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整個京城都沸騰了。
聽聞太子跪在乾坤殿外,不吃不喝,以命相逼,非要帝後成全。
而朝陽公主則跪在他身邊心疼得直掉眼淚。
儼然一副受了委屈的苦命鴛鴦。
聽聞皇上氣得早朝都沒上,皇后則是一病不起。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不禁嘴角上揚。
看來太子殿下果然對公主情深義重,梁嫵做了這麼多年公主沒有血緣也有親情,怎麼可能會死,不過是太子關心則亂。
當然,也可能他並非不知,而是發現了自己的心意,想順從本心罷了。
對梁嫵來說就更簡單了,一個假公主哪裡有太子妃來的風光,只不過娶了她還能不能做太子,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了。
同樣氣得不輕的還有我爹。
他摔了好幾套茶碗。
「當了這麼久儲君,竟還是個拎不清的。」
他氣歸氣,卻還是想法子替他周旋,更是不願退了我的親。
他是個保皇黨,就算當今天子更寵愛三皇子的情況下,他還是心屬太子。
當然,這個念頭,是建立在我能做太子妃的情況下。
我不語,也無妨,他總會改變主意的。
丫頭遞過來一張信箋,沒有簽名,也沒有內容。
我瞭然,信箋燃燒,我在裊裊煙霧中淡淡開口:
「去春風樓。」
春風樓的包間裡,三皇子梁喻安已經等候許久了。
進門的時候,他正百無聊賴地擺弄茶水。
見到我,抬了抬眼皮子:
「楊大姑娘的誠意,我收到了。」
我在他對面坐下。
「不知殿下可還滿意?」
他吊兒郎當地笑,無所謂地聳肩:
「滿意是滿意的,不過這檔子風流韻事,還不足以讓太子倒台。」
這倒是真的,至少我爹就不曾死心。
我為自己斟了杯茶。
「不急,這才是個開始。」
他點頭:「沒錯,一旦撕開了口子,可操作的空間就大了。」
「只是不知——」他忽地斂眉,收了嬉笑的臉,鄭重地問我,「楊大姑娘送了我這麼大一份禮,你想要什麼?」
我微頓,也斂了神色,正色道:
「若我說,我要做皇后呢?」
他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想當皇后幹嗎搞這麼複雜,直接嫁給太子等他登基不就行了。」
我等他笑完,才繼續開口:
「我想當皇后,可是卻不想他做皇帝,聖上成年皇子只剩兩個,除了他只剩你了,我沒的選。」
他撇嘴:「原來我是姑娘沒的選的那個選擇啊,真傷心。」
「不過我這個人吧,雖然無甚大志向,可娶媳婦還是很慎重的,得讓我好好想想。」
「無妨。」
我站起身準備告辭:
「殿下慢慢想,有的是時間。」
出門的時候秋水問我:
「小姐,他會答應嗎?」
我眺望沿街流動的人群,點了點頭:
「會的,他會答應的。」
他很快就會查到這並非我們剛見面,他會發現,原來我們早有淵源。
前世對三皇子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他在我死後在我墳前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帶來了一個飯盒,有肉有菜還有點心。
當時我不懂那是因為什麼。
後來我知道了。
聽聞貴妃被貶時曾帶著幼小的三皇子在廣業寺住過一段時間。
而我在那段時間恰巧在莊子上小住,那莊子就在廣業寺邊上。
更巧的是我隔著廣業寺的牆聽見有人喊餓,於是我把自己的飯菜從狗洞裡給了他。
那盒子裡,有肉有菜有點心。
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多帶一份飯,贈給那個喊餓的小和尚。
本是幼年的一份善心,沒想到竟是陰差陽錯。
前世他大約在我死後發現了贈飯之人是我,這才遺憾地去墳前悼念。
不過這一世,他該還債了。
9
三日後,宮裡傳出消息,聖上同意了太子的請求。
朝陽公主廢除公主封號,賜婚太子,為太子正妃。
與此同時被賜婚的,還有我們府上的三小姐,為太子良娣。
聖旨到來的那天,我爹很失望。
根據知情人的說法,原來是宮裡出了醜事。
被關了禁閉的公主不知怎麼和昏過去的太子衣衫不整地待在一起,另外還有一個同樣衣不蔽體的姑娘,楊三姑娘。
可以想像現場的混亂程度,即使皇家封鎖了消息,卻還是零星地傳了出來。
我暗自搖頭,梁喻安不愧是紈絝風流皇子,想出來的法子也是簡單粗暴。
三妹妹咬緊下唇,緊張地四下張望看著旁人,像是想要解釋什麼,可是無人理會她。
我爹冷淡地瞧了她一眼,又別過頭去:
「好自為之吧。」
想來他大約心中有數,太子怕是前路難走了。
三皇子答應了我的要求。
他急不可待地衝進春風樓,上下左右地打量了我一番,笑意盈盈:
「原來是你啊,小啞巴?」
寺廟之外,我因傷了嗓子,很少開口話。
裡面的小和尚也一直喚我,啞巴妹妹。
我亦是裝作驚訝的樣子:
「原來廣業寺的小和尚,竟然是殿下。」
既是要報酬,也不能太過市儈,落了下乘。
總要讓他自己發現,驚喜之下主動提出。
他笑眯眯地湊到我跟前,放大的俊臉毫無瑕疵。
「皇后之位,我應你了,小啞巴。」
「一飯之恩,我用一輩子報你。」
10
三皇子提出要娶我的時候,爹爹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不知梁喻安說了什麼,他得意地捋著鬍子笑得臉皺成一團,相談甚歡。
他本來是特別看不上三皇子的紈絝的,眼下又好像一副欣賞許久的樣子。
消息傳出去後太子找上了我。
他面色憔悴了很多,低沉著聲音,很是不快:
「你為何要嫁給三弟,他可是有名的浪蕩皇子,紅顏知己一堆。」
我退後一步:「太子說笑了,三殿下在我眼裡是極好的。」
他紅著眼睛,不甘又不解:
「他好?楊挽卿我看你真是嫁不出去了,什麼人都敢要。」
我冷下聲音:
「我怎樣不勞太子操心,殿下還是管好自己的內宅吧。」
他一愣,面頰爬上不自在的紅暈,惱羞成怒:
「孤坐享齊人之福,好得很呢。」
我嗤笑。
好不好,也只有自己知道。
聽聞太子大婚之後,東宮整日雞飛狗跳。
天真無邪的朝陽公主對上心機綠茶的三妹妹,也天真不起來了。
至少被太子撞見過好幾次她咄咄逼人的醜陋模樣,太子是個憐香惜玉的,三妹妹貌美,自然也分了不少雨露。
一邊是舊愛,一邊是新歡,太子殿下是頭疼不已。
這才想起來我。
有些人總是賤骨頭,握在手裡的時候棄之敝屣,真的飛走了又存心惦記。
也或許,他惦記的是太子的位置,還能不能繼續屬於他。
能做上儲君的到底不是傻子,大概他也回味過來,楊家不再站隊於他,心生怨懟。
三妹妹回楊府之後,悄無聲息地進了我的院子。
我正翻著書,看她小心翼翼地探頭,朝她招了招手:
「來坐。」
她還是有幾分怕我的,猶豫了會兒慢慢開口:
「姐姐讓我查的事兒我查到了。」
「是榮妃。」
我闔上眸子又迅速睜開:
「果然是她。」
我前世靈魂遊蕩的時候就發現哪裡不對,梁嫵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入了皇后的眼,被認作女兒。
天底下哪裡有這麼巧的事?
若是人為,那就說得通了。
這個榮妃果然高深,這麼早布下朝陽公主這個棋。
只是榮妃膝下的二皇子前幾年病故,可惜了她一腔謀算。
開始我總不明白為何梁嫵堂堂皇家公主,總愛做出些小婦行徑。
原來竟是因為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個假公主,還是別人手裡的棋子,沒有安全感罷了。
「大姐姐?」
三妹妹喚住我,抿了抿唇:
「姐姐讓我進東宮我進了,姐姐讓我查的事我也查了,不知姐姐當日的承諾可還算數?」
從賞花宴回來後,我給了她兩個選擇。
要麼是去寺廟裡做姑子,要麼是替我做事,事成之後將她送走,改頭換面另嫁良人。
既然敢算計長姐,總要付出代價不是?
她沒有猶豫,選擇了後者。
我一隻手蓋在她手背上,給了她一顆定心丸:
「自然算。」
「三皇子聖眷愈發濃厚,只怕太子要著急了,三妹妹不妨勸慰一二。」
我按住她手背,黑眸不乏深意。
她走後,我取了信箋,簡單地寫了幾個字後遞給了秋水:
「給三殿下送去。」
榮妃布置了個好棋,只是這棋盤的主子也該換一換了。
我想,梁喻安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他最近一改之前吊兒郎當的混不吝形象,乖乖地做他的孝順皇子。
每日不是在皇帝跟前盡孝就是在貴妃跟前討好,就連病得起不來身的皇后,他都去看了幾次。
孝順乖巧,不摻和黨爭,皇帝對他愈發滿意了。