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綁了個病弱書生上山當壓寨夫人,他日日吃補藥才能勉強喂飽我。
自我診出喜脈之後,他每天會去為我打獵物滋補。
那日在林中,我看到霍野輕鬆拉開數百斤的巨弓。
一箭射中了疾馳的野鹿,他身旁的女子便立即替他擦汗,舉止甚是親昵。
身旁的暗衛道:「大人,一切準備就緒,隨時可以收網。您打算怎麼處置傅霄?」
霍野收了弓,漫不經心地應道:
「事成後,別院安置。」
「待她誕下子嗣,待她誕下子嗣,我便將她納為妾室,免她勞役之苦。」
他身旁的女子笑意盈盈:
「阿野,那可不行,萬一那女土匪不幹呢?真情不怕考驗,你再假死一年,看她守不守節。」
霍野寵溺的掐了掐女子的臉:
「好,她對我死心塌地,我假死陪你去江南,想玩多久都依你。」
我垂眸,看著自己隆起的腹部,掛起一抹苦笑。
妾室?
霍野,你和孩子我都不要了。
1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將淚珠逼回眼眶,雙手死死攥住衣襟。
那身挺拔的背影,真的是霍野嗎?
今晨,他笑得溫柔,對我說:「夫人,待會兒我去山腳多獵幾隻野雞,給你和孩子補補身子。」
可此刻的霍野,身著尋常青布長衫卻神采奕奕,被眾人前呼後擁。
與山寨里那副虛弱模樣判若兩人。
他手中長弓一抬,就有一隻白虎應聲中箭,掙扎著橫倒在場上。
圍觀的侍從紛紛恭維。
「霍大人真是箭術驚人!山林之王也甘心伏誅!」
一個粉衫少女快步上前,踮起腳尖,輕輕在他面頰上點了一下。
「阿野真是厲害,老虎都敗在你的箭下。」
霍野眼中浮上一絲笑意:
「霄兒歡喜便好,你冬日畏寒,白虎皮最是保暖。」
桑若曦接過獵物,如獲至寶,輕吻霍野臉頰。
我與霍野初見時,他掉在陷阱里,腳被捕獸夾死死夾住。
他臉色蒼白,仍不忘護著懷中的野兔,第一時間將兔子遞給我
「上天有好生之德,勞煩姑娘將兔子放生吧。」
我懷孕後愈發畏寒。
夜間寒冷,霍野便一個時辰爬起來一趟,把火燒的旺旺的。
有次夜間打了瞌睡,火燒著衣服,他笑著對我說火燒旺運,這是好事。
「啊。」桑若曦不知踢到什麼東西,驚慌的往霍野的懷裡躲,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阿野,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霍野摟住桑若曦「無妨,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怔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踢碎的是我熬的血參湯。
血參很貴,是寨子裡的兄弟們一分一分湊的。
李明笑著開口:
「霍少卿,這土匪對你情深意重的很,兩千兩的假血參買不起跪在地上求我一千兩賣她。」
霍野臉色一陣青白,仿佛我是他的恥辱。
直接讓手下人把藥罐處理了。
我躲在樹後靜靜的看著,心裡冰冷刺骨。
桑若曦靠在霍野懷裡:
「阿野,我原先還介意你和她的事,如今也釋懷了。」
霍野盯著桑若曦的眼神滿是情意。
我腦海一陣嗡鳴,忽然想起成親那夜霍野也是這麼看我的。
霍野眸露迷離,在我耳邊低語「霄兒,我們多生幾個孩子。」
我紅了臉,任他為所欲為,輕聲回答他「好。」
他似是很滿意,那夜一直叫著我的小字。
霄,曦,原來如此。
桑若曦的婢女似是替她抱不平,憤憤開口:
「若非職責所在,霍大人豈會找土匪當妾室,真真是委屈了小姐。「
霍野瞪了丫鬟一眼,輕輕替桑若曦抹去眼淚,柔聲哄道:
「我答應霄兒,事成之後陪你去江南。」
桑若曦霎時破涕為笑」還要吃桂花糕。」
眼淚不知何時蓄滿眼眶。
霍野,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傻傻的守著你?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腰包,緊緊攥在手中,裡面是治療跌打損傷的紅花。
我傅霄愛得起,更放得下。
剛想轉身離開,卻被人捂住嘴拖走。
2
我被狠狠的扔在地上,本能的護住了肚子。
一人勾起我的下頜「霄雲寨怎地出了個婆娘守夜?這身段真不錯。」
另一人隨聲附和,眼睛在我的身上留戀,臉上滿是輕蔑。
石頭劃破手掌,鮮血汩汩而出。
賊人站在一旁,腳下還丟著一把沾血的銹刀。
我咬了下舌尖,強行保持鎮定:
「這是霄雲寨的地界。你二人及時收手還來得及。」
話未落地,卻被獨眼賊一把扇得栽進泥里。
「霄雲寨又如何。」他把我踹倒,手撕扯我的衣衫。
掙扎中我咬住賊人的耳朵,他氣急,一腳踢在我的肚子上。
恰逢此刻,有馬蹄聲遠遠響起,有人巡查回寨。
流寇頓生殺機。
我忍著劇痛將手探懷中取出號角,也被他們拍落。
突兀間,懷裡的玉佩滑出衣襟。
他們撿起查看,「霍野」二字映入他們眼中。
兩個賊人對視一眼,似是對霍野頗為忌憚。
我抬頭大喊:「我乃霍野的妻子。你們若敢碰我,他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賊人對視一眼,隨即狂笑:
「滿京城誰不知,霍大人最愛的是桑小姐,你算個什麼東西!」
他們將我摁在地上,二人輪流在我身上發泄。
我的眼淚早已流干,喉嚨已經嘶啞。
一條河道將世界分割成兩部分。
日光下,霍野端坐古琴前彈奏。
桑若曦坐在草地上靜靜的聽著,畫面美好的不可思議。
另一邊,我指甲翻裂,手掌摳進泥地,鮮血直流。
霍野似乎聽見嘈雜,微微偏頭。
然而桑若曦一個驚呼,霍野便低頭注視她。
桑若曦衝著我的方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意。
我躺在地上衣不蔽體,眼睜睜的看著賊人發泄完揚長而去。
賊人拿走了我的小衣,臨走時他們警告我:
「要敢聲張,就把你的肚兜掛在霄雲寨的牌匾上。」
說罷,揚長而去。
我癱坐在血泥里,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好半晌,慢慢爬起來。
腳下一軟,又一頭栽倒在長滿苦艾的坡地。
再睜眼,人已在醫館。
木床之上,我換了一襲素色衣衫,手上覆著紗布。
霍野坐在床前,細細給我擦拭掌心的血痕。
他眉眼溫柔,心疼的直掉眼淚:
「霄兒,都是夫君的不是,讓夫人遭遇險境。」
可我像是失去了痛覺。
仿佛又回初遇那年,霍野用一曲《鳳求凰》向我求親。
他說我是土匪,他是書生,將來生一群孩子他來教導,日子苦且貧,惟願妻康健。
我心間一軟,與自己打賭:
若今日他肯坦言心跡,我放他自由,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夫君,我夢到你獵到一頭白虎,白虎皮稀有,可以給我們的孩子做衣裳,你獵到了嗎?」
門外腳步雜亂,桑若曦攜著冷香意氣風發走進來。
話音一落,她冷眼掃來,眉梢帶著冰霜。
我閉上雙眸。
霍野,那你到底會選誰呢?
屋中登時靜得出奇。
連院外的風都仿佛噤了聲。
不多時,我聽見霍野的嘆息:
「對不住,霄兒,並未獵得。」
3
我伏在床上,心口酸楚得發不出聲音。
霍野,你還是在騙我。
我被人摁到發泄時,你在給桑若曦彈琴。
他坐在桌旁,察覺我情緒異樣,走我跟前,取出一柄長弓和箭囊。
「我即刻上山,為你射來兩隻野雁!」他嗓音輕顫。
我攔下他。
「罷了,你身子不好,莫要激動。」
他手中弓箭掉在地上,他尷尬摸了摸鼻子。
霍野斂眉,摸出慣的摺扇掩蓋窘迫的神色。
約莫一炷香,門外腳步驟雜。
桑若曦領著幾個官宦千金,氣勢洶洶走了進來。
「霍夫人,阿野身子愈發羸弱,不如替他置備一場悼宴,為他祈福送別,也為他留個念想。」
霍野坐在炕邊,舉目無光。
他猛然攥住我的手,像是怕我忽然消失不見。
「霄兒,他們我的好友。若我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會替我照拂你與孩子。」
他眸子裡滿是希冀。
我卻只是點頭,聲音平平。
「好。」
霍野怔住,嗓音卡在喉頭。
桑若曦說話帶顫:「我與霍野青梅竹馬,後來霍家家道中落,若不是我家長輩不同意……」
「住口!」霍野突地一掌拍桌「若曦,你說這些作甚?」
桑若曦滿目不可置信,她從未想過霍野會當眾怒斥。
霍野拽住桑若曦腕子,將她拉出去。
門外廊下傳來他壓低的怒吼:「她傷在身,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李明扯笑,將幾枚大銅錢從袖口拋出,正好打在我臉側。
「傅二當家,別裝正經了,這錢,賞你。」
換作往昔,我定會撿起。
畢竟寨中缺銀,這些錢能救霍野一條命,如今倒覺得可笑。
我直視他:「你賣假的血參給我,不怕遭報應嗎?只要我活著,這筆錢我定要討回來!」
李明臉色變換,忽地高聲叫嚷:
「霍公子,你夫人是金錢如糞土,將銅板都扔在地上!」
霍野匆忙折返,眉間堆滿不解。
見我並不辯駁,他終於繃不住,語氣微顫。
「霄兒,你該懂事了。我連身後事都安排好了,你還要我怎樣!」
說罷,他惶怒而去。
不過片刻工夫,霍野又慌慌張張闖進來,一把將我從床上扯下。
「若曦騎的馬發狂,霄兒,你懂馴馬,快去救她!」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霍野「我身上有傷,還懷著孕,你叫我去馴馬?」
他兀自打斷我:「懷孕又如何,上次趙員外家的馬發狂不也是你馴的嗎?」
原來,他早知寨子入不敷出,我為了他的藥錢被逼得懷孕馴馬。
我盯著他看了半晌:「萬兩黃金。」
只要拿這銀子,就能讓所有的兄弟門都安定下來。
我再也不想因為霍野對不起寨子裡的兄弟了。
隨後盯著霍野重複道:「萬兩黃金,一分不得少!」
霍野臉色一滯,急得連貧窮都顧不得裝,咬牙道:「好!」
訓完馬後,我只覺眼前一黑,暈厥倒下。
耳邊好似有誰抽泣嚶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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