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皇帝氣的厲害,御書房裡,直接拿鎮紙砸傷了二皇子的額頭。
二皇子一黨急的焦頭爛額,連憐妃也吃了掛落。
我倒沒想到,皇后的母家崔氏一族的能量這般大。
不過也是,若是普通氏族,皇帝也不會害死人家心上人也要上門求娶了。
這些年,皇帝忌憚崔氏,已然削弱了他們不少勢力。
皇后告訴我,崔氏將鼎力助我與三皇子裴燁。
條件是,日後裴燁登基善待崔氏一族。
沒過幾日,宮裡傳來消息,要迎三皇子生母宸妃娘娘進宮。
宸妃,是給三皇子生母的封號,也是裴相白給我的封號。
宸,尊貴之意。
我明白,裴相白的立儲之心動搖了,他開始將目光移向了燁兒。
我進宮那天,日光正好。
後宮眾妃,侯門命婦無一不在。
可見皇帝對我的重視。
我頂著赤金南珠海棠鳳冠,向他行禮。
我第一次這樣盛裝打扮,裴相白看直了眼。
良久握住我的手,哽咽道:「回來就好。」
同樣呆住的,還有一眾命婦。
宮廷來往間,我也見過她們幾回。
自然有人認出了我:
「敢問宸妃娘娘,可是出自永寧侯府何家?」
我微笑頷首。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如此。
皇帝千方百計來這麼一遭,就是為了洗脫我身上二皇子側妃的名頭。
「原來皇上微服私訪期間,遇到的竟然是明珠蒙塵的宸妃娘娘,當真是天賜良緣,可喜可賀。」
「也就宸妃這樣的人兒,才能生下三皇子這樣聰慧的孩子。」
一陣唏噓討論間,唯有祖母和何秋棠慘白了臉。
同樣白了臉的,還有皇后身側的憐妃。
她像是見了鬼一般,整個人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不可置信的往後退。
皇后好笑的拉了她一把,她驚了一跳,險些摔倒在地。
當夜,裴相白陪了我一整晚。
第二日下朝,我去給他送吃食,他發了很大的脾氣。
奏摺甩在地上,散落滿地。
一雙黑眸暗紅,惡狠狠的盯著我:
「嘉柔,你是不是也以為朕要改立太子了!」
我跪地伏身,不卑不亢:「臣妾不敢。」
他一怔,突然就泄了力氣,無力的擺了擺手:
「朕……不是要怪你,你別多心。」
我起身,柔聲道:「臣妾明白。」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會,苦笑道:「嘉柔,你變了,若是曾經你定是要發脾氣同朕鬧的,連你也和朕生分了……」
我知道我應該笑著安撫他,可我沒力氣了。
他說的是,我們早已回不到從前了。
皇后私下裡告訴我,皇帝還是下不了決心。
儘管宮裡宮外,都巴不得二皇子倒台。
二皇子這些年仗著唯一的皇子身份沒少作惡,牆倒眾人推,向來如此。
至於永寧侯府,一直在給我遞牌子。
我只見了我娘,她告訴我,我爹讓她傳個話,說是永寧侯府上下全力支持三皇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爹是個聰明人,一個是皇子生母,一個是不確定的太子妃,用腳指頭也知道該怎麼選。
為了向我投誠,他甚至給何秋棠禁了足。
二皇子失了人心,三皇子小小年紀卻天資聰穎,朝廷上下漸漸開始一面倒。
與此同時,裴相白的身體日漸衰落了起來。
甚至時不時咯出血來。
太醫診斷,是在民間受傷時,傷了心脈。
皇后與我對視了一眼,無聲的垂了頭。
那藥下在歡好之時,一般人察覺不出來。
查來查去,不過是心脈衰弱。
立太子迫在眉睫。
只是,還差了個契機。
這個契機在二皇子為證明自身,親自領兵殺海寇的時候出現了。
他斷了一條腿,傷了子孫根。
從此,再不能有子嗣。
憐妃一夜白頭,幾乎哭斷腸。
皇帝大受打擊,吐出一口血陷入昏迷。
等他醒來,已是兩天後。
我將奏摺鋪在桌案,柔聲道:「立儲吧,陛下。」
他冷冷的望著我,:「立誰?」
「陛下說笑了,陛下是一國之君,自然是想立誰就立誰。」
他將手撐在案頭,幾乎笑出了眼淚:
「嘉柔,我們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
「你,你們都在逼朕,朕不過是想一碗水端平,不過是想你們和和睦睦,怎麼就這麼難呢。」
「你們為何非要為難朕呢?」
我沒有說話,親自研墨,將筆遞到他手心。
他長嘆了口氣,緊緊握住。
他消瘦的厲害,力道也失了不少。
最後一個字落完,他將筆墨一扔,闔上眼:
「嘉柔,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別殺他。」
「你和皇后的事,朕不計較,你給朕用藥的事,朕也算了,朕只要求你這一件,留他一條命。」
我微愣,答應了下來。
到底是裴相白,就算一時被蒙蔽,很快也能查清楚。
只是這次,他知道的太晚了。
11
第二日,皇帝被人扶著,親自上朝宣布立三皇子裴燁為太子。
崔相,鄭將軍等人輔國。
他心力不足,沒一會就疲了,宣布散朝。
御書房裡,他遞給我一塊令牌,有氣無力:
「這是朕的金龍衛,只聽朕一人號令,你拿著以防萬一。崔氏,不可不防,至於皇后,她是個好的,是朕對不住她,等朕走後,憐妃殉葬,至於皇后隨她去吧。」
說罷,他吃力的扣住我掌心:
「嘉柔,朕沒告訴你,和你在湘水灣那些日子,是朕此生最快活的時候,朕……我不後悔……」
掌心的力道慢慢變輕,最後徹底滑落。
隨著一聲哭喊:「皇上駕崩了!」
我眼角的淚,也徹底滑落。
皇后趕來的時候,愣了許久。
她先是痛哭,哭著哭著又笑了。
我不得已,將人送了回去。
她用力的抓著我,指甲泛白:「他死了,他終於死了,我終於給邱郎報仇了,哈哈哈!」
我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二皇子帶了何秋棠來守靈。
自從二皇子不能人道,憐妃就強逼著我爹把人嫁過去。
我爹問過我的意思後, 也隨她去了。
婚事辦的簡單,可憐何秋棠剛進門就守活寡。
見到我,她像是受驚的兔子, 紅著眼躲在二皇子身後。
二皇子傷了一條腿, 走路也一瘸一拐,正防備得盯著我。
我瞥了他們一眼,沒理會。
我答應裴相白留他一命,自然不會殺他。
只對這種人來說,說不定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殉葬那天, 是我送憐妃上的路。
她驚恐的望著我, 一步步往後退:
「你是人是鬼?你不要過來。」
我攥住她手腕,用力的向後扭:
「你說呢,憐妃娘娘。」
她懼怕的要躲我,卻被人按住身子, 只得不停的尖叫。
「怎麼會這樣呢, 你這種人連給我兒子做側妃都不配,你怎麼可能做太后呢?你怎麼敢?!」
「太后是我的, 我才應該是太后的。」
言行無狀,幾欲癲狂。
我將人甩開, 側身點了點頭。
很快兩個宮人拿著白綾走了過去。
我沒有再看, 轉身出了門。
12
兩年後, 燁兒長大了許多, 容貌和先帝越來越相似。
他早已登基,小小年紀行事如大人一般。
皇后,不, 太后崔茹來找我告別。
這兩年, 她陪著我垂簾聽政, 一點一滴的教我。
她是清河崔氏的嫡女,見識自然不同一般人。
母親長嘆口氣,又朝皇后一禮:
「山崔」「我自小就嚮往江湖, 與邱郎也結識與江湖,如今, 也只想回到江湖中去,做回洒脫的俠女。」
「嘉柔, 你不會阻止我吧。」
她歪著脖子,朝我笑。
眼眶漸漸濕潤,我背過身去, 點了點頭。
她也漸漸紅了眼,淚水無聲滑落。
這些年相濡以沫, 早已將彼此當成自家人。
三天後, 崔太后駕崩,群臣哭靈。
我沒去。
城樓之上, 我一身宮裝立在中央,送她最後一程。
一個人,一匹馬,一包行囊。
崔茹回過頭, 用力的朝我揮手。
我亦揮手,報之一笑。
崔茹。
山高水長,有緣再見。
備案號:YXXBAQempGxx9XcZR7p1oTbX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