怪的。
周既明討厭我,聽到這樣的話不應該覺得高興嗎?為什麼看上去更生氣了。
但我沒思考幾秒,這件事就被拋在腦後。
因為我看見座位上的江序秋正專注地伏桌寫著什麼。
周圍的嘈雜好像與他無關,他靜靜坐著,側影被陽光裁剪,脊背挺拔,輪廓清雋。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江序秋抬頭向我看來,似乎有些驚訝,微微揚眉,很快又莞爾一笑。
我竟然有一種被抓包想要逃跑的奇怪衝動。
回到座位時,才發現熱意從耳廓蔓延而上,心跳好像也快了一拍。
我還有些茫然,江序秋已經把自己寫的東西推了過來。
「你看,」他說,「這些是你昨天作業里同類型的錯題,我整理了三種以上的不同解法,個人比較推薦第一種,都標註過了。還有不同解法對應的知識點我幫你整理好了,對照複習就可以。」
從江序秋回來起,每天都會陪我自習,幫我複習。
我總會不好意思,江序秋卻說自己現在時間很多,他很高興能幫到我。
但看著那份翔實而工整的錯題集,我的心臟倏爾被一種很奇怪的情緒浸泡其中,酸酸脹脹。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小聲說:「好像有點太麻煩你了。」
「其實是我要麻煩你,」江序秋垂眼看我,語氣仿佛帶著幾分忐忑,「我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但是畢竟沒經驗,你介意當我的學生,陪我提前預演嗎?」
「當然不介意!」我立刻說道,「只要你不覺得我太沒悟性就好……」
「我還怕自己教不好你。」江序秋說,「因為你比我要教的學生聰明很多。」
我動作一頓,眼眸都瞪圓了。
第一次有人說我聰明。
我覺得他在故意說假話逗我開心,可當我和那雙乾淨清透的眼睛對視,頓時收回這樣的想法,在內心抨擊自己——
江序秋這樣一個真誠的人,怎麼會說假話呢。
【是的星星,江序秋身上的『氣』比周既明厲害,這幾天你的『智』被開了很多,比以前進度快多了!】
小統也在認可我。
其實我也覺得現在做題要得心應手一些。
但是第一次得到這樣的認可,我還是開心得不得了,忍不住彎起眼:「真的嗎?」
江序秋怔怔地看著我,好像走神了。
但只有一兩秒,他就回神,輕輕咳嗽一聲,伏在桌上的手動了動,抬起來摸了摸我的頭。
「當然是真的。」他說,「你還不相信我嗎?」
溫暖的指尖在我額頭上一觸即離。
可就是這一瞬間,小統的驚呼、前桌的竊竊私語、後桌的嬉笑打鬧……全都成了無序的背景樂。
世界在我面前仿若被水滌過,明亮起來。
——仙人撫我頂。
江序秋在我眼裡,像仙人,也像太陽。
奇怪的比喻不受控制地湧入腦海。
砰!
巨大的響動將我從幾乎靜止的狀態中驚醒。
一陣驚呼傳來。
「沒事吧?」
「怎麼忽然杯子掉地上了啊?」
「周哥還好吧?」
「誒誒誒出血了……」
「得去醫務室包紮一下。」
我回頭,發現是周既明把杯子摔碎了。
他正看著地上的碎片,表情冷淡,眼中的情緒看不清,手好像被劃傷了,滲出了血。
他身側的男生四處張望著,看見我的時候眼睛一亮:「誒,溫南星,周哥受傷了,你陪他去醫務室唄。」
周既明看向我,沒有出聲反對。
為什麼要我陪他去呢?
我有些不解,但還是直接拒絕了他的要求:「你陪他去吧,我沒有時間。」
那男生的表情就僵在臉上,他看看我,又看看周既明,好像有些尷尬。
我已經轉過了頭,不再管這件事。
年級第一的江序秋摸了摸我的頭,我覺得自己這次真的變聰明了。
要學習驗證一下。
想到學習,我頓時忘記了任何人,認真地看起江序秋給我的錯題本。
遇到不懂的,江序秋就會主動給我講,不急不緩,有條不紊。
教室里有些吵。
我聽不太清,靠近了一些,沒注意到他細微的停頓。
一題解完,第一次有了酣暢淋漓的感覺。
我興奮不已,一抬頭卻看見他泛紅的耳尖,頓時有些緊張,關切地問道:「今天是不是太熱了呀?我明天帶個小電扇來吧。」
江序秋好像反應有些遲鈍,半晌才「好」了一聲。
我發現他耳朵好像更紅了。
江序秋真的很怕熱。
(07)
又一次考試開始前,我忽然被叫去了老師辦公室。
班主任和藹地問我:「南星,最近學習感覺怎麼樣?」
老師對待成績不好的學生總是恨鐵不成鋼的,但我的老師們每每面對我,只有鼓勵。
我實話實說:「挺好的呀。」
除了累了一點,這種飛速汲取知識的感覺是我從來沒體驗過的,不再學了就忘,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很開心。
「你是不是之前就說過要換位置?老師想好了,就給你換個座位,」班主任看著我,又語重心長地說,「南星,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有些孩子未來已經一片光明,現在可以適當休息。但你不同,你還需要經過一場艱難的選拔,這是一段不可以停下來的長跑。老師知道你之前就很努力,老師不希望你的辛苦白費……你明白老師的意思嗎?」
她的眼睛裡是不作假的擔憂和關切。
我一開始覺得困惑,聽著聽著便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